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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5 第七章 谁与我 共平生

1

杨春柳住进医院已经半个月了,仍然没有苏醒过来,昨天几个医生会诊之后,告诉王步程说杨春柳已经出现肾衰竭现象。医生给王步程讲解说:“急性肾功能衰竭,大多经过少尿期和无尿期,病人现在已经是无尿期。急性肾衰的少尿期,可能会出现的并发症主要有:一、感染是最常见、最严重的并发症之一,多见于严重外伤、烧伤等所致的高分解型急性肾功能衰竭。二、造成心血管系统并发症,包括心律紊乱、心力衰竭、心包炎、高血压等等。三、神经系统并发症,表现有头痛、嗜睡、肌肉抽搐、昏迷、癫痫等,神经系统并发症与毒素在体内存留以及水中毒、电解质紊乱和酸碱平衡失调有关……”医生总共说了六条,后边的三条王步程都没有听清楚,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了。

王步程又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天,医生已经不给杨春柳输液了,说是液体已经不能输进她的身体,他也发现平时比较瘦弱的杨春柳一下子胖了起来,那样子是明显的浮肿。医生征求他的意见,问是不是让病人回家。可是杨春柳家里没有什么人,孤孤单单的只有一个兄弟江春潮,让杨春柳死在市政府大院里,也不合适。医生出去之后,王步程不由想起那次回家的情景,当时是母亲病故,大哥给他打来电话。他向领导告了假准备回去,牛大勇听说后找到他说:“兄弟,回家奔丧为什么不用哥哥的车?”

“用公车不好吧。”

“你真是书呆子。是秘书长他母亲死没有用,还是董婉她爹死没有用?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他们敢不让用!”

王步程怕牛师傅办事不牢靠,又去见秘书长。傅春江说了三句话。节哀保重;让牛大勇开车送你,丧事办完再回来;1000块钱是组织上和领导的一点心意。他当时推辞不要,秘书长说这是机关的惯例,谁都一样。

王步程当时和杨春柳还没有结婚,她说和他一起回去,他坚持不让,害怕她回去受委屈。他回到家,也算和母亲见了最后一面,母亲很安详地躺在床铺上,眼睛微微睁着,瘦得已经和过去判若两人。王步程忍不住哭着说:“为什么不早一点通知我,让我回来看一看娘?”

大哥悲悲戚戚地说:“母亲病重期间不让通知你,说怕耽误你工作,你是新人新单位。”

想起往事,王步程哭得很伤心。大哥急忙说:“老四,母亲也八十多了,寿终正寝,节哀保重,别哭,别哭,你能够回来,娘就能够闭上眼睛了,不然她走得也不安心。现在风大,路上不好走,你不哭,娘的魂儿就不走,你一哭,他的魂儿就走了,风大路不好,当心娘走的时候受寒……”

王步程从来不信鬼神那些东西,可是见大哥说得很严肃,只好擦干眼泪,止住哭声,再看母亲的遗体,好像她睁着的眼睛小了许多。王步程忽然想起牛师傅还在门前,出去找他。别人说已经去帮他家里置办丧事用的东西了。

按照老家的风俗,老人病逝,一般要在家停丧三天。王步程的二哥回来了,他一回来省里、市里和县里就来了许多人,家里人山人海,他心里直烦。现在的家是从山沟里搬到岭上了,王步程的童年是在山沟里度过的,原来那个村子叫王沟,现在的村子叫王洼。对这个新村王步程一直没有什么感情,仍然怀念记忆中的村子。他想再到老家去看一看,那个小村庄民风淳朴,山路崎岖,依山傍水,牛羊满坡,现在离他也越来越远了。

在王步程的记忆里,王沟和千百万村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些封闭,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村外有漫山遍野的柿子树,一到秋天,硕果累累;村内从东到西有三棵皂角树,村东的皂角树是连体的,村中的皂角树是分叉的,村西的皂角树是弯腰驼背的,村庄谈不上人杰地灵,但是天很蓝,云很白,空气非常清新,夜晚星星特别多,老百姓并不富裕,但是家家户户都人丁兴旺,生活和谐……

“你在想什么啊,病人没心跳了。”护士说着话,本能地往外跑,口里喊着“医生,医生”。医生、护士们也匆忙地跑来跑去,王步程目光呆滞地靠在病房的墙壁上,感觉天都快要塌了,江春潮已经成呆子了……

半小时过去了,医生失望地对王步程摇了摇头走了,护士推着杨春柳的尸体往太平间走去,王步程急忙拉紧推车,声泪俱下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江春潮哭得声嘶力竭。

一个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的人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惜她伤势太重,我们也无能为力……”

王步程和江春潮追到太平间,杨春柳已经安静地躺在一袭白布下。王步程看了看没有表情和悲伤的护士,伸手轻轻地掀起白布。杨春柳脸上没有血色,像睡着了一样,并没有痛苦的表情,眼睛依然是半睁半闭,好像平时和他对视时一样。王步程不由得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几个护工,还是伸手为杨春柳抿了抿眼皮。以前他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人死了需要让别人帮助,才能够瞑目,可是今天他摸了几次,杨春柳的眼睛仍然没有完全闭上,他也开始迷信了,以为杨春柳是对他不放心,还要对他说些什么。江春潮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都知道,尸体是无法再回到原来住的地方的,丧事必须在火葬场的大厅里操办。具体的一些琐碎事,单位派来了姚婕妤、牛大勇和关姬帮助王步程,牛师傅还把办公室的车开来了。王步程的哥哥姐姐都来了,还有很多亲戚,都是四姐步健照顾着,二哥带着二嫂来看望了一下,留下叶知秋帮忙。

无论多么痛苦和悲伤,王步程都坚强地支撑着像病了一样的身体,向前来治丧的亲朋好友致谢。牛大勇和关姬一边一个搀扶着他,害怕他悲伤过度晕倒。人们在和他握手的时候,无一例外地、很沉重地拍一拍他的肩膀,嘱托他节哀顺变。

有些人有些事,如果你没有经历过,只听别人说说,很难悟透其中的道理和深意,亲身经历了,才会有刻骨铭心的感触。人生太短暂了,只是一口气的事,就因为没了那一口气儿,人就成了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火化之后什么都没有了。火葬场的美容师,刚刚给杨春柳美容完毕,杨春柳单位的领导也来了。在遗体告别仪式上,那个科长念了念提前写好的杨春柳生平经历,很必要地把一个平凡人,说成一个兢兢业业、团结进取的好同志,然后是说让她安息。这个仪式说是追悼会也像追悼会,说不是,是因为参加的人太少,没有那些大人物那样风光。最后一项是遗体告别。王步程礼节性地走近杨春柳的遗体,答谢那些向遗体作最后告别的人,等那些人站到一边的时候,他的目光移向水晶棺里,看到一生不化妆的杨春柳,被火葬场的美容师淡淡地化了些彩妆,真的漂亮了许多,红红的嘴唇薄薄的,有几分淑女的样子;杨春柳的两颊也有红晕,像劳累后泛上两颊的红色……

面对杨春柳,王步程突然想起她一直怀疑他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他始终没有承认,她甚至认定他和关姬有过关系,问两个女人的区别,王步程说只有她一个女人,不知道女人的区别在哪里。

王步程情不自禁失声痛哭起来,牛大勇以男儿有泪不轻弹来劝他,叶知秋也这样劝他。关姬则说只要伤心,什么人都会痛哭流涕,想哭就哭一阵子吧。关姬和姚婕妤可能是想起刚刚死去的姚四杰和关惬,她们也一直泪流满面。王步程在痛哭的时候突然想起杨春柳的戒指没有戴。戒指是他们要结婚的时候买的,平时杨春柳舍不得戴,也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王步程从家里带来了她的戒指,现在她要离开了,他要帮她把戒指戴在手指上。在王步程掏出戒指给杨春柳戴的时候,牛大勇悄悄说:“你傻啊?戒指到里边就是不被取走也烧化了,还不如留给将来的……”

姚婕妤听见牛师傅的话了,说:“哪个女人还再用这个?应该让杨春柳带走的。”

关姬也说:“化了也是杨春柳的东西,戒指应该属于她。”

牛师傅不再说什么,王步程给杨春柳戴上戒指,火葬场的人就催促了,他让杨春柳单位的人回去了,只剩下他原来办公室的几个人和亲属们。

杨春柳被推走了,王步程觉得现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离别,万念俱灰,心如刀绞。他觉得天塌了,地陷了,心脏几乎都快停止跳动了……

牛大勇不怎么会劝人,只是说让王步程坚强一些,不要像个老娘们儿。

姚婕妤说:“步程哥,春柳姐去了,她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让她再牵挂你了。”

关姬也说:“步程哥,春柳姐肯定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不要悲伤,面对现实吧,发生的事情,可能都是命运的安排。”

王步程无奈地点点头,人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也只有相信命运了。江春潮已经哭哑了声音,人也魔怔了,姚婕妤和关姬又去劝江春潮。

杨春柳的尸体正在火化,苏微醒打电话过来,意思是说杨春柳在生命垂危的时候,她应该过来却没有过来看望,一是她自己有伤,行动不方便;二是她认为是她害死了杨春柳,见了怕悲哀得失态。王步程表示能够理解,并且交代苏微醒要关心一下江春潮,他有些悲伤过度。苏微醒又问王步程应该怎么补偿和理赔杨春柳。王步程只好自欺欺人地说:“古人不是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吗?同样是车祸,为什么你有惊无险,她就命丧黄泉了呢?这都是命运!再说有保险公司负责有关事宜,你只要能够关心一下春潮,春柳就放心了。”

苏微醒哭哭啼啼地说:“我的车人的是全险,该怎么着我会尽力的,这一点你放心,我已经对不起江春潮了,不会再对不起他。”王步程知道苏微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次肯定是指她主动提出和江春潮分手,另一次是指她让杨春柳陪她出去散心却出了车祸,让江春潮失去了姐姐……

杨春柳就那样火化了,骨灰存放在平州市的殡仪馆里。刚刚火化了杨春柳的尸体,苏微醒来了,她胳膊有伤竟然还开着车来了。王步程问她的伤怎么样,她说已经没有大碍。她对杨春柳的死,好像有说不完的愧疚,哭起来也是声嘶力竭的,并且还搀扶着江春潮,两个人像夫妻一样。王步程由此也想到,她可能觉得对不起江春潮,也可能是想到自己的父母了。关姬和姚婕妤看苏微醒哭得伤心,也哭着去搀扶苏微醒。姚婕妤很懂事,不停给她递纸巾,让她擦眼泪。

牛师傅则照顾着王步程,不停地劝他要想开一点。甚至他还很不合时宜地说:“小王,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官场上流传着三大幸事,那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老婆死了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娶小老婆了。”王步程没有接这个话,也不想让他继续说这样的话题,看见苏微醒在姚婕妤和关姬的搀扶下,已经向火葬场的大门口走去。

杨春柳就这样离开弟弟江春潮了,办公室也没有通知江春潮上班。他一个人在家里,孤独、寂寞,就像没了魂儿一样。原本宁静的生活,因为盛毅强的问题和杨春柳的车祸被彻底打破了。江春潮觉得灵魂被妖魔鬼怪抽走了,剩下的只是孤独无依,自己如断了线的风筝,然而风筝是窝在家里的,不是飘在外边的天空,更不能飘到单位。

王步程也困在家里好几天,饭不想做,衣服不想洗。再没有女人为他拿拖鞋,接他脱下的衣服,有几次他习惯性地把衣服举在手里,等杨春柳接,瞬间又清醒过来,心里涌出酸痛,感觉自己一个男子汉,原来竟然那么脆弱。家,是那么冷,冷得让他觉得是有史以来最寒冷的。原来王步程不怎么抽烟,在杨春柳死了以后,他的烟瘾明显大了许多,默默无语的时候,几乎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着,整个家永远都是云遮雾罩下的沉寂,静得有时让他胆寒。原来他也不怎么喝酒,现在竟然会一个人喝醉在家里。喝醉酒了,有时候什么也不想就迷迷糊糊睡觉,有时候喝醉了也睡不着,打开窗户,刺骨的寒风从窗子吹进来,吹在脸上。他的视线模糊了,想到很多人和很多事情,就要么潸然泪下,要么诗兴大发,每逢诗兴大发的时候又总是吟诵诗仙李白的《月下独酌》,有不尽的英雄感叹。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其实王步程知道,酒是一种麻醉剂。喝醉了,就享受着微醉时那种美妙的感觉,或者大醉时的麻木。很多人对一些轻微的刺激是很有兴趣的,比如烟草和咖啡,以及包括食盐、胡椒、醋等等在内的调味品,还有现在大行其道的各类饮料。他每每吟诵到“醒时同交欢”就会想起杨春柳,吟诵到“永结无情游”也会想到杨春柳,好在关姬经常来看望他,让他稍稍有了一些安慰。有一天他二哥突然打电话过来:“老四,关海民的录像是不是你策划的?”

“不是,是姚婕妤给江春潮的,我只是转给你了。”

“东西非常重要,但是风险也很大。腐败要反,安全也要注意。”二哥没有多说已经挂电话了,让王步程又兴奋了一阵子。

江春潮已经十分害怕晚上了。晚上睡觉独对孤灯,倒希望真有鬼神和灵魂的存在,希望姐姐能够像聊斋故事一样现一回身,或是留个影子让他看一下也好,可是,夜夜都没有一点迹象。特别是每晚睡觉时,江春潮总想着做个梦,在梦里见到姐姐杨春柳,可是偏偏连梦也没有。有时他对着姐姐的遗像说:“姐,你给弟弟个梦吧,在梦里说说你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怕弟弟担心就随便说点什么也行。”可是,二十几天过去了,仍然什么也没有。江春潮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

除夕到了。以往过年的时候,都是姐姐准备了东西,江春潮到姐姐家吃饭,今年的春节王步程和王步健一家人一起过,没有叫江春潮,等别人燃放鞭炮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是除夕夜晚了,别人家忙着过年,他什么也没有准备,也不想看春节联欢晚会,就在家里失魂落魄。

在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候,江春潮想到了苏微醒,想见她的欲望十分强烈,但是不知道苏微醒现在在干什么。因为盛毅强的事情,江春潮又不敢去见她,怕对她不好,对他也不好。在胡思乱想之中,江春潮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刘彩云,进而又想起她那个李师师娱乐城,心里就有一种欲火,且越来越强烈。他已经长时间没有碰女人了,确实有些想女人,就情不自禁地走出家门,想去风花雪月一下。

坐出租车来到刘彩云的娱乐城门前,江春潮看没有认识的人,就悄悄下了出租车,付了车费,进了李师师娱乐城,因为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他并不想碰见刘彩云,也没有碰见刘彩云。

江春潮看见三楼是桑拿房,就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三楼的大厅里坐了许多小姐,有两个小姐非常热情地迎接他,向他道了“新年好”。江春潮才醒悟这时候刘彩云不可能在这里,也吃惊小姐们为什么不回家过春节。他见一个小姐长得有些像苏微醒,就指了一下她。被江春潮看中的小姐引着他向桑拿房走去。

进了房间,小姐又一次说“新年好”。江春潮就问她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她说出来打工也没有挣到钱,春节回去又怕花钱,因此就不回去了。小姐很殷勤地先把蒸房弄好,又给浴缸里放了水,才从卫生间出来。小姐见江春潮还没脱衣服,就走上去帮他脱衣服。江春潮是第一次到桑拿洗浴中心来,有点不太习惯。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他没有让小姐替他脱衣服,而是递给小姐一支烟,亲自为她点了火,和她聊了一些闲话。

进了桑拿房,江春潮问了小姐的年龄。小姐笑了,“先生是第一次来消费吧?客人一般是不问小姐年龄和籍贯的,这是小姐们的秘密。有的说了姓名和住址,也全是假的,没啥实际意义,我们干的是不光彩的事情,对于姓名和年龄,你可千万别信以为真,只有手机号才是真的,那是因为工作需要。就连手机号我们也经常换,怕出事,也不会在一个城市使用时间太长。”

小姐抽着烟,仔细端详江春潮,“看先生的面相一定是个当官的,或者是搞宣传的,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消费,对吗?”

江春潮问:“何以见得?”

小姐笑着说:“先生刚才那番高论谈吐不俗,一股官腔味道,我已经猜到你是个当官的,因为领导讲话多了,就有那样的职业习惯。”

江春潮不想跟她争论自己是不是领导干部,也不想证明自己就是好人。可是小姐一句领导干部的话,猛地让他清醒了。他在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就是想女人,也不能这么随便呀。一下子情绪低落下来。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翻身下床,穿上衣服,给小姐扔了100元钱,就往外走。

江春潮离开娱乐城的时候,仍然没有看到刘彩云,是那个小姐非常多情地送他下楼梯,他不知道她怎么看待他,从她的一举一动里,他能够感觉到她比较喜欢他,他又对她道了谢,她有些依依不舍……

江春潮扭头要离开,看见关子贵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他用怪异的目光注视江春潮,江春潮假装没有看见他,急忙离开。

江春潮走在寒风料峭的路上,夜晚的大街上人并不多,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鞭炮的响声,一个广场上并没有人,巨大的电视在播放新闻,新闻说有人在他的老家平南县老君堂乡南村建了希望小学,学校投资200万元。江春潮惊叹这世界上真有无缘无故的爱了,有人在他的老家投资200万元建希望小学,这样的小学可是一流的,那么这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为什么要在他老家建希望小学呢?是报恩吗?他一时真想不起来老家南村对什么人有大恩,人家现在想起来报恩了。

2

江春潮仍然寂寞,在大街上走着突然收到苏微醒的短消息:年怎么过的?如果是一个人就来我这里吧,我一个人也寂寞。我在西山别墅。他知道苏微醒住在西山别墅那里。有一次趁她的车路过西山别墅,她特意告诉他哪个房子是她的。江春潮还开玩笑说她现在是富姐,他现在是负哥,欠了一屁股债务。她说什么时候用钱她借给他,他当时没有表态。

西山别墅依山傍水而建,是绝好的居住地方,别墅的建筑风格也很独特,有俄罗斯庄园的韵味,每套别墅占地两亩,院落非常阔绰,小楼之外是花池、草坪和常青树,宽敞的院子里,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绿,因此开盘就被抢购一空。好像关子贵在这里也有一套房子。

江春潮坐出租车来到西山别墅大门前,别墅的大门是自动门,苏微醒听见出租车声音后,把大门打开了,江春潮下了出租车,进院子的那一刻,看见甄丽萍开车过去了。

江春潮回过神,以为苏微醒会迎接在院子里,可是他到了房门口,也没有看见苏微醒的身影,他有些迟疑。房门开了,江春潮像一个盗贼一样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听见苏微醒说她在二楼,他又轻轻上楼梯,也没有仔细看房间的装饰。二楼有好几个房间,只有一个房间开着门,他就向有灯光的房间走去。进了房间,仍然没有看到苏微醒,但听见她说:“把房门关上吧。”江春潮关了房门,循声望去,苏微醒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样子很憔悴,手里拿着烟,床头的烟灰缸里有许多烟蒂。她想起身迎接,江春潮急忙过去扶住她说:“你不舒服就躺着吧。”

“不,我要起来,已经睡一天一夜了。”说罢苏微醒好像要拼着力气起来,却仍然起不来。她干脆顺势躺在了江春潮的怀里,轻声细语地说:“抱我到茶几边的沙发上吧。”

江春潮抱着有些消瘦的苏微醒来到沙发跟前,把她放在沙发上说:“怎么成这样了?”

“主要是心情不好,不想吃饭,其他没有毛病。”

“这阵子谁照顾你?”

“没有人照顾,紫烟有时候来。这不,晚饭紫烟带来了,我不想吃,紫烟走后就想起你了。你一个人怎么过春节啊?一起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你吃吧。”

“你如果不吃,我也不吃了,本来就没有食欲。”

江春潮听苏微醒这么说,就急忙说:“那我陪你吃一点。”他把一只鸡腿递给苏微醒,自己拿了另一只鸡腿。苏微醒刚刚吃了一口,就停下来了,他说:“怎么,还是没有食欲?”

苏微醒说:“我想喝点酒。”

“你想喝红酒还是白酒?”

“你呢?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苏微醒用嘴努一下说:“那边有酒,你去拿吧。”

江春潮到橱柜边看了一下,里边的酒五花八门。他拿了一瓶剑南春,来到苏微醒身边,一个人倒了一杯,无声地碰了一下杯子。江春潮喝了一半,苏微醒竟然把一杯酒全部喝完了。江春潮踌躇了一下,又给她倒了酒,然后点了一支烟抽着说:“吃一点东西吧,空腹不要喝那么多酒。”

苏微醒点点头,吃着鸡腿,不知道怎么已经泪流满面了。江春潮把纸巾递给她,她擦着腮上的眼泪突然说:“你是不是特别恨我,我背叛了你,又让你姐姐离开了你。”

江春潮轻轻摇摇头,长叹一声,喝干了杯中酒说:“没有,都是命运。”

苏微醒给江春潮倒了酒,用泪眼看一看他,自己点了一支烟抽着说:“我曾经背叛了你,杨春柳又因为我死了,可是,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我愿意干的,我心中有愧啊!我对不起你和王步程。”

“这个我知道,不怨你,是我姐姐和我命不好。”

“为什么你不恨我呢?杨春柳好好的,跟我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苏微醒抽泣起来。

江春潮默默地喝着酒,没有说话,心里非常难受,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又怕苏微醒笑话他。他环顾了一下苏微醒的房间,床头是她的巨幅照片,左边墙壁上是一幅半裸女人油画,右边墙壁上是一幅书法,书法内容是陶渊明的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接下来苏微醒没有和江春潮探讨陶渊明的诗,也没有再提杨春柳的事情,又和江春潮碰了一下杯子,把酒喝了,等他把酒喝完,她说:“你能不能再把我抱到床上?”

江春潮没有犹豫,放下酒杯抱起苏微醒来到床边。他把苏微醒放在床上,她像怕失去江春潮一样紧紧抱着他,低声哭起来,身子都有些发抖。江春潮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苏微醒到底是什么意思,正在进退两难之际,苏微醒却发话了:“又不是第一次了,还装什么嫩?就在这里脱衣服睡吧。你如果实在不愿住这里,我送你回去。”苏微醒用泪眼望着江春潮,样子有些嗔怨。江春潮知道她喝了那么多酒,现在不可能开车送他,说的完全是气话。但他从来没有重温旧梦的想法,苏微醒现在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女人,复杂得都有些让江春潮不认识了。但是他现在需要女人,也不讨厌苏微醒。春节又这么寂寞,江春潮心里非常矛盾。

苏微醒脱了睡衣,原来她没有穿内衣,不知是下午洗澡了,还是喜欢裸睡,还是刚刚和其他人做爱了……江春潮犹犹豫豫脱了衣服躺下,苏微醒紧紧抱着他,头枕着他的胳膊,一条腿跷在他肚子上,他明显感觉到她的乳房顶着他的腰,痒痒的让他心里有些冲动。江春潮把苏微醒揽在怀里,一手摸着她的乳房,情不自禁地说:“当初到底为什么离开我?是不是嫌弃我没有本事,不能和高大全比?”

苏微醒瞪大眼睛说:“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咱们两个是多少年的感情了?你就这样看我吗?”

“那到底为什么离开我的?”

“求求你,别问了,真的别问了,想起那件事情我的心都碎了,难道你忍心在我心灵的伤口上撒盐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好,我不问了。”

“你只让我在你怀抱里,静静地躺一晚上就行。”

江春潮不再说话,搂紧了苏微醒。过了好久,苏微醒一动不动了,像是睡着的样子,肩膀在被窝外边裸露着。江春潮怕苏微醒着凉,想帮助她拉一拉被子,又怕惊醒了她。

苏微醒根本没有睡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声,说:“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想你就是猜也应该早猜到了,女人在那方面,什么时候主动过?大部分都是百般无奈……”

苏微醒的眼睛开始发出迷离的光,江春潮知道女人这个时候需要男人了,他也记得和苏微醒的第一次性生活是比较和谐的。于是他不再犹豫,爬到苏微醒身上,一会儿苏微醒竟然跨在江春潮身上了……

事毕,苏微醒仍然有些意犹未尽,依依不舍,不愿意马上从江春潮身上下来,就趴在他身上好像在休息。苏微醒突然说:“听说你最近在帮助别人告状?”

“你怎么知道?”

“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你可千万不要告状,你斗不过大权在握的人。”

“你以为我是一个好告状的人?那个揭发盛毅强的信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郊西的房子我不要了,退掉了,我在郊东还有一套房子,就送给你和你将来的夫人吧。”

听苏微醒这么一说,江春潮脱口道:“难道你不可能是我将来的夫人吗?”

苏微醒的头在江春潮胸膛上轻轻摇了摇:“这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到天涯海角去,可是我现在不能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再说,真的已经不可能了,你还是不懂得官场啊,我们如果在一起,只会害了你,不会成就你。”

江春潮对苏微醒的话也懂一点,不由长叹一声:“有情人终成眷属,看来全是屁话啊,人世间往往是有情人难成眷属。”

“结婚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彼此心中有对方,不是比什么都好?同床异梦的人太多了,与其那样,还不如像今天晚上这样。”

苏微醒终于从江春潮身上下来了,由于她喝了酒,刚才的活动又太剧烈了,竟然有些喘气。她休息了一会儿说:“盛毅强快回来了。”

江春潮有些吃惊,竟然随口说道:“他要来这里吗?”

苏微醒咯咯咯笑了起来:“唉,到现在我才知道,书真是能够把人读傻。我是说他快自由了,他没有来过这里。”

江春潮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说:“我的嘴怎么越来越臭了。哎,你说他还会不会继续当副市长?”

“我估计他再当副市长的难度比较大。”

“那么他会干什么呢?”

“郊东集团的董事长,或者去政协当副主席。”

“那么高大全呢?”

“高大全已经捞够了,该急流勇退了,他可能要去当副市长。只要煤矿不出问题,高大全就不会有问题,如果煤矿出了问题,平州就要大地震了!”

“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煤矿已经出问题了,高大全不是仍然人模狗样的……”江春潮半信半疑。

“不一样,两码事。出事故的煤矿与高大全没有关系,把责任都推到死人关正新身上了。不过另一件事情如果出问题,高大全也得完蛋!”

“估计关正新的老婆不会善罢甘休,这个事情未必已经过去。好像省纪委已经收到关正新老婆的告状录音了……”

“现在告状难啊,估计不会告出什么结果。”

“不一定,王步凡可不是一般的纪委书记,我觉得平州会地震的。”

江春潮思考了一阵子,话题又回到盛毅强被免职,高大全可能要当副市长上边来,苏微醒说:“关于高大全当副市长的事情,我没有听任何人说,是猜测的,不信你走着瞧。”

“如果成为事实,我就承认你苏微醒是女诸葛!”

“当诸葛亮有什么意思?我想当的人你可能永远都猜不出来了。”

“那我干脆不猜了……”

苏微醒情不自禁地吟起陶渊明的诗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江春潮有些吃惊,他不相信苏微醒一个女人能够像陶渊明那样幽居于田园之中,做不问世事的隐士。不过苏微醒确实有些与世无争,她欣赏陶渊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江春潮佩服苏微醒也在于她超凡脱俗的品性和对人生了悟明澈的心境。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人有欲,但是人欲无忌,而人欲有异;人欲无边,而人欲有限。有人说无欲望便没有了希望。江春潮和苏微醒曾经探讨的结论是:欲因人生,人因欲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欲望,不同的欲望会造就不同的人。立欲必正,验欲必果。如果一个人能够把握住欲,欲可而止,那么他肯定就不是一般的俗人。如果说江春潮还是一个俗人的话,那么在他眼里苏微醒已经不是俗人了。可是看一看她住的别墅,他又觉得她有些俗,这个别墅区,原来曾经是平州市唯一的风景区,山上林木森森,泉水叮咚,可是后来时运兴开发了西山别墅,这里就一夜之间城市化了,再也找不到山清水秀的感觉。

当初时运兴开发西山别墅的时候,曾经引发过一阵争议,很多人认为不应该破坏西山的风景区,可是市委市政府领导给予了默许。后来省内某家报纸曾经以题目为《平州市西山风景区出现三十多套别墅》报道过此事,上边在媒体报道之后也派调查组进驻平州市,调查西山风景区的别墅事件,可惜是不了了之。

那个时候盛毅强还没有来平州市当副市长,江春潮也没有在市政府办公室上班,记者来采访的时候董婉让王步程和宣传部的人陪同记者去采访,因此江春潮对西山别墅的情况也知道一些。西山别墅群地处西山南侧,坐北朝南,距公路五百米左右。别墅主体已经建成,当时自称是开发商的郊西村党支部书记时运兴说,这个风景区是他承包的林区,是非耕地,这些别墅是郊西村群众护山用的,但是一位村民则透露,建设别墅的土地为郊西村的坡地,平时种庄稼,后来时运兴说是要植树造林,美化西山风景区,就不让种地了,刚刚栽了树,又拔掉开始盖房子。当时记者问时运兴西山别墅能否办理房产证时,他说虽然无法办理房产证,但肯定给办理土地证,并称由于价格便宜,别墅已经全部卖出。他还告诉记者,别墅是经过有关部门批准建设的,手续完备。

王步程陪同记者调查西山别墅的时候,曾经有人问:“是谁让别墅一天天长高的?”

“西山别墅真的经过批准了吗?别墅所在地明显是风景区,买别墅的人难道就没有顾忌吗?这些别墅都卖给谁了?”

记者当时问平州市国土资源局的蒯福兴局长,他说并不清楚西山别墅的事情,只是有关领导口头交代要开绿灯,他们是按照领导指示办事的。

面对记者的穷追猛打,时运兴有些坐不住了,关海民也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时运兴想到了以“封口费”对付记者。事后,不知道是哪个“没有良心”的记者仍然把西山别墅的事情曝光了,因此省纪委就来了调查组。王步程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二哥王步凡,省纪委调查组本来要严肃处理,好像是哪个领导说了话,后来上边也没有对西山别墅下任何定义,它依然这样存在着。

江春潮说苏微醒俗,就是因为西山别墅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苏微醒就住在定时炸弹里,她是明知故犯不想活了,还是舍不得这让人心旷神怡的小楼?她能够“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吗?不过后来江春潮听苏微醒说她已经把别墅卖给关子贵了,年后她就不在这里住了。

整整一个春节,江春潮几乎是在苏微醒这里度过的,在他的陪伴下,苏微醒的精神状态也好多了,开始是江春潮做饭给她吃,后来是她做饭给江春潮吃。元宵节的夜晚,平州市热闹非凡,许多地方燃放烟花,他们也没有去看,江春潮又提起和苏微醒结婚的事情,她摇摇头又哭了,抽泣着说:“因为爱你,所以不能嫁给你!”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明白的。我已经陪你过完了春节,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明天可以回去,以后我们仍然不能多来往,你不要找我,我需要你的时候会主动找你,你的房子离我的房子非常近……”

“这公平吗?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这叫什么话?我爱你,难道你不知道?你江春潮永远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只是……不说了,睡觉吧。”

江春潮说:“不行,你必须说清楚。”

苏微醒莞尔一笑说:“我现在的心情就像你给领导当秘书是一样的,能够继续当,心里不是滋味,不能继续当肯定也不是滋味。”

苏微醒的话可谓点中了江春潮的要害部位,他现在确实是左右为难,市政府办公室他是真不想去了,他们也不一定欢迎他回去,可是也不能老这样歇着啊,即便是盛毅强还想让江春潮在他身边,江春潮自己也不想去,想一想那些秘书的下场,领导一路顺风的时候他们得意忘形,领导因为腐败问题下台时哪一个不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因此江春潮说:“领导的秘书其实不好干,很多都与腐败有牵连,因此有人说三年当秘书,十年不舒服。当然也有人说,秘书当三年,胜过活神仙。”

元宵节的夜晚,江春潮和苏微醒虽然有性生活,但是没有任何欢乐。天一亮,苏微醒就催促江春潮起床。在苏微醒送江春潮离开西山别墅的时候,她接到了电话:“是高总啊,一个春节也不联系,家人都好吧?好,我现在就去公司,马上到。”苏微醒挂了电话,深情地看江春潮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明白我为什么拒绝嫁给你吗?因为我不能嫁给你,那样对你不好!接下来苏微醒又打了个电话,是说房子可以给新主人了。

苏微醒驾车,他们向市区奔去。收音机里播送着最新的天气预报:受东移南下强冷空气影响,预计未来两天,我国大部地区将出现大风和强降温天气。西北地区东部、华北、黄淮、东北地区将有5~7级偏北风,冷空气前锋过后,上述地区的气温将先后下降8℃~12℃,部分地区可超过14℃;长江中下游及其以南地区将出现4~6级偏北风,南方大部气温也将下降6℃~10℃,其中,江淮、江南北部、贵州等地的部分地区降温幅度可达12℃以上。江河湖面风力可达7~9级,我国东部和南部海区将有7~9级、阵风10~11级的偏北大风。受该股强冷空气影响,今天,华北、黄淮、东北的部分地区有中到大雪,南疆盆地等地有沙尘天气。今明两天,上述地区仍然有中到大雪,局部地区可能有暴雪。

江春潮感叹道:“今年的雪可真是没完没了。”

“看来瑞雪这个词该修改了,应该叫灾雪。”

这个时候江春潮看见关子贵驾车送甄丽萍,就问苏微醒:“你平时和甄丽萍有没有来往?”

苏微醒摇摇头,把江春潮留在市政府门口,顺便说:“我的别墅已经是甄丽萍的了。”然后挥一下手就走了。江春潮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家里一切如故,冷冷清清。

江春潮刚刚坐下来,盛毅强的司机安如山突然来了,尽管对他的人品有看法,但是见到他,江春潮还是有些喜出望外,想从他这里了解一些盛毅强的情况。江春潮急忙拉住安如山的手,问盛毅强现在怎么样了,安如山非常感激地说:“盛市长已经知道那个电话是你打的,他说要谢谢你,那个电话太重要了。”

“他没有相信我写揭发信的事情吧?揭发信真的不是我写的啊。”

“盛市长知道揭发信肯定不是你写的,江哥,你知道是谁诬陷盛市长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关海民和时运兴?”

“不是,是傅春江和时运兴,不过盛市长怀疑与关海民有关系,或者关海民就是幕后指使者。”

“傅春江为什么那么恨盛市长?他们平时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告倒盛市长对他傅春江有什么好处?”

“这就是傅春江阴险狡诈的地方,好处大了,你想如果盛市长下台了,那么傅春江升副市长的机会不就来了?”

江春潮忽然想起那天醉酒的时候封紫烟说的话:难道时运兴就不想当西城区的区委书记?难道秘书长傅春江没有做副市长梦?难道高大全就没有做副市长梦?过去平州市不是曾经有一个国有企业的党委书记升了副市长……是啊,市长关海民原来也是秘书长,现在已经是市长了,这一层连封紫烟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都看出来了,江春潮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看来自己在政治上还是太不成熟了。

“盛市长现在是啥情况?”江春潮问安如山。

安如山悄悄地告诉江春潮:“盛市长让我告诉你,他已经没有事了,也让你放心,他到省委去了,回来后咱们一起吃个饭。傅春江和时运兴告盛市长的罪状,根本就不成立。他只在平州市纪委停留了不到一天一夜就自由了。据小道消息说,省委为了平州市的稳定,怕他闹事,一直把他安排在省纪委,说是让他帮什么忙,实际上是不让他回家,不让他捅娄子。昨天晚上他回来了,准备了一些东西,又到省委去了,他连关海民都告了,这几天关海民的日子不好过了,盛市长就住在省里,决心把郊西的土地问题弄个水落石出,决心把关正新自杀的盖子揭开。”

江春潮知道安如山的话是针对关氏父子的,也知道他是什么样一个人,就没有接他这个话,仍然关心盛毅强的事情:“他们到底告盛市长有什么问题?”

“傅春江说盛市长在任职期间,特别是郊西花园建设期间,受贿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与其妻共同受贿四起,非法收受他人钱物计人民币160万元;单独受贿、索取、非法收受他人人民币30万元,可是经查盛市长根本就没有受过贿,他爱人那个样子还能受贿?就连纪委的人都不相信。查来查去,盛市长名下没有钱,他老婆名下也没有钱,这不说明他没有受贿吗?”

“那么傅春江和关海民又有什么问题呢?”

“关海民主要是郊西村的土地问题,自去年6月份以来,平州市搞所谓的富民工程,关海民涉及的土地城建房产方面的违法违规问题比较多,最典型的就是时运兴未经批准超占土地案,傅春江就是关海民的帮凶。这次他们整盛市长,就是准备让傅春江当副市长的。”

江春潮没有想到安如山变得这么快,在盛毅强朝不保夕的时候,他和董婉幸灾乐祸,现在盛毅强没有问题了,他马上就转变了方向,不知道盛毅强是不是了解他的为人,如果不了解就可怕了。江春潮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说:“唉,盛市长身边也就咱们两个是近人了!”

“可不是嘛,谁让咱们跟着盛市长呢。”

“不知道上边是什么意思。”

安如山神采飞扬地说:“省纪委准备对时运兴非法买卖土地的问题进行立案调查。省纪委书记王步凡表示,要进一步加大办案力度,搞好土地市场专项整治工作。据盛市长反映,关海民和傅春江,涉及土地方面的违纪违法情况比较严重。”

听了安如山的话,江春潮个人认为,平州市可能要发生大地震了,不知道盛毅强是不是了解西山别墅的事情,还是不方便说,就提醒说:“小安,盛市长为什么不说西山别墅的事情?是不是他在那里也有别墅?”

“盛市长在那里没有别墅,别墅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说。你想一想,领导们会那么愚蠢吗?他们会以自己的名义弄别墅吗?”

江春潮觉得安如山说的不无道理,本来想再问一问盛毅强市长其他的情况,看安如山急着回去,就送别了他。

刚刚送走安如山,江春潮接到姚婕妤的电话,说是办公室要召开紧急会议。江春潮说:“婕妤,我心情不好,就不去了,你代我请个假。”

“不行啊江哥,人家更年期说会议非常重要,任何人不能请假,你转告一下牛师傅,让妹妹我省一些电话费吧。”

“你现在在哪里?”

“苏姐已经送我到市政府门口了,你要不要她接电话?”

“不用了。”既然苏微醒已经知道自己开会,他就没有让她接电话,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进入市政府会议室,江春潮就感觉今天的气氛有些不正常,平时对他非常仇视的董婉,竟然对他很友好地笑着,平时不怎么参加办公室会议的关海民,也参加会议了,但始终绷着脸。主抓办公室的常务副市长冯爱莲,平时也不怎么参加办公室的会议,今天却非常严肃地坐在主席台上,主席台上还有傅春江、成伟业和王步程。

董婉的脸今天简直就是一幅雕刻的画,过去往往一点表情也没有,今天微笑始终挂在脸上。成伟业今天也坐在主席台上,但是表现得很沉稳。平时会议室里挂的是“北国风光”那幅领袖书法的,今天不知道怎么换掉了,改成了“一切为了平州稳定和谐的大局”的标语。平州市现在确实存在不稳定不和谐的因素,不然没有必要悬挂这样的标语。办公室里添了个新人江春潮不认识,就悄悄问姚婕妤那个新人是谁,婕妤小声说:“就是我说那个小时啊,时运兴的儿子,现在是关市长的秘书。”江春潮看一看小时点点头。

今天的会议是秘书长傅春江主持,他讲了稳定与和谐对发展平州市经济的重要性。秘书长讲着话,姚婕妤悄悄问关姬:“今天是开什么会?是不是又说郊西花园房子的事情?怎么不停地说稳定呢?”

“好像有点是,又好像不是,你没有听,秘书长这不正在说稳定和和谐的问题吗?”

傅春江看见姚婕妤和关姬在说话,就用眼睛盯她们,看她们不说话了,才又说关于合理上访的问题。“这个这个,现在全国各地都存在‘截访’的问题,有人说‘截访’就是堵塞民意,我不这样认为。我们这里所说的‘截访’不是‘截’而是‘护’,不是‘堵’而是‘疏’,是‘权为民所用’的另一种解释。现在全国各地都有‘截访’问题发生,有些地方还专门派人住在省城‘截访’,为什么要‘截访’呢?因为‘截访’也是为了安定团结的大局。我们知道上边以是否上访量超标来衡量一个地区,是否安定团结,领导干部是否称职。因此我们只好以‘截访’来降低上访量,就这近期平州市的上访量又急剧增加,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就是时运兴和已经死去的姚四杰不团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拉帮结派把郊西的村民也弄成两派,时运兴派告姚四杰是贪污腐败分子,姚四杰派告时运兴是村霸。最不应该发生的是,咱们市政府办公室有些同志也没有觉悟,姚四杰已经死了还立什么碑啊,就在会议开始前,接到郊西村党委书记时运兴同志的电话,两派村民打了起来,原因是给姚四杰立碑惹的风波,现在时运兴派人把姚四杰立的功德碑推倒了,两派打起来了,市公安局已经介入。”

江春潮低着头有些忐忑不安,真怕领导知道功德碑的碑文是他写的,他偷眼看一看姚婕妤,她满腔怒火,满脸泪水,可是今天她表现得还算冷静。

傅春江又说:“郊西村的老百姓闹事情有可原,可恨的是我们市政府机关也有人开始告状了。”傅春江把眼睛盯着牛大勇。牛大勇在看窗户,好像不知道傅春江在看他。其他人则用吃惊的眼光看牛大勇,因为傅春江这样的表情,已经告诉别人,市政府机关告状的人就是牛大勇。

关海民看牛大勇没有什么表情,插话说:“中国作为一个拥有13亿人口的大国,在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中,不出现一些矛盾是不可能的。当改革为多数人取得利益的同时,会出现少数人利益受损。各级党委和政府应把信访作为洞察社会风云的哨所、了解社情民意的窗口、联系群众的纽带、向百姓送温暖的桥梁,我们应该抓紧抓好。成功中有失误,振奋中有忧虑,美好中有丑恶,应该给予承认。诚然,发生上访事件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关键是如何对待,如何疏导,如何处理,而不是一味‘截访’,‘截访’只能激化矛盾,影响安定团结,更不能以上访量来衡量干部是否称职,如果以上访量衡量干部,那么就必然出现‘截访’现象,出现了‘截访’现象,就影响安定团结,这样的‘截访’,其实是在堵塞民意,其行为直接就影响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同志们,重在疏导啊!”

关海民很不高兴地看了傅春江一眼,觉得他的话跑题了,只好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我们要搞好信访工作和促进信访畅通,关键应把老百姓作为执政党的根基和源泉。所有党员干部,要高度重视信访工作,要认真贯彻国务院信访条例,关心群众疾苦,帮助百姓排忧解难,不得对上访民众横眉冷对、一口回绝,久拖不办。”

关海民接着又怒不可遏地说:“但有些上访是无理取闹,比如说办公室牛大勇到省里告状就是无理上访!市政府已经决定郊西花园的房子以抓阄的方法来分配了,你为什么还到省纪委去告状?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你的党性哪里去了?军人的光明磊落哪里去了?”

牛大勇情绪激动地说:“关市长,我问你,抓阄分房子是我告状之后决定的还是告状之前决定的?会议记录在哪里?”

“当然是你告状之后决定的,会议记录明明白白,就是你没有资格看!我也知道你牛大勇写不出来那样的告状信,你老实说那信是谁写的?”

牛大勇吼道:“谁写的?就是我写的!”不知道是牛大勇情绪太激动,还是其他原因,他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江春潮和关姬急忙去照顾牛大勇。关海民宣布散会,然后离开会议室,秘书小时拿着他的水杯跟在后边。

冯爱莲用自己的车帮助大家把牛大勇从市政府送到医院,王步程也跟来了。医生说牛大勇是脑出血,需要住院治疗。还说牛大勇脑袋里瘀血比较多,很可能以后不能上班了。

江春潮和关姬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正对牛大勇的病感到惋惜,牛大勇的老婆和小儿子赶来了。牛夫人哭哭啼啼不知所措,牛小勇咬牙切齿地说:“我父亲就是被关海民和董婉气病的,病好了便罢,否则我要和关海民、董婉拼命,不让我们过日子也不会让他们这些混账王八蛋逍遥自在!”

冯爱莲急忙说:“小勇你千万不要胡闹,你爸爸病了,很可能以后不能上班,你也没有工作,我正想和关市长说一说,让你顶替你爸爸到市政府办公室开车呢!”

王步程也说:“小勇,你可千万要冷静,不然你爸爸又该激动了,这样的病不能激动。”

牛小勇叫了一声阿姨,就蹲在地上哭起来了。

王步程和江春潮去劝牛小勇,他仍然呜呜咽咽不停。

3

又过了三天,江春潮去医院看望了牛大勇。离开医院的时候,手机响了,江春潮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没有接,手机又响了,仍然是那个号码。江春潮只好接通,那边传来盛毅强高八度的声音:“哈哈,小江啊,是我打的电话,那个号码不用了,我以后就用这个。”

江春潮心情异常激动,不知怎么就哭了,然后带着哭腔说:“是盛市长啊,你还好吧?我……我……”

“我没有什么,天塌不下来,想让我不好过,可惜他们的目的达不到,我还要让他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呢。”

“盛市长,你在哪里?我想见见你,很多话想和你说。”

“我现在还能够在哪里?在家里啊!你过来吧,咱们确实有很多话需要说。”

“好,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江春潮正准备打车去盛毅强家里,一辆车突然停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他仔细一看车内,原来是苏微醒。

江春潮上了车说:“这么巧,哪里去了?”

“不告诉你,你去哪里?我送你。是不是去盛毅强家?”

“我是去盛毅强家,你去吗?”

“胡扯淡!我去他家干什么?我猜到你要去,也知道你老实,因此来交代你个事情。”

江春潮吃惊地看着苏微醒:“你可真成诸葛亮了,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反正我要当上了市政府的秘书,除了材料没你写得好,其他方面也许都比你强。”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秘书,什么事情你说吧。”

“盛毅强肯定是没有问题了,他这段时间在你们老家平南县老君堂乡南村那里忙着建希望小学呢。”

江春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苏微醒说错了:“别胡扯了,他凭什么在我们老家建希望小学?他和南村有什么瓜葛?”

苏微醒也若有所思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据说是他岳父出的钱。现在盛毅强在平南县老君堂乡南村建希望小学,这样一来他可能真没有什么事情了。不过估计盛毅强的副市长是当不成了。高大全想抽身了,现在电厂不赚钱,上边对煤矿看得太严,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也不是个事,再说高大全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

“这样看来有些事情还真让你说对了?那么高大全能够顺利抽身吗?郊东集团的水那么深他能够平安靠岸吗?”

“高大全和成伟业要当副市长了,冯爱莲要调整到纪检委当纪委书记,盛毅强到政协当副主席了,王步程当郊东集团的董事长了,副厅级。”

“这么说来傅春江到底还是没有圆他当副市长的梦。”

“他那个水平当秘书长都勉强,现在不知道怎么就被关海民冷落了。郑书纪从省城回来当秘书长,准备让姚婕妤去省城当办事处主任,婕妤这次可是提拔了。不过听说傅春江活动得非常厉害,好像说准备当宣传部部长。”

江春潮就说:“我估计这次傅春江的调动,姚婕妤的提拔,都与郊西的土地问题和姚婕妤准备告状有关,领导们现在最怕有人告状,我觉得关海民是在转移矛盾,化解矛盾,施展自己的太极神功。”

苏微醒笑了:“看来你再不是老实人,忽然聪明起来了!”

“不敢,不敢,在下仍然是愚钝的书呆子!”

苏微醒可能对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敏感了,脸红一下说:“那你就永远在下,当女人吧。”

江春潮说:“你不是说有事情交代我吗,说吧。”

苏微醒叹一声说:“盛毅强不当副市长了,我估计你和关姬都会离开市政府办公室,你可千万不要想着跟盛毅强到政协去。”

“为什么?政协不好吗?我确实也不想在市政府了,到政协也可以,或者跟着步程哥去郊东集团去。”

“又老实了不是?且不说郊东集团已经千疮百孔,朝不保夕了,就是形势好也不能去,企业的平均寿命是30年,你放着机关干部不当去企业,你傻啊?”

江春潮觉得苏微醒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就点点头。他不知道是苏微醒考虑问题周全,还是她和盛毅强在一起的时候盛毅强流露出这样的意思了,因为江春潮确实知道盛毅强很多事情,包括他和柳丝绦及没有名分的儿子。苏微醒已经送江春潮到市政府了,江春潮下车后摆摆手和苏微醒再见,彼此没有再说话。江春潮向盛毅强家走去,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到一个庙里玩,一个道姑缠着要让他抽签,他犹犹豫豫抽了一支签,签上的字是:

太公独钓渭水河,

手执丝杆忧愁多,

时来又遇文王访,

自此永不受折磨。

如果对谶语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话,江春潮到现在也弄不清楚“文王”到底指谁,不过他觉得不应该是指盛毅强其人,他不配文王的称号,也不可能指苏微醒,她是女人。难道“文王”指的是王步程?

江春潮来到盛毅强家门前敲了敲门。大姐给他开了门,很感激地拉着他的手,一直拉到家里,并且说:“小江真是聪明人,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给我爹打个电话?你倒是想起来了,哎呀,你真好。”

盛毅强看见江春潮进来,急忙从旧沙发上站起来,把他引到摆着酒菜的桌子跟前说:“小江,坐,咱们喝一杯,好好聊聊。”

平时江春潮没有单独和盛毅强喝过酒,今天和他坐在一起就有些拘谨。盛毅强仍然谈笑风生,居高临下,丝毫没有挫败感。这一点恰恰是他的长处,哪怕天塌下来,他都该吃吃,该睡睡。盛毅强给江春潮倒上酒,举起杯说:“来!兄弟,干一杯,患难见真情啊!”今天可能他在家里陪老婆,大口大口地吃大葱,好像很久没有吃了一样。

江春潮喝了一杯酒说:“盛市长,我做的都是应该的,只是我不怎么明白,他们搞了子虚乌有的揭发信,为什么要落我江春潮的名字?我怎么可能去揭发你?况且市政府还有哪个市长比你更亲民、更廉洁的?就是从个人感情方面说,你对我……”

“哈哈,不说那些了,这个是他们的一箭双雕之计,我还不至于上这个当,放心吧!”

江春潮又对盛毅强说:“他们都说是时运兴告你的黑状?”

“嘿嘿,你高看时运兴了。时运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是关海民和成伟业商量出来的计策,还有傅春江也参与其中,时运兴只是出头露面去执行罢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成伟业这小子让我真长见识了。”

江春潮听说成伟业也是幕后指使者之一,非常吃惊:“你平时对成伟业也不错,他为什么要那样呢?”

盛毅强笑一笑说:“伙计,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是明摆着的事情,我不当市长了,冯爱莲当纪委书记了,他成伟业不就顺利当副市长了,这不是他对我有什么,而是要取代我的位置,明白吗?关海民才真正恨我呢!”盛毅强终于对江春潮也说伙计了,说明他已经不再把江春潮看成是他的秘书了。

江春潮情不自禁地问:“难道就没有办法治治关海民他们吗?”

盛毅强脸色严峻地说:“你要相信作恶必灭的话。过去我也只是对关海民的有些做法不满意,顶撞了他,现在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了。他这次想置我于死地,说我陷害关正新,你说我到底陷害没有?可惜他的阴谋没有得逞,关正新的老婆告他了,把有些事情说得非常清楚,嘿嘿,那就走着瞧吧!”

江春潮想起苏微醒提醒他不要跟随盛毅强到政协去,也想告诉他司机安如山是个势利小人,就很策略地说:“世界上的人分君子小人两种,古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宁愿和君子打一架,不要和小人说句话。自古以来,君子受到人们的称赞,小人受到人们的鞭挞,可事实上君子往往斗不过小人。我觉得小安这个人……”

盛毅强伸了个暂停的手势:“很多人说我粗,我也承认我粗,但是我对身边的人还是了解的,该怎样我心里有数,君子有君子的用途,小人有小人的用途,这个你就没有我理解得深刻。”

江春潮不明白盛毅强这话的意思,附和道:“说的也是。”

“小江,看来我不会再在市政府上班了,现在关海民对你也有看法,我觉得我离开市政府之后,你在那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因此建议你离开市政府办公室。”

“那我能去哪里呢?不行我跟着你,你到哪里我仍然当你的秘书。”江春潮一激动脱口说了这话,他已经忘记了苏微醒的忠告。

盛毅强笑一笑说:“我已经答应把小安带过去了,不能把你们两个都带过去,我和宣传部说一说,你到宣传部去吧!你是个笔杆子,说不定将来会成为王牌记者呢。如果宣传部不行就去纪委,冯爱莲是纪委书记,我出面一说,她会帮助你的。”

江春潮十分后悔没有听苏微醒的话,竟然当面吃了闭门羹。他不明白为什么安如山那样的小人能够入盛毅强的眼,他觉得自己还算有情有义的君子,竟然不能人盛毅强的眼。但是他又非常感激盛毅强,盛毅强虽然不愿意带他去政协,毕竟还要帮助他。他也相信冯爱莲会帮助他,因为原来就是上下级关系,她又是个非常好的领导。

既然事情这样了,江春潮不想在盛毅强家多留,就准备告辞。

盛毅强的老婆非常纯朴地说:“弟弟你可要多来,来了和我说说话,拉拉家常,不然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人挺孤独的,遇事特别害怕,没主张。嗯,对了,我爹在乡下投资建了个希望小学,等建成你陪我去看一看吧,我可想念那里了,唉多少年了……”

江春潮很感激地说:“谢谢大姐,我会记住的,到时候一定陪你去。”盛毅强看一眼江春潮,对在平南县老君堂乡南村建希望小学的事情只字未提,因此江春潮也不想多问,也许南村的希望小学真是盛毅强心中的秘密呢,不过好像那个希望小学叫春潮小学,不知道盛毅强为什么取这样一个名字。

从盛毅强家里出来,江春潮提着香烟,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彷徨,前途一片茫然,简直就是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苏微醒接住了江春潮,看他失落的样子就问:“是不是被拒绝了?”江春潮点点头,苏微醒埋怨说:“真是书呆子,人情世故一点你也不懂。”江春潮更加佩服苏微醒了,苏微醒说:“知道吗?乐其志死了。”

“怎么死的?”江春潮又一次吃惊了。

苏微醒递给江春潮一张《平州日报》,报纸上有这样的文章:

8日晚间,平州市委宣传部在其官方网站发布新闻通稿称,针对平州原土地局局长乐其志在受审时死亡事件,平州市委8日召开会议,要求有关部门高度重视犯罪嫌疑人乐其志死亡事件,迅速查明原因,依法处置,做好善后工作。

据通稿描述,犯罪嫌疑人乐其志,男,51岁,系原平州市土地局局长,乐其志在担任平州市土地局局长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在征地拆迁、工程发包等事项中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他人贿赂,涉嫌受贿犯罪。平州市纪委书记冯爱莲过问此案后,要求平州市人民检察院立即依法立案侦查。

对于犯罪嫌疑人的死亡过程,通稿称,8日午间,平州市人民检察院在提审犯罪嫌疑人乐其志的过程中,办案人员发现犯罪嫌疑人乐其志身体不适,有心肌梗塞症状,遂立即将其送往平州市人民医院救治。当天下午17时30分,犯罪嫌疑人乐其志经抢救无效心脏停止跳动,据初步调查了解,乐其志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乐其志的犯罪事实仍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看了报纸,江春潮认为乐其志是非正常死亡,苏微醒却说:“这也未必,乐其志的心理压力比较大,突发心肌梗塞的可能性非常大。”江春潮没有就乐其志的死因和苏微醒争论,他现在对苏微醒已经有些盲目崇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