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柳安府城向来都是繁华温润。
而和柳安府城恰恰相反的,却是谢涣所在的边关。
军队驻扎在一个叫旺苍县的小城镇。
这里常年气候干燥,堆累的高高的城墙边上,有联排的哨防,以城墙为界限,里边归属于谢涣守护的大宁王朝,而城墙之外便是流沙部落和齐国。
也就是小说里的蛮夷之地。
旺苍说是离柳安府城距离较近,那也是相比较而言,事实上,如果单靠马车往返,至少也得小半个月的时间。
边关里的气氛,比起江南水乡一样的柳安府城,所有的一切显得大大咧咧。
练兵场里有震天动地的士兵厮杀声。
厨房那块传来好闻的食物味道,升起的炊烟给这方看起来严肃的地界凭添几分烟火气。
县城的路上有卖风车的小摊子,不管是大宁王朝的士兵,还是隶属于其他的两个小国的人民,在没有战争的时候,总会来到城镇上进行交易。
权利更替更像是上层阶级的游戏,而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只要能过的好,便不管那么多。
挥着马鞭的长腿姑娘,教训着自家不争气的男人,举着糖果子的小娃娃,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糖稀。
旺苍县是个不温柔的城镇。
可是这里的人,赋予了它独有的魅力。
谢涣穿着黑色便衣,近来没有多少军务,压阵的十五万齐国士兵,也传来消息说是不过为了练阵。
天晓得,如果不是谢涣赶来的及时,这旺苍县现在姓什么还不知道。
军营里有用来排兵布阵的沙场。
三皇子周长放手里捏着本布阵图,一身白衣同这方水土显得格格不入,他就看着背着手站在自己对面的冷面谢涣,下意识的挠了挠下巴。
“谢将军,这招三元擒将阵应该怎么破。”
旺苍县里向来都是好天气。
纵使临近秋季,依旧热的厉害,谢涣垂下眼睛,就看着沙场上的两方阵旗厮杀在一块,他而今倒是有些看不懂周长放了。
说起来,周长放之所以来到旺苍县,还是为了替皇城押送粮草。
他在外头的口碑向来不错,一众皇子里算得上是温润,早先也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
本来以为押送粮草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形象,毕竟现在皇帝还不舍得放权,连带着整个大宁朝连个太子都没有。
可是没想到,周长放来到的第一天,军师去交接的时候,就看着原来应该是粮食的麻布口袋里,满满的都是碎石块子。
当时两方人相顾无言。
天际传来秃鹫的叫声,给这方苍凉更加显得凄楚。
谢涣被叫过来的时候,整个场面更加安静。
于是本来是两方会面变成了三人对眼。
没有粮草,军队是绝对撑不下去的。
彼时谢涣立马就要修书启禀皇上,可是被秋年之拦下了,秋年之就是军师。
本该是军营里的粮食莫名失踪,这可不是个小事,周长放坐在刑讯室的椅子上,他头顶大宁,自然没人敢动他。
而今不过是借个阴暗的气氛,周长放却疯狂摆手,那张从来温润如玉的脸上,罕见的多了些手足无措。
他给出的解释也合理,自己押送粮草可谓京城皆知,如果真是自己监守自盗,别说皇上了,朝中官员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自己淹死。
周长放并不是个傻子,相反,他为了那个皇位,暗自做出过不少努力,
这样直接砸自己场子的行为,不可能做,秋年之也劝谢涣好好想想。
想归想。
士兵还是得吃饭。
再说了,纵使立马呈递奏折上去,这一来一回从旺苍到京城,再加上运送粮草,还是要废不少时间。
借粮的主意,是军营里的女军医出的。
……
沙场里的旗子两色混合。
谢涣堪堪把一方往旁边挪了挪,还没等给勤奋好学的三皇子好好讲解一下打仗的原理。
外边有士兵通报。
“报!将军!有您的信!”
穿着盔甲的士兵,因为暴晒在太阳下,脸色有些黑,他双手高高举起,一条腿半跪在地上。
谢涣愣了片刻,脸色极其自然的站了起来,一边往传信兵的方向走,一边开口问了句。
“京城里来的?”
却看着本来低下头的士兵张了张嘴,像是有些纠结,而等谢涣刚刚把信拿在手里,那个黑脸的士兵才小声了回应着。
“不是,将军,柳安府城那边来的,应该——”
他顿了顿,“应该是夫人寄的。”
他们将军毕竟现在不是个孤家寡人了。
往前军营里的老油条也有许多收到家里妻子寄来的信件物件,不过跟谢涣没有多大关系,他本身就孑然一身。
而今听说夫人二字,还恍惚里反应了片刻。
随后才想起那方赤红的蜡烛,和垂着流苏的盖头。
啊。
原来是她。
谢涣头一回收着不是公事的信件。
本来还挺坦荡的心情,刹那之间就觉着有点烫手。
软白色的信封上还有轻轻浅浅的香气,他艰难的低下头,就觉着香味顺着鼻子尖传进骨子里,揉进全身的血液。
“亲爱的夫君 亲启。”
谢涣愣在原地没动弹,只听着身后周长放略带玩味的笑意,他神色回拢,指间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因为没拆封,周长放想要打趣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这人把兵书背在身后,嘴角带笑。
“真是柳安府城里来的,想必是谢夫人着实想念将军了,本皇子不多打扰了,将军看信吧。”
周长放这会子倒是很有眼力见。
一闪身出了将军营,门口秋年之在同军医说话,他脸上藏不住的八卦,脚步贼兮兮的。
“嘿!老秋!给你说个事!”
……
亲爱的夫君:
近来安否。
你走了许多时日,本想着顾念姑娘家的娇羞,打算等你想念我的时候,我再同你表达一下思念。
可是在家里等了许久,也没能等来夫君的报平安。
我为此日思夜想,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唯恐夫君路上耽搁,又怕夫君不挂念我。
往前养的白白胖胖的身子,也消瘦许多。
柳安府城里下了好些天的雨,地上总是湿漉漉的,我同沈南风说想念你想念的瘦了。
沈南风说我想多了。
可见连这个不长眼的都知道,我着实是想你想的多了。
只是不晓得夫君对我的想念,是否和我对你的想念一样浓厚。
期待来信。
你的小娇妻:沈濮濮。
这么一封赤果果的表白信,老直男谢某人面色清冷的看完,耳朵尖直直红成一块大绸布。
娇?!
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