江镇山语毕。
萧家上下神色各异,一个臭名远扬的纨绔子弟,如何入仕,肩起栋梁?
皇上这是何意?
圣旨当前,定不是玩笑,所有人都懵楞在地,包括萧瑟也觉得皇帝老儿是不是脑子抽了?
朝中三千奏本,院内三千佳丽,那个不够你累的,真的是吃饱了撑的!
皇上!夭寿啊!鄙人不想当官!
“萧瑟?”江镇山见他迟迟不肯接旨,疑惑一问。
萧长风咬牙恨铁不成钢的上去掐了萧瑟一把,顺带踢了一脚:“还愣着干什么?”
“草民接旨,谢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萧瑟连忙跪下接过旨。
众人起身,萧瑟五味杂陈的看着手中的圣旨,像看一个烫手的山芋。
江镇山见状,问:“可有不满意?”
“啊,公公多虑了,不敢,有劳公公跑一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萧瑟回过神,笑嘻嘻的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江镇山。
院里突然连空气的安静了,风呼呼过。
江镇山老脸一黑……
萧长风吓得面无血色,连忙遣散了院里看热闹的人,将江镇山和萧瑟带去了前厅。
“稚子无知,还望江大人见谅。”萧长风对坐在座上的江镇山表歉意,转脸对着萧瑟一声厉声道:“还不赶紧来拜见你江伯父!”
萧瑟望着长胡白须,眉目凌厉的老人,见他目光和善,恍然大悟。
兵部尚书,江镇山!
这不是老丈人嘛,怪不得刚才自家叔父脸色那么难看,于是慢悠悠的躬身:
“见过江伯父。”
江镇山见此心情大好,起身扶住萧瑟的手臂,乐道:“哈哈哈,不愧是萧兄的儿子,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当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对科考有些考虑?“
萧长风心惊肉跳,好一个百闻不如一见……
萧瑟心死如灰,还考虑?考虑个屁,谁爱考谁考去!
萧瑟入座,回道:“哎,江伯父过奖。”
江镇山端详着眼前的锦衣少年,眉目端秀,慧眼聚星,略苍白的脸庞倒是一些病气,却也不失气质,如鸿鹄落入山林,一时落寞而已。
“我此番前来,一是传达圣上旨意,二则想为你寻一良师,太学祭酒苏老助你科考。”江镇山直接开门见山,点明来意。
好家伙,面子真大,大祭酒都请来了!
萧瑟惶恐,萧长风亦如是。
萧瑟见这架势,欲哭无泪:“这,大祭酒那么忙,怎么敢劳他老人家大驾,江伯父,这不合适,不合适。”
萧长风削了他一眼。
江镇山笑道:“陛下亲点,大祭酒自然不敢怠慢,科考路难,有人寒窗苦读十年也不见得一举成名,眼看秋闱将临,可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
还有,老夫的期望。
萧瑟正想再说些什么,萧长风便下一步回道:“孽侄自然是感激不尽,苏老可是大家,何等人物,有劳陛下和江大人费心,先替小侄谢过了。”
“无妨!”江镇山满意的抿了一口茶。
萧瑟眨眨眼。
这件事情在萧长风和江镇山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谈中,定了下来,萧瑟半句话插不上。
风徐徐,晨露润如酥,案前墨香满,书页落手边。
“自古圣贤,多以言谈为师生答辩,以求论事解惑,后收集成书,方有《论语》、《春秋》之道。后世以此为……咳咳咳!”白胡子老者端坐案前,手持书卷为少年讲课。
少年面容清俊,一身润白衣袍,卷云淡蓝发带束起长发,此刻………手撑下巴,正在睡觉。
“咳咳!”苏老瞪眼拍桌,频繁的咳了起来。
萧瑟从美梦惊醒,见老先生吹胡子瞪眼,连忙迷糊的抓起书卷,装精神。
苏老见他清醒又继续:“后世学论以此为典籍,或论朝政,或讲为人处世……”
苍天啊!玉皇大帝后土娘娘太上三清啊!诸神啊!
萧瑟做梦都没想到熬过九年义务教育,熬过来数理化,又回到了听语文老师上论语那种煎熬的日子。
昨夜受损的筋脉有异样,愣是折腾半宿。
谁料,一大早叔父就将他从暖和的被褥里拎出来,听文言文听得他头昏脑胀。
窗外有雀跃,风入,微微清冷,使得昏昏欲睡的萧瑟浑身一振,眯起了双眼,对着一边讲课一边盯着自己的苏老,心里就开始盘算。
“先生辛苦了,我看先生讲课良久,不如歇息片刻。”
苏老看透一般:“你小子,一日之计在于晨,光阴如流水不可虚度,老夫不觉得多累。”
你这般学生老夫见多,这般心思老夫也见多。
萧瑟见他不上道,继续说:“先生,学习讲究劳逸结合,您瞧,我都学了一大早,多少让学生有些时间消化知识。”
上学都还有课间休息时间呢!
苏老点破他的小心思:“学不进脑,如何消入心肠?”
萧瑟一尬,笑道:“先生此言差矣,学过多,过繁,自然不入脑,需要时间休息思考。”
苏老哼一声,又听见萧瑟得意的说道:“圣人都说了,学而不思则罔,先生好歹让我歇息思考。”
“啊哟。”
苏老一书敲上了萧瑟的脑袋,续上刚刚的讲解,萧瑟泪目。
良久,萧瑟笑嘻嘻的问:“先生,要不我们来论论?若我赢了,先生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苏老冷下眉眼,举国上下,从未有人如此放肆找自己论文谈道。
日暮。
萧家前厅。
萧长风叫退了倒茶的下人,迫不及待的询问苏老关于萧瑟的情况。
毕竟萧瑟这个孩子,父亲不知所踪,自小养在自己膝下也是骄纵惯了,什么样的性子萧长风一清二楚。
倒是这些时日,他愈发觉着萧瑟风骨摆正,颇有逝去的大哥的碎影。
“萧将军之子,秉性自然不坏,性情倒是有别于大将军,若学得进,也是个可造之才,只是……”苏老说一半,欲言又止,随后慢悠悠的品茶。
萧长风追问:“先生但说无妨。”
到底还是不省心的孩子!
苏老放下精致的茶碗,叹了一口气:“早间他与我打赌,他辩赢了老夫,午后不曾来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