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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的网络上出现了姚婕妤日记的帖子:
姚婕妤日记摘选:
3月8日 小雨
上午在办公室里写学习笔记,进度不错,写了五页多。下午看了一阵子报纸,市长关海民来了,看我一个人在,就约我晚上见。晚上6点去宾馆吃饭,一桌酒席花了几千元。我们海阔天空地聊了平州官场的一些事情,晚上我和市长住在平州大酒店807房间……
3月18日 阴转多云
白天工作一天比较累,晚上关市长邀请我去吃饭,说是高大全请客,饭后高离开,关说已经在大酒店开房了。晚上我们在一起,他要求很迫切,我有些厌倦,不怎么配合,他有些不高兴……
网络上出现的姚婕妤日记帖子,如同原子弹爆炸一样震惊了整个平州,也把关海民震晕了。关海民非常恐慌,非常愤怒,把儿子关子贵叫到办公室里问情况,关子贵说帖子不是在平州发的,姚婕妤已经失踪多天了,帖子也可能是她本人发的。关海民非常肯定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是她本人发的!”
人们正在议论姚婕妤日记的事情,平州市郊东集团的致富煤矿又发生事故了。
4月30日晚上,平州郊东集团致富煤矿发生特别重大煤与瓦斯突出事故,致富煤矿大门、矿井口和输送原煤的传送带紧邻山路,瓦斯爆炸后煤矿大门和院内建筑已成一片废墟……致富煤矿由两对6万吨/年的矿井整合而成,整合后矿井生产能力为15万吨/年,目前处于技改阶段,高大全仍然是董事长,并没有把这个煤矿交给郊东集团。2009年5月1日该矿曾发生过煤与瓦斯爆炸事故,造成两人死亡。该矿被定为煤与瓦斯突出矿井后,技改和安全设计未经审批、技改工程未经验收、没有取得安全生产许可证和煤炭生产许可证,因此王步程接替高大全出任郊东集团董事长的时候坚持不要这个煤矿。高大全也正想自己拥有这个煤矿,就把这个煤矿交给表弟智富管理。智富在高大全的暗中支持下,竟然在事发前安排两个采煤工作面和九个掘进工作面同时作业,直至事故发生……
之后国务院在平州市成立调查组并举行会议,部署调查该事故。经初步调查分析,这是一起十分典型的由于企业非法违法生产、地方安全监管缺失而导致的性质十分严重的特别重大生产安全责任事故。事故暴露出三方面问题:一是该矿无视政府法令,非法违法生产;二是该矿实际控制人置矿工生命于不顾,严重违法违规,企业管理极其混乱;三是驻矿监管人员失职渎职,地方安全监管不到位。
在致富煤矿矿难发生之后,又传出关正新的老婆从看守所里逃跑出来到省纪委专案组告状的消息。不过她告的是关海民而不是盛毅强,说关正新在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先后给关海民送了40万元现金,关正新竟然留了日记本,行贿的时间、地点和数目,都写得清清楚楚……加上苏微醒提供的那些材料,专案组决定立即“双规”关海民。
纪委书记王步凡向省委书记井右序汇报了平州的事情,井右序问:“证据确凿吗?”
“有自杀那个关正新老婆的录音,有姚婕妤的录像带,有苏微醒记录的账簿,这些证据足够了。”
井右序说:“既然这样就行动吧。”
王步凡经过缜密布置,对平州那些问题官员开始问讯,市长关海民、宣传部部长傅春江等人被“双规”查处,而副市长高大全竟然神秘地失踪了,好像一夜之间他像姚婕妤一样在平州地盘上蒸发,没有任何踪迹……
省委组织部部长来到平州,在强调了安定团结之后宣布市委副书记张琢东代理市委书记,市长从省政府下派,纪委书记冯爱莲原职务不动……
在平州“大地震”的时候,关姬终于从云南给王步程打回来电话,说她一切平安。关姬打电话的时候江春潮正好在场,关姬在电话那头哭得很伤心,王步程先是劝她不要哭,然后是祝她平安,又情不自禁地问她见到苏微醒没有。她说她和苏微醒没有在一起,旅游的时候没有在一个团队。王步程在为关姬高兴的同时也牵挂着苏微醒的安危,心想既然关姬都安全归来了,那么苏微醒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可是紧接着江春潮就接到一个电话,电话内容是说一个叫苏微醒的女人在云南那边出车祸死亡了,她手机上有江春潮的手机号码……江春潮一下子傻了,说一定要去云南把苏微醒的骨灰弄回来。王步程劝不住江春潮,只好让封紫烟和他一起去云南……
关姬回来了,是王步程到飞机场接她的,她一看到王步程就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哭开了,王步程问苏微醒的情况,她只字不提,只是喃喃地说:“多亏我没有坐那一辆车,不然也和苏微醒一样了……”
之后王步程和关姬去看望了冯爱莲,冯爱莲不让他们久留,说在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关注矿难。于是王步程和关姬天天都在矿难现场,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去省城告状的姚婕妤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去云南的江春潮还没有回来。
王步凡和甄思廉没日没夜地工作着,他们每天都进进出出平州看守所。地处平州市东城区的看守所大门朝南,共有三道铁门,进入第一道铁门之后,车不能直接进第二道门。第二道门虽然很大,却只留了一个大门上的小门可以出入。
第二道门内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院子里有花有草。院子北边有一个进入监区的黑色铁门,铁门上略有锈迹,说明看守所的管理不是很好。进了铁门,两边是监舍,犯人都关押在这里,监区的南边有一排二层楼房,是审讯室,专门为办案人员提审在押犯罪嫌疑人用的。
王步凡和甄思廉就在这里办公,就在这里审问腐败分子。
关海民被带到审讯室里来了,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审讯室门口的时候,王步凡看到的是一个瘦弱佝偻的身躯,再不是那个趾高气扬的关市长。这个昔日的市长,是生活在鲜花和美酒之中的,而今天却戴着手铐被押进审讯室里来。
因为是熟人,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罪恶,关海民对王步凡和甄思廉并没有多少戒心,王步凡看关海民的表情很难堪,就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他。关海民接住烟,吃惊地问:“王书记,你现在还抽这样的烟吗?过去你就是抽这样的烟吧?”
王步凡说:“烟这东西抽习惯了就好。”
甄思廉说:“王书记清正廉洁,别人现在都抽几十块的烟,他还是抽十块钱的烟。”
关海民说:“惭愧,惭愧啊!看来我是太奢侈腐化了。”他说完感谢的话,狱警把关海民的手铐打开,甄思廉点了一支烟递给关海民,他猛吸了几口,脸上的表情才开始好转。
王步凡和甄思廉开始问关海民。王步凡说:“关市长,现在你在这里的生活怎样?”
关海民脸色微微一红说:“别再叫我市长了,就叫我老关吧,在这里边的人能好吗?就是山珍海味也没有味道了。”
“没有味道,指的是心灵还是肉体?”王步凡问。
“当然是指心灵,肉体上并没有受什么折磨。”
“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最深刻的教训又是什么?”
关海民欲言又止,又点了支烟抽着才说:“要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我自己葬送了自己,我曾经是一名出色的干部,曾经以‘刑法本无私,是是非非敢言不违民志;毁誉何足计,明明白白但求无愧我心’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我也曾经认为,市委书记车驰骋出车祸之后,我是肯定要接任市委书记的,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现在……”
“我说过今天不谈车驰骋。你认为你犯罪主要的根源在哪里?你曾经说是因为我王步凡在省纪委当书记,不然你不会这样,为什么这么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
“你认为呢?”
“我会当副省长。”
关海民又说:“关于我倒台是不是与你王步凡有关系,我不想多说,你自己去思考。矿难连续发生,很多人和我作对,我就知道我在劫难逃了。我认为我犯罪的主要根源在于丧失了信念,把金钱和女人看得太重要了。当初我能够一路春风地干到市长的位置,主要靠的就是信念和工作成绩。可是当了市长之后,尤其与时运兴、高大全这些人接触之后,再也无法拒绝金钱的诱惑,有时候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信念丧失了,意志淡薄了,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关海民了,对工作不再一心一意,对党和人民不再忠诚不贰,一天到晚满脑子想的就是金钱和女人,可以说是金钱和女人害了我。但是公平地说,责任在我,是我自己毁了自己。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首先是因为我自己意志薄弱,经不起时运兴和高大全的金钱利诱,经不起女色诱惑,如果我是个不近女色的人,是个不贪金钱的干部,可能我今天仍然会坐在市长的位置上,或者已经是市委书记了,而不会在这里。归根结底还是信念问题,一旦信念产生了动摇是很可怕的,信念太重要了。”
“你还想再说点实质性的东西吗?比如蒯福兴为什么会上吊自杀,比如乐其志突然死亡。”甄思廉问。
“他们一个是因为承受能力差死的,一个是想一死了之,这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说的就是我关海民对不起党的培养,对不起妻子对我的关爱,我现在背叛了党,背叛了妻子,希望现在还在岗位上的那些干部们能够以我为鉴,人生的路在关键时候可能是一步定乾坤的,一步走错,再想回头就难了。真的,关键就那几步。在人生关键的十字路口,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能走错路。欲望可以膨胀,也可以遏制,膨胀了就要堕入深渊,遏制了可能回头是岸,可是这个尺度又很不好把握,只有意志特别坚强、头脑特别清醒的人才能把握好自己,我可以说是因为自己意志不坚定才被时运兴和高大全给害了,现在我有多少钱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只有等待查处结果了。”
王步凡又问:“老关,希望你谈一些具体的东西而不是大道理。比如那个自杀的县委书记关正新的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听说你是他那个矿的大股东,是不是你从中做了什么?”
“我……这个可能吗?人家一个大活人,是他想自杀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让他死他就死吗?这也太可笑了。”
“难道不会和你儿子有关?”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反贪局已经查明,在你们夫妻和子女名下的现金和存款已经超过千万元,你的其中一个问题就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难道都是时运兴、高大全和关正新他们送的?你是不是在高大全的煤矿上入股了?”
“哈哈,来源不明就不明吧,除了高大全、时运兴和关正新,我已经记不起来都是谁给我送了钱。在煤矿入股我已经交代了,在这里我不想重复,那些钱有一大部分是分红的钱。”
“你认为这样的分红正常吗?”
“不正常。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只有平州存在。”
王步凡开始问深层次的问题了:“你站在一个腐败分子的角度上认为,我们的党在执政过程中急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怎么样才能避免官员们利用职务之便犯罪?”
“我有五点看法:一是教育。我们必须认识到执政基础容易因腐败而削弱,要把教育这根弦绷紧。二是监督。我认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监督力度不够,不够的原因很多,我不想说,说了也白说。三是素质。你不得不承认我们干部的素质参差不齐,有些甚至素质非常低,可是因为干部任用制度有弊端,使有些素质低、信念差的人占据了领导岗位,因此就出现了腐败分子。四是上报。我认为现在很有必要让县处级以上干部定期上报公布个人财产,当然,如果仅仅是上报,没有人去查实也会流于形式。五就是下查。过去有微服私访一说,现在看来微服私访确实能够听到老百姓的心声,如果上级组织一些人不定期不定点地对下级官员进行突击性的审查,我想他们就不敢那么忘乎所以,那么肆无忌惮,建立信息网让群众举报,对用人失察者追究责任,这样就会好一些。有人说我怎么坏,怎么重用亲信,那么像我这样的人又是如何当上高级领导干部的?这个问题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那你认为你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我可以这样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的成功与失败都和时运兴、高大全分不开,和经济分不开。唉,不瞒你说,我是腹背受敌才出问题的,东边有苏微醒记账那个本本,西边有姚婕妤告状的录像带和网络帖子,让我很被动,在这种进也无路、退也无路的情况下,我还能得到善终吗?不过最要命的还是矿难,如果没有矿难,一切还是未知数。”
“听人说你把贪官和流氓地痞作过比较?”甄思廉问。
“是的,大多数贪官的骨气还抵不住街头的地痞流氓,有的地痞流氓被抓进来之后还能抵挡一阵子,而那些贪官一进来竟然软弱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主动交代问题?”
“时也,命也,既然命运这样安排了,我并不想因为弄个财产来源不明罪保住自己的生命,该死的总是要死的,这是轮回定数,可能是因为我的阳寿已经尽了。证据那么多,我不交代能行吗?”
“假如啊,假如现在放你出去,你最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旦放我出去,我就去过田园生活,永远不再当官。当官累,不如老百姓那样自由,尽管老百姓没有钱,没有靠山,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平安就是福啊!”
“你怎么知道老百姓就没有烦恼?他们为柴米油盐一样烦恼,为工资低收入少一样愁眉苦脸啊!”
“两种烦恼是不同的,老百姓的烦恼一般人可以承受,官员们的烦恼有时候心灵都承受不起,因此有些腐败分子才会自杀。”
“如果因为你贪污数额巨大,将来判了你死刑,你会上诉吗?”
“不会。我是个比较相信命运的人,如果判了我死刑,那说明我命该如此,该死;如果不判我死刑,说明我的阳寿没有尽,该活。”
“你现在最想说的是什么?”
“我现在最想说的是来世脱生为乙酉鸡,一只唱午之鸡,为人口快心直,志气轩昂,衣禄足用,福禄两全,兄弟虽皆不得力,但六亲和睦……”
“你现在不想对你的妻子和家人说点什么吗?你觉得对得起你家人吗?你儿子有没有受你影响?”
“不想说什么,希望他们好自为之。特别是不想提我的儿子,我希望他一切都好,只是但愿如此。”
王步凡和甄思廉已经不想再审这个心灵已经被扭曲了的腐败分子,他也并不是心直口快的人,尽管他说的有些话颇有道理,但是他的心灵总的来说是扭曲的、可悲的。王步凡不想再和他说什么,就与甄思廉结束了对关海民的审问。
过了几天,公安机关把逃匿的高大全和刘彩云抓回来了。王步凡和甄思廉又审问了高大全。当高大全身穿囚衣进入审讯室的时候,一条铁镣锁着高大全的双脚,铁镣上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被高大全戴着手铐的手提着,走动的时候他提起铁镣,不知道是为了减轻铁镣带给他的痛苦,还是害怕声音太大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不再风采依旧,不再染发,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为了使审讯的气氛轻松一些,等狱警把高大全的铁镣去掉以后,王步凡说:“高大全,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说,包括自己的私人要求,只要不违反原则,我会尽量帮助你的,请你相信我们。”
“我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私人要求呢?我没有任何要求,当然在没有剥夺我的政治权利之前我有申诉的权利,也有接受审讯的义务。”高大全微微一笑说。
甄思廉问:“你认为自己还有申诉的必要吗?”
高大全低了一下头,很快又抬起头说:“当然有必要,这要看判得轻重了。”
王步凡问:“我很想知道一下巨贪捞钱外逃的模式和心理,你能谈一下吗?当然这是指所有的人,不单单指你自己。”
“你是咱们省少有的几个大企业家之一,人们一直很佩服你,能够谈谈你是怎么步入仕途的吗?”
高大全脸上洋溢着成功男人独有的自豪神情,侃侃而谈:“我16岁参加工作,当了一名工人,当时知识青年要上山下乡,父母不想让我去,因此我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就早早参加工作,在郊东煤球厂当了一名送煤球队的队员,我既然是一名最底层的工人,那么我就脚踏实地地干工作,别人一天送几车煤球,我非要比他们多送一车,别人送的煤球烂的很多,我在心中告诫自己,力争每一车煤球没有一块烂的。由于我工作成绩出色,18岁入党,20岁当上全国劳模。也就在我当上全国劳模之后,组织上破格提拔我当了煤球厂的副厂长,几年后又当了厂长,后来得益于政策,我创办了郊东集团并任董事长,今年又当了副市长,在仕途上我一直是很顺利的,我可以肯定地说我高大全是凭工作上来的。”
“你的仕途确实很顺利,因为你是国有企业,得益于政策和政府的支持。能谈谈你是从什么时候走上犯罪道路的吗?你为什么要让煤矿违法生产?为什么要拉那么多人入股?”
“这个我当然要谈,自己不说别人也要说的。我原来一直是廉洁奉公的,思想的变化缘于一次西欧六国考察。准备出国的时候,有个煤矿矿长送给我一万美元,说是让我路上花费的,当时煤炭卖不出去,不像现在煤炭不愁卖。我当时还很严厉地批评送钱的矿长,说我是公费出国考察,需要买什么呢?你不是变相行贿吗?当时我的态度很强硬,让送钱的矿长把钱拿走了。谁知到西欧以后,那里有很多东西都是我非常需要的,可我没有钱。这个时候关海民说,高董,我来的时候带钱多,借给你一些吧,出来一趟不容易,就是自己不买东西,还不给老婆孩子买点东西?不给关心你成长的老领导捎几瓶洋酒?我有些动心,可是马上想到以后怎么还啊?关海民当时是市委副书记,他悄悄对我说,这钱是不用还的,是郊西集团时运兴给的。因此我就接住了那几万美金,给老婆买了香水,给老领导买了两瓶路易十三,自己还买了一台数码相机。现在的煤矿,如果设备投资过大,哪里还有效益?因此大多数煤矿都是在违法生产,都不达标。如果我不拉进来一些官员入股,谁来保护我?他们会让我好好生产吗?这个道理很浅显,不需要多说明,不需要多解释。”
“那么你就是从旅游回来后开始堕落的吗?”
“回来后我需要还人家人情,觉得别人大把花钱,我为什么还那么清廉?于是在煤炭形势非常好的情况下让领导们入股,自己也入股,红利就十分可观了。”
“你儿子在加拿大,他名下还有很多资产,这你怎么解释?”
高大全立即暴跳如雷:“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不想和你谈了。”
王步凡怒斥道:“我们不会放过一个腐败分子,也不会放过一个不法分子。”
“反正我是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没有逃出去,我已经视死如归了。”此后高大全一直采取不配合态度,因此审理中断。
在平州市的看守所里,冯爱莲在王步健的陪同下审讯了被时运兴长期包养,又给他当司机又当秘书的刘彩云,刘彩云是外逃之后又被抓回来的,她交代了许多时运兴鲜为人知的事情。
当冯爱莲问起姚婕妤的事情时,刘彩云说:“其实我不是外逃,我是去解救一个人,追踪一个人。”
“解救什么人?追踪什么人?”
“解救姚婕妤,追踪关仁杰。”
冯爱莲吃惊地问:“这两个人都有下落了?关仁杰不是出车祸死了吗?”
“那是假象,是关仁杰找了个和他相貌相似的人平时不离左右,那天时运兴让我和关仁杰去办姚婕妤的事情,关仁杰就带着他那个替身,出车祸之后关仁杰的替身死了,我昏迷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关仁杰了,我就去追踪他。姚四杰的死和他有关系,他后来还打电话详细和我说了他做的那些事情,让我和他一起跑,还说带我到南非娶我,我怎么会嫁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流氓呢?”
王步健说:“你能不能说一说关仁杰的犯罪经过?”
“可以。姚婕妤是被时运兴关到精神病院了,是关仁杰一手操办的。姚婕妤又一次去省城告状为哥哥姚四杰洗刷罪名,她一下车,关仁杰就开着一辆面包车,带着几个人已经等在那里,面包车停在姚婕妤面前,从车上下来三个彪形大汉,将她半包围了,然后迅速搜去了她身上的手机和钱物,还有一封反映情况的信。关仁杰问姚婕妤干什么去?姚婕妤说去省城看望朋友。关仁杰说看望什么朋友?谁相信啊!你是去上访,有人交代了,不能让你去省城!关仁杰说罢,命令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将姚某架上车,带到一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房间里,关了起来。半夜里姚婕妤又被弄出房间,推进面包车,最终停在一个院子里。下车后,两个男子继续架着她往前走,经过了三道铁门,进入病房区。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迎了上来。进了医护室,被撕掉嘴上透明胶带的姚婕妤声嘶力竭地说:‘我没有病,让我回家!’白大褂笑着说:‘凡是精神病都说自己没有病……’就这样姚婕妤被关了好长时间。当我从关仁杰嘴里知道姚婕妤的下落后,知道平州公安局有关海民的儿子关子贵在那里,是不能告诉他们的,就求助于王步程,他的同学在省公安厅,是省公安厅解救了姚婕妤,她现在身体非常虚弱,在平州人民医院疗养,关姬在照顾她。”
“姚四杰和关惬到底是怎么死的?”
“姚四杰的死是时运兴策划的,关仁杰操办的,那天他们三个人在开会,时间比较长,关仁杰给他们送来了晚餐。谁知道关仁杰在晚餐里边做了手脚,姚四杰和关惬吃了晚餐就不省人事了,时运兴对关仁杰交代了几句,关仁杰就把关惬扛出去了,在扛姚四杰的时候不小心把时运兴的茶杯弄碎了,时运兴爱喝菊花茶,姚四杰的衣服上有茶渍,时运兴就示意关仁杰和姚四杰换了衣服。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只听说双双死在车库里。”
冯爱莲问:“关仁杰现在在什么地方?”
刘彩云说:“他在省城有房子,就藏匿在省城,我不知道他的房子在什么地方。”
冯爱莲和王步健松了一口气,然后平心静气地问刘彩云和时运兴的关系问题。
刘彩云的漂亮让人百看不厌,她的长相有点像古代美女,秀气、惊艳,属于人见人爱的那种女人。王步健在心里惊叹:难怪这个女人能够迷住平州第一大款,就是女人也想多看几眼。因为以前彼此不认识,王步健只非常客气地说:“刘彩云,我们是奉命来看守所里审讯你的,有罪应该伏法,没有罪也不会冤枉你!”
刘彩云端详了王步健说:“你只要还记着我是百般无奈就行了。”
王步健说:“其实我们都是平凡人,我很同情你,可是又必须公事公办。”
“同情和同情是不一样的,对我,人们是鄙视的同情,对那些苦难人,人们是发自内心的同情。我在人们心目中可能只是小蜜,只能是唾弃了。”
“这个……我们暂时不讨论这个好吗?说说你的经历吧。”
“我是一个贫家女儿,父亲死了,学都上不了,学费全部是借的,你不会理解一个贫苦老百姓的难处。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却只能让我表嫂子抚养,户口人在表哥的名下。”
“你有一个孩子?你结过婚?这可能吗?”
“我没有结婚,但是我有孩子,这个你都不懂啊?有一个顺口溜是这样说的:两千年代,爱情太快,从爱到崩,一个礼拜;周一放电,周二表态,周三牵手,周四同床,周五腻歪,周六开踹,周日寻找新爱。”
“如果现在让你对时运兴说些什么,你最想说的是什么?”
刘彩云立即泪流满面,然后擦着眼泪说:“我最想说的是我不应该跟着他这样一个违法乱纪的人,他毁了自己,也毁了他周围的人。”
冯爱莲和王步健离开的时候,刘彩云一个劲儿地向她们挥手,样子很和善,没有眼泪,没有悲伤。
冯爱莲和王步健走出平州市看守所的时候,风一阵一阵地扑面而来,天空布满乌云,空气沉闷得让人感到压抑,她们禁不住望着低低的乌云长叹了一声,从心底里对刘彩云产生出几分同情。在冯爱莲看来,刘彩云的本质并不坏,如果拿她与贪官污吏相比,刘彩云是人,贪官污吏只能是个魔鬼!
王步健看冯爱莲在发呆,就及时提醒她:“冯书记,天怕是要下雨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冯爱莲又感慨道:“刘彩云曾是多么好的女孩子啊,走到这一步真叫人心痛啊!”
王步健点点头,想起苏微醒、姚婕妤、刘彩云和封紫烟这些女人,他的心隐隐作痛。冯爱莲对天气变化有些敏感,有些头晕,脚步也有些蹒跚。王步健急忙把她搀扶到车上,开车离开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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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平州市纪检委准备“双规”关子贵的时候,他突然在平州失踪了,省城那边也传来消息没有抓到关仁杰,这让冯爱莲和王步健非常失望,冯爱莲请示了王步凡,王步凡让省公安厅配合平州市公安局一定要把关子贵和关仁杰抓捕归案。
江春潮从云南回来了,带回来苏微醒的骨灰,王步程叫来许多人帮忙,把苏微醒的骨灰存放在平州殡仪馆里。江春潮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
冯爱莲有一天突然给江春潮打来电话,说:“是弟弟吗?我是大姐。”
江春潮急忙问:“大姐,你身体好吗?”
“虽然挺忙,但挺得住。”
“那就好。大姐吉人天相,老天爷也会保佑你这清官的。大姐有什么吩咐吗?”
大姐在那边说:“我和宣传部部长说了一些你的情况,他经过慎重考虑,觉得你在机关性格不适合,决定还是推荐你到企业任职,你到郊东集团任办公室主任兼总经理助理好吗?王步程在那里对你各方面都好,换一换环境也未必不是好事,相信大姐也是为弟弟好。”
江春潮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大姐,这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难道市政府容不下我,宣传部也容不下我吗?”
冯爱莲说:“不为什么,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只是工作需要嘛。弟弟,你要相信大姐,工作嘛,确实在哪里都一样,有时候方向比努力更重要,人,选对了职业就是人才,否则可能就是庸才。希望你理解大姐,支持大姐,以大局为重,也相信大姐是为你好!难道我弟弟就只会当一个办公室主任?就不会当一个企业副总?甚至企业的老总?”
“这个……我……”
“放心去吧弟弟,大姐不会坑害你……对了,那边你也不是现在就去,王步程准备带几个人出去培训几天,他会主动找你的……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冯爱莲在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江春潮拿着电话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好像就要停止跳动了。难道仅仅是培训?为什么安排他们这个时候去培训?江春潮一时有些茫然。其实冯爱莲安排这次培训是有目的的,因为最近关正新的老婆一直暗中跟踪监视关子贵,后来关子贵外逃是让一个公安局的心腹开车送他,关正新的老婆打出租车悄悄跟踪,发现关子贵进了无名山。
王步程带人去培训其实是个幌子,因为有人说无名山最近新添了和尚,冯爱莲证实关正新老婆提供的消息之后怀疑关子贵和关仁杰很可能藏匿在无名山。王步程请示他二哥王步凡在公安厅借了两个人,一个就是王步程的同学。因为刘彩云和关仁杰最熟悉,冯爱莲特批让王步程带上了刘彩云。因为王步程、江春潮和那两个穿便衣的警察是四个男的,王步程把关姬、封紫烟和姚婕妤也带上了。姚婕妤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只是情绪非常低落,郊西集团已经归她管理,但是她目前没有心情工作,一心要抓住残害他哥哥的凶手关仁杰。
王步凡带人出发了,无名山山高路险,道路崎岖难行,是平州市的第一高峰,离平州五十多公里,在城市的东南方。五十多公里的路程,汽车爬行了近一个小时,当他们来到无名山山脚下时,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购买门票时售票员告诉他们这里没有宾馆,一律吃农家饭,住农家院,一天的食宿费共计30元。王步程有些吃惊,这样的消费水平只怕在所有的旅游区是最廉价的。再往山前走,就有许多农村大哥大嫂招呼他们住宿。关姬说:“步程,咱们选一个最好的地方住吧。”王步程点点头,立即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她,她的脸上布满红晕。关姬现在对王步程直呼其名,王步程一时间就感觉是杨春柳在他的身边。江春潮不怎么主动,封紫烟总主动和他说话,尽管他不怎么热情,封紫烟也不计较。剩下刘彩云和姚婕妤没有人说话,她们和两个警察不熟悉,一路上不怎么说话。王步程就提醒说:“我们这一次可是有任务的,大家必须化装,必须像情侣。”接下来两个警察让大家进了树林,迅速给大家化了装,然后像四对情侣一样开始进山。正走之间关姬眼睛一亮对王步程说:“这户人家就可以吧?”
眼前这户人家的门前有小桥流水,有葡萄棚架,桥两边有松柏和翠竹,郁郁青青,确实是个好地方。于是关姬挽着王步程的胳膊,封紫烟挽了江春潮的胳膊,刘彩云和姚婕妤分别挽了两个警察的胳膊依次跨越小桥,两个警察有些不自然,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农家大哥和大嫂早已发现他们,很热情地出来迎接,并把他们让到上房的客厅里坐下,大嫂急忙去倒茶水。王步程看房间里挺干净,东西各有两个套间,中间是客厅,客厅里有电视、电话、沙发和茶几,看样子这户人家已经步入小康,山区的开发已经为他们开通了致富之路。
大嫂端来茶水说:“东为上,你们年龄大的夫妻就住在东边套屋里,年龄小的住西边。”说罢看着来人又说:“你们可真是郎才女貌啊!”大家并不多解释。
关姬看一个警察比姚婕妤的年龄大,就开玩笑说:“大嫂,你看他们两个是否有些不般配啊?”
大嫂急忙打圆场说:“哪里哪里,看你们也不是一般人,至少男人们是局长,男大十岁同年同岁,男人年龄大些好,成熟,知道体贴妻子。我们家这位比我小三岁,一天到晚啥事也不操心,全靠我料理这个家,可累了。”说罢嗔怨地斜了男人一眼。男人只管憨厚地笑,始终没有说话。
关姬觉得这女人很会说话,在家里肯定是个内当家,就笑着说:“大嫂,你可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啊!大哥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女大三,抱金砖嘛。”
“别的女人嫁男人图吃香喝辣,我嫁了男人就图当牛做马。还抱金砖呢,泥砖这里比山下都贵一倍,就是这种贱命,没办法。”大嫂说罢打了大哥一下,大哥仍笑着不说话。看着大嫂那些表现,女的都笑了。
大家辞别大哥大嫂准备登山,大嫂让他们带了干粮和矿泉水,说山上东西太贵,并警告他们不要在山寺里留宿,晚上一定要赶回来,山寺里很乱,有几个和尚不是那么规矩。他们答应后就出门了,至于和尚是如何地不规矩他们并未细问,不想打草惊蛇。
过了小桥接着就是爬山。无名山是以山峰险峻和杜鹃花闻名的,现在是盛夏时节,山花不多,更没有杜鹃花的影子。他们沿着弯曲的小道向上爬行,遇上过于陡的路段,相互之间会关照一下。一路拾级而上,关姬和封紫烟身体素质很好,总是走在最前边,姚婕妤和刘彩云现在的身体不好,落在后边。约莫爬了一个小时,姚婕妤说爬不动了,大家在望峰亭上休息了一会儿。大家向峰顶攀去,接下来是很险要的登天梯,几乎是90度那样陡峭,峭壁上凿了几个踏脚的窝儿,长长的铁索从上边垂下来,人要上去必须紧握住铁索,慢慢往上攀爬。姚婕妤有些胆怯,刘彩云就鼓励她,他们互相搀扶着艰难地爬了上去。
到了山顶上,有很大一片开阔地,在这片开阔地上建了一座宏伟的寺庙,不用说这就是山寺。山寺除具有一般寺庙钟磬之声清越、香烟为之缭绕外,与众多山巅佛寺一般无二。他们来到山寺门前,见寺庙坐北朝南,依山势而建,岿然屹立,气势巍峨。山高水也高,山门外居然还有一口水井。寺庙为典型的古式庙宇建筑,飞檐挑角欲飞,滚龙奇兽竞走,蕴涵着古朴典雅的古建筑风韵。进了山寺,九间大殿呈现在他们面前,自西向东依次为关圣殿、祖师殿、务生殿等。王步程他们正要进关圣殿,一个小和尚不请自来当了导游,介绍了山寺建寺的时间和经过,特别提醒祖师殿的签特别灵验,施主们抽抽签便知过去和未来。王步程历来不信这些东西,不过最近江春潮有些迷信了,可能源于他的灾难重重。姚婕妤和刘彩云却很感兴趣,缠着非要让大家去抽签,他们便进了祖师殿。王步程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壁画,小和尚拍了一下他的臂膀告诉他该抽签了。他们抽一次签20元,然后到厢房去解签。小和尚见他们开始抽签,觉得任务已经完成了,就悄悄离开不知去向。王步程的同学先抽签,抽了个上上签,江春潮抽的却是下下签,当时就蔫了。王步程小声对江春潮说:“别信这一套,去解了签再说。”江春潮仍然一脸愁云。
他们来到解签房,江春潮和那个警察各领了一张粉红色的纸,发放解语纸的小和尚说签解不能让别人看,要好好保存。江春潮瞟了一眼警察的那张粉红纸上是二十四签,而他自己的是二十八签。他就想,看来这神道与人道是不同的,人道都忌讳“四”字,手机号、车牌号、电话号码都不想要带“四”的,想要带“八”字的,因为“八”字与“发”字谐音,“四”字则与“死”字谐音,因此姚四杰的死才有人说是因为车牌号。神道卦签带四的反而是上上签,带八的却成了下下签,也不知是故弄玄虚,还是巧合。江春潮再看那片纸上的内容,先是一首七言诗。
苦尽甘来见春风,
原知人间路不平。
根基不牢需自固,
不遇高人废前功。
江春潮再往下看,是三言诗。那警察迟疑了一下不去解卦,江春潮急了就催他,他说:“我本想去拜拜长髯飘飘,正气凛然,以一介武夫之身且知夜读《春秋》,忠义之名彪炳千秋的关云长,不想弄这个。”江春潮一再催促,警察进了一个小房间,正要解签,老和尚无意间发现了他腰里的枪,就慢慢悠悠地说:“是省城来还是平州来?”
“省城来。”
老和尚看警察未加思索这样说,又问:“公干还是游玩?”
警察看老和尚表情神秘,然后在桌上写一个“关”字急忙又擦掉,警察点点头。老和尚说:“佛门圣地,不容亵渎。有人认识他们,已经告诉老衲实情了,他们虽然已经出家,然而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警察点点头说:“正是为此而来,谢谢方丈。”
老和尚说:“万物皆有定数,老衲也是做了出家人应该做的事情。西厢房,门上有阿弥陀佛字样的就是。”然后摆摆手,闭上了眼睛。警察悄悄退出来,对另一个警察摆摆手,然后到厢房那里去……
等王步程他们聚齐之后,两个警察带着两个戴手铐的和尚过来了,他们认识关子贵不认识关仁杰,就说:“关子贵已经落网,姚婕妤同志,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关仁杰?”
姚婕妤看见那个和尚正是关仁杰,大叫着扑上去咬住了关仁杰的耳朵,活生生咬下来一块,然后坐在地上痛哭起来。王步程给冯爱莲打了电话说明关子贵和关仁杰已经被擒。冯爱莲说她马上安排车辆和警察来接应。
关子贵和关仁杰终于落入法网,平州人民群众听说纨绔子弟和黑社会头子被捕,奔走相告,在晚间燃放鞭炮相庆。关子贵绰号“关衙内”,关仁杰绰号“西霸天”,他们都出生在平州。关仁杰曾因犯流氓罪、故意伤害罪被平州市劳动教养委员会劳教,后来时运兴需要他这样的打手,在和他姐姐结婚之后就关照起关仁杰来。关仁杰和很多流氓无赖有联系,慢慢就形成了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在郊西乃至平州市区经常进行违法犯罪活动,无恶不作,欺压残害群众,称霸一方,严重破坏了平州的经济、生活秩序,老百姓也说他是“万人恨”。
关子贵是关海民的独生子,后来进入公安系统之后,他的势力已经覆盖整个平州市。关子贵经常承包一些小的工程,每年有不少的收入,后来就插手大项目、大工程,慢慢地平州的一切工程都需要他来拍板,没有他的拍板谁也别想干。
3
从无名山回来之后,江春潮和封紫烟就同居了,可是仍然没有接到让他去郊东集团上班的通知。江春潮正在困惑之际,郊东集团的董事长王步程打来电话:“春潮,你明天就来上班吧,我这里的办公室主任调去市委办了,现在办公室群龙无首,你明天就来上班吧!事情要慢慢来,我已经给你弄了个总经理助理,享受副总待遇,有车有司机……”
江春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步程,哼哼哈哈地说:“我……我考虑考虑……尽量去吧!”
江春潮不知道该不该去郊东集团,也拿不准该不该离开宣传部到企业去,他最大的心愿是和封紫烟离开平州,因为他们现在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另类了。总经理助理确实也有一定的诱惑力,但是现在想从企业再调回到政府机关简直比登天都难,江春潮心里十分矛盾。这时已经是市纪委办公室主任的关姬打来电话,说她和王步程要请江春潮和封紫烟去喝咖啡,江春潮也正想向王步程倾诉一下心里的彷徨,请教一下是该留在宣传部还是该去郊东集团,或者离开平州……
在咖啡厅里,江春潮等了一阵子,见王步程满面春风地来了,后边跟着关姬和封紫烟。关姬现在细腰丰臀,是个极其精致的女人,神态自信,衣着得体,确有鹤立鸡群的超凡脱俗,她和王步程好像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关姬的自信神态来自于最近的春风得意,得体的衣着是她修养和素质的体现。江春潮和别人一比,不觉有些自惭形秽。王步程和关姬喝着咖啡,讨论着平州市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江春潮告诉王步程:“如果我去郊东集团,可以享受副总待遇,有车有司机。但是那不是我的首选,我想和封紫烟离开平州,换一个新的生活环境。”封紫烟没有说话,眼睛平视着前方,好像在憧憬离开平州之后的生活。关姬的样子有些矜持,脸色和表情让江春潮捉摸不透,王步程陷入沉思,他没有马上表态。这个时候封紫烟悄悄递给江春潮一张省报,上边一个醒目的标题吸引了他:
河东省委常委会召开会议安排部署河东省援疆工作
5月21日,省委常委会召开会议,传达学习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精神,安排部署我省援疆工作,对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和贯彻实施干部选拔任用四项监督制度、进一步提高选人用人公信度进行研究部署……会议指出,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从战略和全局的高度对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的新疆工作作出部署,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做好新形势下新疆工作,加快新疆经济社会发展,关系新疆跨越式发展、长治久安和新疆人民富裕安康,关系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关系祖国统一、民族团结、国家安全,关系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具有重大战略意义。我省作为援疆省份之一,要肩负起中央交付的责任,把对口援疆工作作为重要政治任务,摆在突出位置,发挥能源基地优势,加强组织领导,动员全省力量,圆满完成各项任务,使援疆工作走在前列,为新疆跨越式发展和长治久安作出贡献……
江春潮看了看报纸,想起了甄丽娜、姚婕妤她们都说过想去新疆,就说:“步程哥,我想到新疆去,你能不能和张书记说一说?”
王步程说:“琢东哥能当了平州的家,当不了省里的家啊,这个事情是省委决定的。”
“省委不是有你二哥王步凡吗?他说话特管用。”封紫烟傻乎乎地说。
王步程长叹一声说:“我努力一下试一试,不光你们想去,就是我也想去呢。”
江春潮望着封紫烟的脸,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说:“不管别人有什么目的,我是真心想去新疆的,要是能一起去,那该有多好……”
封紫烟羞羞答答地说:“我现在就一个心愿,就是和你不离不弃,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何处不埋人!”
王步程看着江春潮沉思了一会儿说:“人挪活,树挪死。想去新疆我帮助你们,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后,经过王步程和王步凡兄弟两个的努力,想去新疆的人都如愿了。在等待去新疆的日子里,平州又有新闻了,先是关海民的儿子关子贵受审。
平州市原市长关海民之子关子贵被判死刑
……原平州市市长关海民之子关子贵受审;涉嫌单独或伙同其父10次收受贿赂510万元,另有300万元财产来源不明。
昨日,关子贵受贿案件在平州市法院开庭审理。法庭上,关子贵对贪污罪、伤害罪全部认罪,并希望法院从轻判决。据了解,在关海民涉嫌受贿案和煤矿非法入股案中,其妻子和儿子均受到指控。
在法庭上,关子贵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希望从轻判决。关子贵说,自己是由于其他人的案件被“双规”,很多事情都是在“双规”后主动交代的,有立功表现。
检察官对此认为,关子贵的交代行为不是自首,而是在被捕之后,检察机关掌握了一些事的情况下才交代问题的。因罪大恶极,犯罪情节恶劣,数罪并罚,河东省天野市中级人民法院9日对关子贵案作出一审判决,判处其死刑缓期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甄丽萍、谢花飞和一点红是一并被平州市纪检委“双规”审查的,因为甄丽萍曾经是冯爱莲的养女,冯爱莲没有参加审讯,是纪委副书记王步健和关姬审讯她们的,她们都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河东省第六批63名援疆党政干部名单下来了。第二天报纸上就有了援疆党政干部启程奔赴新疆的消息:
河东省第六批63名援疆党政干部启程奔赴新疆
今天上午8时,河东省第六批63名援疆党政干部从河东机场启程奔赴新疆,开始3年的援疆工作和生活。
据介绍,这次赴疆的63名党政干部,是严格按照规定条件和程序,经过逐级筛选把关,本着好中选优、优中选强的原则确定下来的……
江春潮他们去新疆走了,王步程一时有了失落感,打电话给他二哥王步凡,说既然明年2月还有一批援疆干部,他也想去新疆。王步凡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带着叶知秋来看望他了。听说二哥来平州,王步程叫来了关姬。叶知秋见到关姬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非常亲热。兄弟两个一见面,王步程就问:“二哥,平州的案子怎么样了?”
“基本上结案了。谢谢那些对纪委工作鼎力相助的同志们啊!”王步凡这个话里边包涵很多人,王步程也知道就把话题扯到其他方面了。
关姬说:“现在已经没有人想到企业了,企业日子不好过。”
叶知秋说:“一开始我就反对,你二哥说步程不是从政的料子,谁生来就是?你是料子,副乡长干了12年。”
王步凡笑道:“我原来说的话作废还不行吗?通过步程近来的表现他可以当纪委书记。”
“我才不当,一个纪委书记就让人烦死了,现在已经两个了,你还想让咱们家有第三个纪委书记啊!”
关姬忽闪着丹凤眼说:“纪委书记有什么不好的?”
王步凡说:“是啊!古人不是这样说: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我看步程行,不想当纪委书记也可以,你把这个企业救活之后都可以当副市长。”
“哎呀,二哥,你干脆把我杀了吧,病入膏肓的企业你来试一试?”
“没有成绩怎么提拔,一个企业都管理不好怎么去当副市长啊?”
“人家成伟业有什么成绩?不是也当副市长了?”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我可告诉你,这个企业管理不好一辈子也别想离开。”
王步程说:“我去新疆总可以吧?”
“我不同意你就去不了。”
“哎呀,我死了算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二哥。”
关姬在偷偷笑,叶知秋也在笑,然后笑着说:“你二哥是逗你的,他现在都快成电解铝工人了,天天关注电解铝,还想办法给你贷款卖铝锭呢!”
王步程有些惊喜:“真的?我说嘛,一奶叼大的同胞兄弟,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好好干,三年为期,到时候让你离开企业。”
“那我干得好了我要当副市长。”
“你看看,整个就一个官迷啊!”大家都在笑,王步凡和叶知秋要离开了,说是去看望一下步健。王步程说也去,王步凡说:“我去说别的事情你去干什么?”
叶知秋说:“都不小了,该结婚就结婚吧,还等什么啊?”
王步程见过关姬的第二天,接到张琢东的电话,说让他一方面当郊东集团的董事长,一方面代表市委市政府搞好煤矿的整合工作,说是一个大煤业集团要兼并平州市的煤矿了,兼并之后原煤全部供给郊东集团的电厂使用。王步程觉得这可能是二哥王步凡这次平州之行的真正目的。之后王步程就一直在忙这个事情,很少和关姬见面。
煤矿整合得差不多了,已经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有一天王步程正想联系一下关姬,关姬就发过来一个短消息:
一公司在小便池上贴上条:“往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结果地上仍有许多尿渍。后来公司认真吸取教训,重新设计成“尿不到池里说明你短;尿到池外说明你软”,结果地上比以前干净了许多。重要启示:给客户的投资建议一定要具体、确切,要切中要害。
他也给她发了个短消息并邀请她老地方见。
王步程此刻的心情特别好,来到咖啡厅门前,远远看见关姬笑盈盈地已经等在那里,她今天一改平日装扮,穿了非常合身的连衣裙,风姿绰约,亭亭玉立,微风吹着她的裙摆不停地摇曳,她就像天女散花图案中那个从仙界飘飘而下的仙女……
二〇一一年秋修改于古都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