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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5 第八章 握君手 珠眶涨

1

姚婕妤扬言要到北京告时运兴的状,可把关海民给吓坏了。他一边封官许愿安抚姚婕妤,一边和时运兴商量对策。在他的家里,关海民批评时运兴说:“运兴,你怎么那么没有脑子呢?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不知道?姚四杰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知道?现在适得其反了吧?他们要给姚四杰立功德碑就让他们立,伤着你哪根神经了?你拆那个碑干什么呢?现在激起了民愤,我看你时运兴怎么收场!”

“关市长,我不是看着那个碑生气嘛!姚四杰分明是别有用心,西关村的土地问题,你最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村民们知道个啥,还不是姚四杰在煽动老百姓闹事,我是怕大闹起来对你没有好处,因此才……”

“我问你姚四杰和关惬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他们是死了,没有人能够说清楚。”

关海民听时运兴这么说,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时运兴心狠手辣,能够对自己的小姨子下那样的毒手,能够以没有交房款那样的事情陷害盛毅强,如果有一天时运兴和自己发生利害冲突了,自己是不是时运兴的对手?这个农民一样的人物,让关海民越来越不敢小瞧了,看来自己必须防着时运兴。

关海民又忧心忡忡地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什么叫弄巧成拙,盛毅强的事就叫弄巧成拙。过去盛毅强只是顶撞我,现在倒好,他大张旗鼓要反咬我一口了,我们弄不好画虎不成反类犬啊!那个蒯福兴可是个麻烦啊,土地的事情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不要指望他成为我们的朋友了。”

“那怎么办呢?不行我破釜沉舟!”时运兴咬牙切齿地说。

“你千万不要胡来,反而应该收敛了。你可不要小看姚婕妤那个丫头,她的脑子比你一点也不差,她哥哥活着的时候,她为什么不主动和我交往?表面上是她失去了靠山,难道就不会有更深层次的意思?就不会是一个阴谋?我听说我和她在床上那些事情有录像,已经送到省纪委了,莫非是她自己……”

“有这样的事情?那丫头确实非常有心计,如果你感觉到危险了,我来替你摆平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你千万不要鲁莽,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出风头了,姚四杰的碑要修复,要平息众怒,要团结姚婕妤,不要敌视她,不管你怎么作难,也要解决村民的吃饭问题,不然非出乱子不可!”

“让我对老百姓低头认错很难啊!我是他们的带头人,是郊西村的骄傲,我不可能向老百姓低头……”

“又来了!不要在我面前唱高调了!”关海民有些不高兴。

时运兴也不高兴了:“暂时的问题我可以考虑解决,长远的问题必须由市政府考虑解决。关市长你明白,你们市政府占了郊西村的土地,你和傅春江……”

“不要说了,你现在就走!”关海民喝道。时运兴拿着关海民的把柄,才不怕关海民发脾气。关海民这么呵斥他,他也有些不高兴,起身扬长而去。

时运兴不辞而别,让关海民心里非常担心。他现在不想激化矛盾,反而想淡化矛盾。傅春江得罪的人,往往会连他关海民也恨。比如原常务副市长冯爱莲,她建议让牛大勇的儿子牛小勇到市政府办公室开车,他本来是想化解与牛大勇之间的矛盾,已经批准了,董婉却极力反对。最后他批评了董婉,董婉才不反对了。现在市委要换届了,他能不能顺利接替市委书记呢?如果是张琢东接任市委书记,那么不久的将来,他最好的结局是退到人大去,不好的结局就是坐牢;时运兴行贿给他的钱,真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因为时运兴这样的人,不出问题是偶然的,出问题是必然的,时运兴一旦出问题,他也别想善终。

关海民心里很烦,但是再烦也不能不考虑姚婕妤的问题,他想到了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就是让姚婕妤既当驻省城办事处的主任,也当郊西村的村长。这样姚婕妤满意了,就不会再告状,也可以通过姚婕妤去监督时运兴,起到敲山镇虎的作用。于是他拨通了姚婕妤的电话,问她在哪里,姚婕妤说:“我能够在哪里,准备去告状。”

“哈哈,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嘿嘿,我现在已经快到你家里了。”姚婕妤接关海民电话的时候,正带着江春潮去找关海民,她接电话以及和关海民随随便便的话,也没有背江春潮。在停好车准备下车的时候,姚婕妤突然说:“春潮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贱,特别不自重?”

江春潮急忙说:“哪里啊,我觉得你是好人,真的。”

“有些事情我也不背着你,别人可能觉得我早就是关海民的人了,其实我和他有关系是在我哥哥死了以后。我父母双亡,是哥哥把我养大的,他既是哥哥,也像父亲。我嫂子背叛了他,他又被时运兴害死了,我必须给他报仇。我的所作所为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的……那个录像就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我……唉,我知道。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觉得市政府办公室里谁都比我强。”

“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都知道盛市长、冯市长是好干部,都知道你是好人。我为什么带你来找关海民?就是不想让他说你的坏话,并且还想让他替你说好话。”

“他对我印象不好,不一定会帮助我。”

“恰恰相反,这个时候的关海民乞丐的忙他都帮,你信不信?”

“我不知道。”江春潮对姚婕妤的话半信半疑。

“你不知道我知道。”姚婕妤非常自信。

江春潮点点头,佩服姚婕妤这丫头考虑问题比自己周全。他们下了车,姚婕妤从车上取了一盒铁观音,开始往关海民的家里走。江春潮觉得关海民对他印象不好,来求他几乎是无效的,他真想说不去,但看姚婕妤一片热心,只好跟随在她后面。

关海民住的是一处独院,院子很大,花草种了不少。江春潮和姚婕妤来到门口,她敲了门。竟然是关海民亲自开门,看见江春潮和姚婕妤一起到来,表现得很高兴,江春潮心里才不那么别扭。关海民和姚婕妤说话,当然是很随便的。后来他们两个只顾谈天论地,不怎么注意江春潮,江春潮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很悠闲地欣赏着市长客厅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和一幅书法作品。画是一个帝王的作品,不过是赝品,着墨有些满,远近距离也不是很协调,书法是王步凡写的一首《石灰吟》绝句: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江春潮不知道关海民和王步凡是什么关系,如果关系不好为什么给他写字?他仔细看一看,上边并没有“海民仁兄雅正”这类字样,也许这幅书法作品是关海民从别人手里得到的,听说王步凡当了纪委书记之后就不怎么写字了。现在官场上喜爱附庸风雅,好像居屋里悬挂一些书画作品,就能抬高自己的文化品位,其实许多政界人物不懂书画,也并不是真心喜爱书画。不过挂帝王的画就有些说法了,是说明自己的品位还是表明自己的志向?是靠帝王保佑庇护还是需要帝王镇邪?关海民平时总把大道理说得天花乱坠,但能做到“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吗?

关海民和姚婕妤说话告一段落,才开始注意江春潮,但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皮对他抬了抬。江春潮以为关海民要说些什么,心里非常紧张。关海民这时又对着姚婕妤看了一眼,起身进了里间,姚婕妤急忙跟了进去。

在里间,关海民坐下,也让姚婕妤坐下。姚婕妤看见关海民的卧室里敬着佛像,她听人说关海民信佛已经痴迷了,一天到晚怀里揣着一个道士给他画的升官发财“符”。她也想起,有一天到关海民家里玩,看见他在一个专门供奉佛像的房间里间竟然摆了一个供桌,上边敬着佛像,姚婕妤感叹:一个市长怎么能够搞这样的活动呢?

关海民看姚婕妤在发呆,这时说:“小姚,你怎么和小江在一起?当心他把你带坏了。”

“看市长说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再说我觉得江春潮这个人本质还是不错的,就是有点书呆子。市政府办公室不容人家,人家想到宣传部去。”

“谁说市政府办公室不容他?他不是干得挺好吗?”

“还好呢,你见人家上班了?更年期让他在家休息呢,说是让他给姐姐杨春柳守灵。”

关海民笑了:“只听说给父母守丧,没有听说过给姐姐守灵的,这个董婉啊。”

“咱们不开人家玩笑,江春潮家破人亡的,已经够可怜了,你一定要帮助人家,我这个人心肠软,见不到别人受苦受难。”

“上次一个人要到宣传部去,都上了常委会,现在仍然没有定下来,你让我现在怎么提呀?只怕要过一阵子才行。到时候,只能让宣传部部长提名,我现在不想插手宣传部的事情啊!”

姚婕妤急忙解释说:“我也是同情小江,他本来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因为没有关系,又跟着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领导,现在失魂落魄很不得志,我觉得他的忙你应该帮,毕竟是市政府办公室出去的人,不然有人会说是你在整盛毅强,连他的秘书都不放过。你也不想落这个恶名吧?”

关海民不再说话了,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过了一会儿,关海民又说:“要说小江这个人确实不错,他的事慢慢来吧,我想你们再到宣传部部长那里做做工作,让部长说话,那样也许会好办些,就说是我的意思。”

姚婕妤赔着笑脸说:“我就喜欢你这样讲义气的领导,哎呀,现在像你这样的好领导可是不多了。”

关海民色眯眯地说:“你就灌迷魂汤吧。哎,是不是喜欢小江了,他好像没有对象。”

“唏……我喜欢人家,人家不一定喜欢我呢,谁不知道我和你现在不干不净的?我都觉得不会有人要我了。”

“没有人要我要。”

“那你离婚吧。”

屋内出现长时间的沉寂,沉寂得令姚婕妤心慌,就像一时间置身在隔音室里了。

姚婕妤打破僵局说:“郊西村的事情你可要管一管,不然还会有人去告状,现在不是有村民委员会选举法吗?时运兴怎么还那样肆无忌惮?”

关海民无可奈何地说:“要说抓好以村党组织为核心的村级组织换届选举工作是今年农村基层组织建设的重要任务。市委市政府对这项工作十分重视,各级领导的讲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一定要抓好前期准备,进一步考察摸底。要及时掌握村级班子现状、干部威信、重点人选和群众的思想动态,对重点村、难点村要有针对性地制订工作方案和应急预案,做到‘一村一策’,确保换届选举成功完成。一定要充分发扬民主。在换届选举过程中,要把充分发扬民主贯穿全过程,尊重群众,相信群众,切实保障广大党员群众的权利。”

“你对我说这些大道理干什么?你应该对时运兴去说。”

关海民好像没有听到姚婕妤的话,继续说:“近几年来,我国农村大力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发展基层民主,保障民众享有更多更切实的民主权利,深受广大群众的欢迎。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在提名、推举村委会候选人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怪现象。”

姚婕妤糊涂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以后你会明白的。一定要好好把关,不能让村民委员会选举变成互相利用的金钱关系,不能出现不正当的竞争,不能出现大送空头支票行为,不正当的竞争是要严重影响民主政治进程的,也影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更会扰乱农村公共秩序,影响农村的社会稳定。”

“嘿嘿,是让我重视农村的选举工作吗?准备提拔我啊?”

关海民又沉默了。房间里一阵沉寂过后,关海民叹道:“将来我准备把时运兴拿下来,你们村的事情交给你。”姚婕妤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听见关海民的话。关海民又问:“听说省纪委收到了什么录像带,这个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姚婕妤泰然自若地说:“什么录像带?我不知道啊!又是谁的桃色新闻?”

“不说这个了。”关海民说着,起身给姚婕妤使了个眼色,缓缓走到外屋来,姚婕妤拖拖拉拉地在后边跟着。

到了客厅,关海民马上换了一种表情,看了看江春潮说:“小江你这个同志确实不错,这几年写了不少东西,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到宣传部去,慢慢来吧。”

江春潮通过关海民的口吻,感觉到他很给姚婕妤面子,不然关海民不会突然对他这么好。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满腹才华,居然得靠一个小丫头的屁股来换取市长的瞬间青睐,真是丢死人了!

姚婕妤见时间不早了,很甜蜜地笑着说:“关市长,我们走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望你。”

关海民一听姚婕妤说要走,就说:“茶叶是小江捎来的吧?花那个钱干什么?我这里还能没有茶叶?这个铁观音我留下,我回赠你一盒碧螺春吧。”

江春潮脸直红,茶叶不是他买的,可是又不好说透。关海民已经取了碧螺春给江春潮,他推脱不要,姚婕妤说:“市长大人的馈赠,你怎么敢回绝呢?”

江春潮只好客气道:“那我就谢谢关市长了。”

关海民笑着说:“都一样,来而不往非礼也。”

姚婕妤没有说走,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关市长也坐下了,江春潮只好拿着茶叶很机械地又坐下。

当姚婕妤又一次提到江春潮去宣传部的事情之后,关海民像是很随便地说:“小江啊,要说你不到宣传部也可以,市政府这边也缺人,也缺副主任,你不要在盛毅强那件事上背包袱,你给他当秘书是组织上的安排,再说盛毅强同志不是也没有问题了吗?领导没有问题难道秘书会有问题?留下吧,我给你安排一个办公室的副主任。”

江春潮也不是非要离开办公室,可是他知道关海民以后不可能把他当自己人看待,董婉又是那样一个人,留下来工作肯定不会顺利,与其天天别扭,还不如离开,就说:“谢谢关市长,不过我觉得我不怎么适应在办公室工作,还是去宣传部吧。”

关海民故意惋惜了一下说:“唉,这样也行。”

姚婕妤说:“今天就是来求你的,一是放行,二是帮忙。”

关海民说:“问题不大,市政府出去的人,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回头我跟部长也说一下,小江在这边是副科长,到那边能当科长就直接当科长,就不要再当副科长了。不过你也知道,现在人事问题特别复杂,成了就皆大欢喜,不成可就只能遗憾了,以后肯定有的是机会,咱们共同努力,事情应该不成问题。”

江春潮听了关海民“到那边能当科长就直接当科长,就不要再当副科长了”的话,心里热乎乎的。他也知道宣传机关的人事,竞争是非常厉害的,一个科长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安排的。但是他是从市政府过去的,在这边是副科级,应该和别人不一样,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有谁从市政府平调到宣传部去的。江春潮和姚婕妤离开关海民家的时候,关海民还握着江春潮的手久久不放,就像老朋友一样。

离开关海民家上了车,江春潮把茶叶放下说:“婕妤,茶叶你带上,以后用。”

“春潮,迂腐了吧?人家市长是让你品尝碧螺春的。”

“我哪敢喝这么好的茶叶啊?”

“怎么不敢,就兴那些官痞子们喝?就把它慢慢品尝了,反正也不是他关海民自己花钱买的。”

“不然我送给宣传部部长吧?”

“别,千万别,部长那里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这盒茶叶你自己喝,听妹妹的。”

江春潮不明白姚婕妤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神通,人家简直就能够呼风唤雨,他什么事情也办不成。正在胡思乱想性格决定命运的问题,听见姚婕妤说:“春潮哥,你自己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我还有事情。”

“好,那你忙吧。”江春潮发现已经到市政府门口,就下了车,姚婕妤开着车一溜烟走了。

江春潮心里烦躁,就在市政府大院里边散步,发现王步程也在散步,就凑了过去。他问王步程为什么会到郊东集团去当董事长而不是副市长,王步程说:“还不是二哥的主意,他把我看死了,认定我不是官场上的料子,就把我弄到企业里去了。”

江春潮说:“也许二哥考虑的周全。”

“什么周全,他是看不起我。”接下来王步程冷不丁地说,“蒯福兴死了,你知道吗?”

江春潮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吊死在平南县的看守所里。”王步程接下来说了经过:11日凌晨,原煤炭局局长蒯福兴吊死在平南县的看守所里,死前,蒯福兴因涉嫌受贿和挪用公款被逮捕。据了解内情的人介绍,11日凌晨,与蒯福兴同押在一个房间的一名犯罪嫌疑人在屋外的卫生间,看见蒯福兴被自己的一条裤子吊在晾晒衣服的铁丝上,当该县120急救中心人员到达看守所时蒯福兴已死亡。有关人士说,“初步分析,蒯福兴是自杀”。此后,蒯福兴的亲属一直强烈要求与蒯福兴的遗体见面,却屡被拒绝。蒯福兴的家人不相信他是自杀,因为此前,蒯福兴还通过自己的律师转告家人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怎么会自杀?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他怎么能走出监门,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自杀呢?”蒯福兴的家人这样质疑。王步程还告诉江春潮,他通过公安局的关系了解到关子贵那一天外出了,平南县看守所也有人说见关子贵去过。这样看来蒯福兴的死和当初关正新的死极其相似。

江春潮说:“这个情况二哥知道吗?”

“知道了,他已经告诉平州的纪委书记冯爱莲,再有犯罪分子落网,坚决不能关押在平州地盘上。”

“那为什么不马上双规那些不法分子,还让他们继续作恶吗?”

“或许是时机还不成熟吧!”王步程感慨不已。

2

去关海民家的第二天,江春潮在家里百无聊赖,想用封紫烟给他的手提电脑上网,家里没有装宽带,想看电视剧又没有好的电视剧,就泡了一杯碧螺春茶,慢慢品尝着翻开一本书。他正在看书,关姬给他打来电话,说受姚婕妤的委托,带江春潮去宣传部部长家里一趟。江春潮都弄不清楚姚婕妤和关姬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时候因为姚四杰和关惬的死,好像彼此之间有矛盾,有时候看上去又没有矛盾,今天还受姚婕妤的委托带江春潮去见宣传部部长,江春潮又迷糊了。江春潮内心里真的不愿意去找宣传部部长,也不想到宣传部去,可是既然市政府办公室待不下去了,他征求王步程的意见,王步程也认为离开比较好。盛毅强一片好心帮助江春潮,姚婕妤和关姬也这么热心地跑前跑后,他无法回绝他们的好意。

江春潮来到市政府家属院门口,见关姬不知道开谁的车已经等在那里。见他来到,关姬打开小车门,示意江春潮上车。他坐上车以后,一直郁郁寡欢。关姬就开导江春潮说:“树挪死,人挪活,既然市政府办公室容不下你,何必还在那里呢?董婉是个更年期女人,如果再来个高大全,你在那里也不好工作,离开也没有什么不好,我都主动要求随冯市长到纪委去了,现在是纪委的办公室主任。”

江春潮点点头,长叹一声。车到宣传部家属院,关姬把车停在一幢楼下边,他们下了车。关姬打开后备箱,从里边取出一箱茅台酒,几条中华烟。江春潮惊得直伸舌头,小声问:“太多了吧?”

关姬也小声说:“不多,少了办不成事。这已经是小意思了。”江春潮没有再说什么,像个机器人似的提了烟酒,随关姬径直上了一栋楼房的三楼。他闹不明白这些东西是谁买的,如果是姚婕妤,她怎么那么有神通?关姬又是什么时候和部长认识的?看来他江春潮真是在市政府白混了。关姬敲了门,里边明明有动静,却不见人开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女人竟然是董婉。关姬说:“董主任也在呀,部长在家吗?”

董婉说:“哎哟,是关美女啊,在,你们进去吧。”又对着江春潮说:“是小江啊,刚才部长还说到你,我说你文品人品都好呢。”董婉又对着部长的家门说:“部长你忙吧,我还有事情要回去了。”

部长在房间里边哼了一声,仍然没有出来,不知是在里边干什么。江春潮和关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有两分钟时间,部长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们两个人一齐站起身,部长一一同他们握了手,嘴中说着:“小江和小关还给我送礼啊。”接着说:“坐,都坐吧。”然后又瞟了一眼刚刚放下烟酒的江春潮。

关姬急忙介绍说:“这是我们市政府办公室的江春潮,原来是盛市长的秘书,是个才子呢,在那边是科长。”

“啊,知道,听盛毅强同志说了,关市长也打电话说了,写过文章是吧?”看来部长和关姬的关系还比较亲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接触上的。

“很有文采,如果搞宣传肯定是一把好手,真应该让他到宣传部去呢。”关姬说。

江春潮以前只是在会议上见过宣传部部长,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多少有些拘束。听部长提到送礼的事,江春潮脸热心跳的,急忙解释道:“初次登门拜望您,就一点烟酒,部长千万别批评。”说罢有些紧张,偷偷看了一眼关姬,见她神态自若,好像根本没有把部长的话当回事,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自由自在。

关姬随便向屋子里看了一下问:“怎么,解放了,婶子没有在家?”

“旅游去了。”部长个头不高,瘦瘦的,一脸倦容,说话还比较利索。

关姬这时开腔了,指着江春潮说:“听说宣传科还没有科长,冯书记的意思是,从市政府出来的人不要亏待了,她非常关心我们这些老部下。”

部长很勉强地点了点头,忽然说:“冯市长现在是纪委书记了,她的话就是圣旨,你小关就是传圣旨的人。再说关市长也打电话了,介绍了一些小江的情况,唉,如果不是盛毅强那个事情,他也不会到宣传部这个清水衙门来,我们是欢迎这样的人才的。”

关姬咯咯咯地笑了:“过去大部分是太监传圣旨的,部长可不要说我是太监。”又指着江春潮说:“春潮文章写得特别棒。”

这一次部长连头也没有点,好像对文章根本就不感兴趣,只是看了江春潮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提出什么疑问。江春潮现在在品味这一次关海民为什么这么好,竟然真的替他说话了。沉默了一阵子,部长说:“宣传方面的文字和领导讲话可不一样。”

关姬说:“您努力一下,其他领导那里冯书记和盛市长也会去说的,不过宣传部的事情,还不是您说了算?”

部长微微皱一下眉头说:“有难度,我尽力。你让冯书记和盛市长放心,哈哈。”

江春潮知道部长的话中有话,脸直发烧,好像他就没有一点能力,完全是靠领导打招呼才来宣传部的,关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出部长的话外之音。

离开部长家的时候,关姬他们碰见傅春江来找部长,江春潮觉得有点好笑。他对傅春江只是笑了笑,关姬却很亲热地和他说话,还握了手。傅春江色眯眯地看着关姬,手也很久没有松开,后来发现江春潮一直在看着他,才不好意思地松开。走到楼下,关姬说:“春潮,傅春江这个人是地地道道的小人,特别会巴结人,也特别爱搬弄是非,常言说能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你可不要得罪他。听说最近他活动得厉害,说不定人家要当宣传部部长呢。”

江春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关姬一个女孩子能够把人看得如此透彻,不能不让人佩服,她有时候对官场的洞悉比一般男人都高出一筹。

星期天上午,办公室又一次开会,要求办公室所有人员参加。这次会议是董婉主持的,将要上任的秘书长郑书纪可能还没有从省城回来。傅春江果然活动成功要到宣传部去当部长,组织部部长当了常务副市长,已经上任的副市长成伟业主持会议,王步程列席会议也坐在主席台上。

成伟业没有对郊西花园原来的分房方案多解释,而是说经市长办公会议研究,还是觉得抓阄最合理,以后郊西花园的事情由办公室主任董婉和市长的秘书小时负责。他还阐释抓阄的合理性和局限性:抓阄包含着朴素的公平感,是在难以做到公平的情况下不得已的选择。适用这种程序的范围是有限的,也就适合于分房这样的事情,首先要求主体没有特殊要求,有些情况是不能适用的,比如“入党”、“下岗”这些事情就要认真考查考核,不能以抓阄来决定。关于房子的事情成伟业没有多讲,抓阄的时候姚婕妤不在,是关姬替她抓阄,抓了六楼,王步程抓了十五楼,他替纪委副书记王步健抓的是十七楼,牛小勇抓了九楼,安如山抓了一楼。安如山脸色当时就变了,如丧考妣。

抓阄完毕,成伟业说了其他事情。比如牛大勇的儿子到市政府办公室开车;比如关姬去了纪检委,江春潮要到宣传部,以后欢迎大家仍然把市政府办公室当娘家等等。成伟业正说着话,姚婕妤走了进来,关姬忙朝她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最后成伟业说,受关海民同志委托,在这里宣布一个事情,姚婕妤同志升任平州市驻省城办事处主任,同时出任郊西村村委的临时负责人,等将来村民选举的时候再说。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姚婕妤特意起身向大家致意。散会后,成伟业特意让董婉通知办公室的人,晚上到纪委书记冯爱莲同志家里去做客,是冯书记邀请的,大家都说一定去。

走出会议室,成伟业说让江春潮、姚婕妤和关姬陪他和王步程去看一看牛大勇,大家一起来到医院。

来到平州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没有见到牛大勇,问病友,病友说他老婆搀扶他出去溜达了。成伟业很高兴地说:“看来牛大勇恢复得挺快,都会走路了。走,咱们去看一看他怎么样。”

大家跟随成伟业来到医院的后院,见牛大勇在老婆的搀扶下,慢慢学走路,一边是拐杖,一边是老婆,一条腿根本就抬不起来,几乎是在地上拖拽着。看那样子,如果不是老婆搀扶他,他马上就会倒在地上。大家走到牛大勇跟前,看见牛大勇的嘴歪着,眼斜着,嘴里不停地往外边流涎水,大家心情都很沉重。牛大勇的头脑还算清楚,一见来人,端详了一下,认出是成伟业,忙着要说话,可是嘴里哇啦的,谁也听不清楚说的什么。成伟业并不嫌牛大勇脏,急忙上前搀他。这时好像听出牛大勇含含糊糊地说:“有些……干部……办事……不公平,只想自己……的利益,不考虑……群众的利益……”

成伟业说:“大家都感谢你仗义执言,要不是你到省纪委告状,房子不会抓阄分,你现在的楼层不错,儿子也上班了,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多想。”

牛大勇哭了,叽里哇啦地说:“反腐败……不容易,感谢……党的好干部。”几个人心里都酸酸地落泪了,成伟业对牛大勇表现得非常关心,这让江春潮非常佩服人家的少年老成。

成伟业有些激动,对大家说:“咱们决不能让正直人吃亏。咱们共同想办法把牛大勇的房子简单整理一下,让他出院之后,能住上新房子。”

姚婕妤说:“成市长放心,这个事情我和封紫烟来想办法。”

成伟业笑了:“你还是叫哥哥吧,表哥是永远的,市长是一时的。”

姚婕妤耍了个鬼脸,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牛大勇老泪纵横地说:“在……市政府……没白干……认识你们……好!”

成伟业顺手从口袋里掏出1000元钱,准备给牛大勇,大家见成伟业掏钱,也都想表示一点心意,姚婕妤掏了2000元,关姬掏了1000元,江春潮口袋里正好也有1000元,大家把钱都递到成伟业手中,让他一并交给牛大勇。成伟业把钱递给牛大勇说:“大勇同志,别嫌少,买点补品补补身子,好好养病。你儿子的事我给你办,保证让他参加工作,市政府如果不行就到纪委去,冯市长表态了。”

姚婕妤急忙说:“冯市长调到纪委当书记了。”

牛大勇推辞了一阵才接住钱,手抖着,嘴也抖着,一个劲地点头说:“好书记……好人,平州……有希望……成……好……冯……好……”

大家告别牛大勇的时候,王步程说:“大勇同志,你就安心养好身体,争取活他100岁。”

牛大勇和他老婆都在说感谢的话,成伟业感慨地说:“这年头,确实需要正义啊,牛大勇就是一个比较正义的人!可惜像牛大勇这样正直的人太少了,品德可嘉啊!我们只有富于正义感,才能对得起平州人民。”

姚婕妤说:“现在很多公仆变成了老爷,人民群众不是主人倒成了公仆,人心不古啊,平州市为什么有那么多告状的?就是因为干部脱离了群众!”

“是啊!说一千道一万,不能为老百姓办事,不能和群众心连心,群众就说你坏,能为他们谋福利他们才说你好,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真理啊!”王步程感慨了一路,一直感慨到市政府门口和大家分手。

江春潮觉得今天成伟业和王步程的话就不是在唱高调,十几亿人口的大国,如果没有统一的思想和行动的指南是不行的。所幸中央领导已经提出了科学发展观,通过实践,中国的事情应该会越办越好。但是看一下平州市的现实,要想把事情办好,道路还很漫长……因此他非常期待王步凡来平州彻底查一下贪污腐败的事情。

3

江春潮正在家里考虑搬到苏微醒给他的房子里住,关姬和姚婕妤说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他,是她们两个以及苏微醒和封紫烟几个人的一点心意,让他在家里等着。江春潮不知道她们要送他什么东西,反正今天还没去宣传部上班,他就在家里等她们。

不一会儿,关姬和姚婕妤抬了一个木匾来了,上边的金字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江春潮看着匾额说:“内容虽好,可是怎么让我觉得离咱们非常遥远似的,让人非常伤感啊!”

姚婕妤嗤笑道:“没有想到书呆子还是个情种呢!”

关姬也笑道:“说书呆子恰如其分,不过不好听,还是叫秀才好听。对了,是不是把匾额挂起来?”

“不挂了,我也准备搬到其他地方去住。再说这房子是租人家的,人家嫌我晦气,催促我早点搬家呢。”

“郊西的房子刚刚交工,还没有装修怎么搬?”

“我在那里没有房子。”江春潮不想告诉他们要搬到苏微醒给的房子里住,苏微醒把钥匙已经给他了,他去看过房子,装修得非常好,家具也配得齐全,就是和盛毅强的情人柳丝绦对门。江春潮看姚婕妤和关姬仍然等他回答,就说:“我想先搬到其他地方,也是租的房子。唉,市政府让人伤心,这里住着也让人伤心。”

关姬说:“既然要搬还不如今天搬,趁星期天。”

江春潮觉得关姬说得有道理,就说:“也行,反正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搬的。”

关姬说:“我建议属于过去的东西,你不要搬,迎来一个崭新的江春潮。”

“说的也是。哎,关姬,你说捣蛋不捣蛋,二婚的时候,新娘子不嫌男人的那玩意是旧的,只嫌床不是新的。”姚婕妤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关姬却听得脸都红了,江春潮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关姬见江春潮低头不语,就说:“我有一个办法,不如把不要的东西都给盛毅强的老婆吧,她什么东西都要。”

姚婕妤非常吃惊地说:“关小姐,你没有搞错吧?人家可是市长太太呢。”

“说明你还是太不了解这个市长太太。”

江春潮觉得关姬说得非常有道理,就说:“关姬这个办法非常好,我同意。”姚婕妤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江春潮因为没有房子,也没有买什么家具,只买了一张一般的床和一个简易衣服柜,这些东西他都不准备要,那边的房子已经装修了。江春潮只带了衣服、书籍,还有刚刚收到的那个匾额和封紫烟借给他用的手提电脑。江春潮特意看了一下,保存的那张旧照片仍然在,虽然找不到两个姐姐了,但是作为一段历史,一个记忆,他认为还是有保存价值的。

他们搬好了东西,把东西都装在姚婕妤叫来的车上,江春潮说要把钥匙给盛毅强老婆,让她叫人把东西搬一下。姚婕妤好奇,说和江春潮一起去见一见盛毅强的老婆,江春潮就带她一起去。

到了盛毅强家门口,江春潮见大姐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见了他急忙起来和他说话。江春潮把他的意思说了之后,大姐说:“东西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多浪费啊!”

“我不要了,就是给大姐的。”

“那我一会儿就去拾掇。”大姐看一看姚婕妤说,“这是你的女人?多漂亮啊!”

江春潮红着脸正想解释,姚婕妤却玩世不恭地挽着他的胳膊说:“大姐,我们最近就要结婚,到时候请你去喝喜酒啊!”

“那肯定,别人的不去,弟弟的我可去,他对我好,就像亲弟弟一样。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江春潮要说话,姚婕妤抢在前边说:“今天去登记,明天就结婚。”

“那好,那好,多好啊。”

离开的时候江春潮责怪姚婕妤:“你也真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你逗她干什么?”

“怎么,嫌我不好?如果你同意今天就去登记,吓着你了吧?”

“不要开玩笑了。”江春潮知道姚婕妤的话是一半真一半假,如果她是认真的,他还真不敢娶她。

在去郊东集团的路上,江春潮觉得不和封紫烟说一下不好,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他要搬到那边去住。封紫烟在电话上说:“我听苏微醒姐说了,她今天还在忙,不能帮助你搬家,一会儿我去帮你。”

来到郊东集团,封紫烟已经在家属院门口等着,大家来到苏微醒的房子里,一进门,姚婕妤和关姬惊叹起来:“江春潮,什么时候发了?租这么好的房子,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自己的?没有想到你还是贼膘啊!”

江春潮还没有解释,头脑简单的封紫烟说:“这房子是苏微醒姐的,她不住,就让春潮哥住了。”

姚婕妤又说:“啊,原来如此!”

封紫烟办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背人,拿出1000块钱购物卡说:“搬新家应该祝贺的,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就给你张购物卡,你看需要什么,在家属院门口的超市里边取。”

姚婕妤似乎一夜之间变成财大气粗的大款了:“1000块太少了,再给1000吧,算郊西集团的。”

封紫烟傻乎乎地说:“好,那就再给1000块。”果然从包里又拿出一张。

姚婕妤接了购物卡说:“我看一看房间里需要什么啊,有冰箱,有洗衣机,有电视机。没有电脑,不过刚才带了手提电脑。床上用品看来不缺,苏微醒准备的都有。我到厨房看一看。”姚婕妤到厨房看了看说:“难道苏微醒平时都不做饭?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有些厨具都不能用了。走,紫烟,咱俩去超市帮江春潮张罗张罗,关姬你帮助他把女人的东西收拾一下。”

关姬脸红着瞪了姚婕妤一眼,等姚婕妤和封紫烟出去之后说:“只她显能,话怎么那么多?苏微醒的东西不用收拾吧?”

江春潮不想议论姚婕妤的长短,也知道关姬话里有话,没有说收拾东西的事,就让关姬帮助他把她们送的匾额挂起来。江春潮站在一个精美的塑料凳子上挂匾额,关姬在给他帮忙。对门的柳丝绦进来了,看见是江春潮,有些吃惊地说:“这房子原来是你的?怎么现在才搬过来?”

对于柳丝绦,江春潮一直没法称呼她,不能叫她嫂子,又不好意思叫她小柳,一直哼哈着应付,他不想说这房子是苏微醒的,就随口说:“在市政府上班离这里远,因此一直没有搬过来。”

“搬过来好,以后也有个说话的人。这是你爱人吧?在哪里上班?”柳丝绦望着关姬问。

江春潮急忙解释:“不是,是同事,也在市政府办公室上班。”他故意说了市政府办公室。

柳丝绦明白江春潮的意思了,说:“哦,是朋友来帮忙。需要我帮助的话,你就招呼一下,你们忙吧。”她说罢出去了。

关姬小声说:“你们认识?她怎么神神秘秘的?”

“我也是上次来看房子的时候见过一次。”江春潮不敢暴露盛毅强的事情,只好撒谎。

关姬笑着说:“是不是看上你了?我看她像个小寡妇。”

“胡扯吧你,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小寡妇?”

“反正能够看出来,不是寡妇也是男人长时间不在家。”

江春潮不敢再说柳丝绦的事情,就往其他方面拉扯:“你说今天真是怪了,她怎么把你看成我媳妇了?我一个丑小鸭能够娶你这样的白天鹅?我步程哥如果再婚娶你还差不多。”

“占我便宜吧你!俺现在都愁着嫁不出去呢,只要是男人,是活男人就行!”

“那太监也是活的。”

“可惜太监不是真正的男人。没有想到书呆子还挺幽默。你觉得步程哥会要我?”

“当然会,他为什么不能娶你,我看你各方面都好。”

“挂匾,不然我松手了。”关姬显然是不想继续探讨这个话题了。

江春潮不敢再逗关姬,一心挂匾。把匾额挂好,要下来的时候塑料凳子坏了,他从上边掉下来,关姬急忙把他抱住,结果他们两个都倒在地上了。她的裤子从裤裆那里叉开了,红色裤头全部露在外边。她从地上爬起来,急忙跑到床边坐下,让江春潮找一件苏微醒的衣服给她换上。

江春潮看了一下,衣柜里只有裙子没有裤子,就说:“你穿裙子吧,冬天不是也有人穿裙子的。”

“哎呀,你可真书呆子,你见我啥时候冬天穿过裙子?”关姬的表情有些嗔怨。

这时候姚婕妤和封紫烟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看见关姬脸红着,样子很不自然地坐在床上,就吃惊地说:“关小姐,怎么我们刚出去了一会儿你就失身了?”

“去,闭上你的乌鸦嘴,刚才挂匾额摔倒了,把裤子弄坏了。紫烟,你赶快给我取一条去。”

封紫烟答应着把东西放厨房里,说:“这是三楼,我就在四楼住,一会儿就取来了。”然后出去了。

姚婕妤感叹道:“江春潮,这没有女人的日子可不行啊,得赶紧再找一个。”

关姬说:“那你留下不得了?”

“我想留下,就是人家看不上我,只要江春潮说姚婕妤今天晚上留下吧,我立马投入江春潮的怀抱,把他给亲热死。春潮,你有胆量就说让我留下。”

江春潮苦笑着说:“开这样的玩笑有什么意思呢?”

“你是不敢说,如果关姬说留下,你肯定就说愿意啊,看看关姬现在多幸福!”

“窑姐,少拿我开涮啊!”关姬装着生气了。

封紫烟拿着裤子来了,关姬说:“真是书呆子,你还不赶紧回避?”

江春潮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一边向外边走一边说:“赶紧换裤子啊,该吃中午饭了。”江春潮来到门口,看见柳丝绦就站在客厅里,好像等机会和他说话,他站在她的门口说:“以后有事说一下,我住这里了,方便。见到盛市长没有?”

“见了,他昨天晚上在这里。不过总这样偷偷摸摸的也不是办法,他现在都去政协了还怕什么啊!”

江春潮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然后指一下他的房子里,示意害怕别人听见,然后下楼。

中午说的是江春潮请客,但是因为口袋里没有钱,还是让封紫烟请了。姚婕妤和封紫烟开玩笑说:“疯子,高大全当副市长了,也没有给你带到市政府去?”

“人家说市政府不好进。”

“走了高大全,来了王步程,是不是把王步程也俘虏了?”

封紫烟脸红着说:“王董事长嫌我憨,说我和江哥是天生的一对。”大家都笑了,江春潮却没有任何反应。江春潮给苏微醒打了电话,想让她也过来吃饭,她说不想和机关干部多接触,最近也忙。江春潮说了要到宣传部去的事情,苏微醒说已经知道了。还说她最近忙着组账,如果要用车,就让封紫烟把车开过来服务他。江春潮就说饭后让封紫烟去把苏微醒的车开过来。吃过饭,姚婕妤说村里边有事开着车先走了,江春潮和关姬告别封紫烟回市政府去了。

关姬听说江春潮要到盛毅强家去,也想跟着去看一看。吃饭的时候,姚婕妤曾经说了盛毅强老婆的一些事情,逗得大家大笑不止。关姬可能听说盛毅强老婆挺有意思,就想和江春潮一起去看一看。江春潮和关姬来到盛毅强家,敲了门,没有听到人应声,他们以为家里没有人,正准备离开,大姐突然从门缝里对江春潮说:“原来是弟弟啊,我以为是谁呢。弟弟呀,你租的房子已经搬空了,我也把它打扫干净了,房主听说你搬家就来了,说你还有一季度的房租没有给,我把钱给人家了。”

江春潮忽然觉得盛毅强的老婆太善良了,急忙说:“大姐,那我得把钱给你。”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掏钱,才想起来钱全部给牛大勇了。关姬急忙掏了几百块钱塞到江春潮手里。

大姐说:“可不是哩,你把那么好的床都给我了,我还能再要那几个钱?光听说有睡梦死床,也见过,可就是没有睡过。为什么叫睡梦死床呢?”

关姬捂着嘴笑,江春潮想笑而没有笑,说:“大姐,那不是睡梦死床,是席梦思床。”

“哦,席梦思,啥意思?”

江春潮知道说得再多,她也不明白,就说是一种床的名字,没有什么意思。

大姐看着关姬说:“你媳妇笑起来真好看,刚才去登记了?”

大姐的话把关姬的脸说红了。江春潮真不知道大姐是什么脑子,什么眼神,一见女人和他在一起,就说是他媳妇,刚才把姚婕妤当成他媳妇,现在又把关姬当成他媳妇。他正想解释,关姬说:“春潮,你们说话吧,我有点事情先走,一会儿我来接你,或者你打电话吧。”

江春潮点点头,关姬准备出门,大姐急忙说:“弟弟,不要让你媳妇走啊,我给你们做鸡蛋茶啊!”

江春潮看关姬已经出去了,就没有多解释,只是说不渴。这个时候大姐拉江春潮到卧室里看,还说:“你们年轻人真是铺张浪费,这么好的床为什么就不要了呢?你如果现在后悔想要我就还给你。”

“我就是不要才给你的。”江春潮说了这话,环视大姐的卧室,没有任何装饰品,和农村的居家房子没有多少区别,唯一吸引眼球的就是两个大镜框子,里边有很多照片,却没有夫妻结婚照,只有一张大姐年轻时的大照片,还有盛毅强年轻时穿军装的照片。他浏览着照片,忽然发现一张熟悉的照片。他非常吃惊,那张照片竟然和他收藏的照片一模一样,小时候的春潮表哥笑得非常可爱。

江春潮试探性地问:“大姐,你老家是哪里?”

大姐思考了一阵子说:“我两个家呢,一个是亲生母亲家,一个是养母家,不知道你问哪个家?”

“大姐养母家是哪里的?知道还有谁吗?”

大姐思考着说:“养母家是蒜谷堆的,唉,爹娘都死了,听说一个弟弟也死了,可怜,可怜啊!这么多年说回去给老人上个坟,也没有去成。唉,俺对不起俺那爹娘对俺的养育之恩啊!”大姐说着这话掉泪了。

“大姐,你的养母是不是平南县老君堂乡南村的?”

“是平南县老君堂乡,但不是南村,好像是蒜谷堆。”

江春潮眼睛一亮,急忙说:“南村不就是蒜谷堆吗?这个村两个名字。”接下来他又问:“大姐还记得你养母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叫江春潮。”

江春潮激动不已地说:“大姐,我就是平南县老君堂乡蒜谷堆村的江春潮啊!”

大姐先是激动,接下来就摇摇头说:“现在冒认官亲的人太多了,可惜我听说我弟弟早就死了。你看一看照片上那个笑着的小孩子多么可爱,我看见照片就想哭。”大姐说着话又哭了。

江春潮知道自己不是姑姑家的春潮,就坐下来,一五一十地把姑姑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他是怎么到姑姑家当养子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

大姐突然抱着江春潮哭开了:“弟弟呀,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姐姐再也没有亲人了,没有想到我还有一个弟弟,我有亲人啊!”大姐哭得泪流满面。

江春潮帮大姐擦着眼泪说:“姐姐不哭,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弟弟,我会经常来看望你的。”

姐姐哭得更厉害了,哽咽着说:“弟弟啊,这么多年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们城里人说我憨,盛毅强那个死鬼也嫌我憨,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有了你那个外甥之后,盛毅强从来就没有和我睡在一起过,说我脏,说我憨,我知道他外边有女人,也只能装着不知道,管他哩,为了孩子,反正也离婚了。”

江春潮为姐姐感到可悲,也感到她并不憨,甚至是大智若愚。他又不能告诉她盛毅强已经和柳丝绦有孩子了,就急忙把话题扯到另一个姐姐身上,问:“大姐,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姐,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

“你那个姐姐就是冯爱莲啊,她是你大姐,我是你二姐啊!”

江春潮更加吃惊:“大姐不是叫经线吗?”

“原来是叫经线,我叫纺花,后来我们都改名了,离开蒜谷堆就改名了,她叫冯爱莲。大姐也是苦命人啊,他父亲就是地地道道的陈世美啊。”

“大姐的工作不是她父亲帮忙安排的吗?”

“哪里是她父亲安排的,是我父亲帮忙安排的。”

江春潮问详细情况,二姐给他说了大姐的经历。冯经线被二姐的爸爸带回老家之后,一直在她姑姑家里生活,因为她的父亲是一个干部,又娶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不愿意养冯经线。文化大革命那一阵子,冯经线的父亲是一个造反派司令,因为他娶了一个老干部的女儿,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不但没有受到牵连,还被提拔为冯经线老家那个县的县委书记。冯经线听乡亲们说她父亲现在是县委书记,就直接到县委去找父亲,父亲正在开会,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接待了她。

一直等到父亲散会,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把冯经线带到县委书记的门口,示意她自己进去。

父亲看见一个姑娘站在那里,就漫不经心地问:“小同志,你找谁啊?有什么事情吗?”

她怯生生地问道:“冯书记,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冯经线的女孩子?”

父亲惊了一下,他稳定一下情绪,注视着面前这个姑娘,姑娘的长相很像自己的前妻,他马上明白了一切:眼前就是自己的闺女,但是他不能认这个闺女,因为认了老婆不会答应,岳父大人也不会答应。他就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姑娘,我不认识什么冯经线,你要找谁啊?”

“我找我的父亲,他叫冯好运。啊,对了,我的亲生母亲叫……”冯经线望着父亲十分严肃的脸,竟然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她喃喃地说:“难道你不是冯好运吗?”

冯好运低了头,眼睛望着窗外说:“姑娘,世界上重名重姓的人多了,绝不止一个冯好运,我有妻子,也有儿子,我不是你要找的冯好运,我也不认识你。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说了这话,他一脸愧疚。

冯经线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很无奈地说:“冯书记,对不起,打扰你了。”当她离开县委书记办公室的时候,泪水滚滚而下,她弄不清楚是自己认错了人,还是父亲根本就没有打算认她,她在听到“冯好运是县委书记”时的一切希望,如同风中的肥皂泡,迅速飘散、破灭……

县委办公室副主任看见冯经线离开,急忙出来送她,叫了几声,她都好像没有听见。副主任只好摇摇头回办公室去了,他也知道县委书记有一个女儿在乡下,可是他不明白县委书记为什么不认自己的女儿。

冯经线神情恍惚,想连夜赶回老家去,路过一片洼地,见四下没人,就去路边树林里小解。忽然听见树林深处有一阵风吹树叶的声音,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啼哭声。她一边提裤子,一边循声找去。她看见一棵树的横枝上挂着一条皮带,那个女人好像要上吊。冯经线急忙喊叫着,上前去拉那个女人,问她为什么要上吊。但仔细一看,却是一个男人在装女人啼哭。她吓了一跳,转身要跑。那个男人突然面目狰狞起来,用双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她奋力反抗,那个人力气很大,她根本反抗不了,想喊又喊不出声音。那个男人开始脱她的衣服。她在挣扎的时候正好摸到一块石头,就抓起石头狠狠地朝歹徒的头砸下去,歹徒被砸晕了,她又用石头在歹徒的头上砸了几下……

二姐擦着眼泪继续说:“冯经线勇斗歹徒被公社树为典型,那时候正好时兴推荐上大学,冯经线就被推荐去上大学了,在大学里改名叫冯爱莲,大学毕业之后先和她对象去了文化馆,后来在平州市一个学校教书,不对,好像不是教书的,是校长。正好我父亲的朋友来平州市当市长,就把她调到了市政府,她很能干,一步步升上来了,别人还以为是她父亲找人优待了她,其实她的一切与她父亲没有关系,是我父亲帮忙的,我们是一个村的。”

“哦,原来如此。那大姐她对你好吗?”我问二姐。

“大姐对我不错,就是经常说我憨,我都怕见她了。盛毅强出问题那一阵子,她偷偷来看望过我,我对着她哭,她不让我哭。她说本来想给我父亲打电话的,后来我父亲是通过别人知道了,大姐当时只是说盛毅强应该没有问题,后来果然没有问题回来了,你说大姐怎么会知道他没有问题呢?真神了,现在被弄进去而没有事情的干部有几个啊?”

江春潮不知道冯爱莲为什么不敢打那个电话,是明哲保身,还是对盛毅强有看法?反正她是没有打电话,电话是自己打的。不知道她是不是通过其他渠道知道盛毅强情况了,不然她怎么知道盛毅强没有问题?

江春潮和二姐正在说话,盛毅强回来了。二姐一见盛毅强就非常高兴地说:“老盛,哎呀,你说捣蛋不捣蛋,今天我才弄清楚,这个江春潮原来就是我蒜谷堆养母的儿子啊!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找到我弟弟了,哎呀,我有弟弟了。”

盛毅强先是惊喜,接下来好像脸色有些复杂了:“不是听说你养母的儿子死了吗?”

“这个是我养母的养子,我是养母的养女,我们是姐弟俩,他是我弟弟呢!”

盛毅强不冷不热地点点头。这时候关姬打电话来,说他们几个要到冯爱莲那里去,江春潮就和二姐以及盛毅强告别。二姐嘱托江春潮要经常来,盛毅强却跟出来嘱托江春潮柳丝绦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他二姐。江春潮点点头说:“放心吧市长,虽然是亲戚,该说的我说,不该说的我不会说。我姐也确实配不上你,这个我能够理解。”盛毅强有些不好意思了。

告别盛毅强,江春潮有些担心,盛毅强知道他们是亲戚,以后还会信任他吗?还会让他充当盛毅强和柳丝绦之间的“帮忙人”吗?如果从此盛毅强对他产生了戒心,岂不是事与愿违?他天天希望找到不曾认识的两个姐姐,现在终于找到了,姐姐是一个老实人,那么在盛毅强眼里原来的秘书突然成为内弟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盛毅强因此不再信任他,甚至不再理睬他,可真是弄巧成拙了?他不知道盛毅强现在怎么想,但是他能感觉得到他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担心多于惊喜,他刚才复杂的表情已经把答案告诉江春潮了。

关姬他们几个人要到冯爱莲家里去,江春潮已经知道冯爱莲是他的大姐,想给她买一点东西,但还是没有买。在姚婕妤和封紫烟买匾额的时候他让关姬跟他去郊东家属院一趟,准备带上那张照片让冯爱莲看一看。

关姬在下边等着,江春潮上楼去取照片,正好碰见柳丝绦出来倒垃圾,她看见江春潮急忙问:“你怎么就得罪盛毅强了?”

江春潮惊讶地说:“没有啊!怎么回事?”

柳丝绦犹犹豫豫地说:“没有什么,就是刚才他打电话说以后不让我和你联系了,有什么事情让我直接找他。我以为你们有矛盾了,没有矛盾就好。”说罢柳丝绦倒了垃圾,向江春潮笑一笑,回家去了。

看来盛毅强确实对江春潮是他老婆的弟弟敏感了。江春潮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原以为认下二姐之后,盛毅强会在关键时候帮助他,如果在宣传部干不下去能到政协来,现在看来可能要事与愿违了。

江春潮取了照片,揣在贴身的口袋里,下楼上车。姚婕妤打过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到冯爱莲的家门口了。江春潮没有去过冯爱莲家,只听说从市政府搬出去后住进了市委家属院。他也知道市委家属院的房子和市政府家属院的房子差不多,只是稍好一些,面积是130平方米的。关姬听见了江春潮和姚婕妤的对话,说:“走吧,我知道地方。”

江春潮和关姬来到市委家属院,姚婕妤和封紫烟已经在冯爱莲住的楼下等着了。她们两个见江春潮和关姬从车上下来,急忙从姚婕妤的车上取下一块匾额,匾额上边写的是唐太宗的《百字箴》:

耕夫碌碌,多无隔夜之粮;织女波波,少有御寒之衣。日食三餐,当思农夫之苦;身穿一缕,每念织女之劳。寸丝千命,匙饭百鞭。无功受禄,寝食不安。交有德之朋,绝无义之友。取本分之财,戒无名之酒。常怀克己之心,闭却是非之口。若能依朕所言,富贵功名可久。

江春潮问:“成市长和步程哥没有来吗?”

姚婕妤笑道:“说你书呆子,你可真是呆子,人家是领导干部,会和我们一起?”

江春潮无语了。他们来到冯爱莲家里,见时运兴也在,甄丽娜在给她妈妈收拾房间。时运兴可真像一只候鸟,他认为需要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冯爱莲看见他们几个非常高兴,就对时运兴说:“老时,那个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已经离开市政府了,办公室的几个同志来看望我,我要请他们吃个饭。”

时运兴死皮赖脸地说:“冯书记,我能不能去蹭饭啊?”

冯爱莲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今天我请客,不让你们郊西集团破费。”

时运兴说:“好的,白吃谁不吃,吃了也白吃。”

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时运兴,冯爱莲也不喜欢他,可是时运兴硬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冯爱莲也不好不让他去。临出门冯爱莲看着匾额沉思了一阵子,点点头没有评论,只是脸上挂着微笑。冯爱莲问女儿甄丽娜去吃饭不去。甄丽娜一脸忧伤地摇摇头,继续收拾房间。江春潮本来想以舅舅的身份劝一劝甄丽娜,既然和关子贵离婚了,就再找一个男人好好过日子,不要总在过去的阴影里生活。可是过去江春潮和她不熟悉,现在贸然以长辈自居怕人家反感,就没有多此一举。正准备出门,关正新的老婆哭哭啼啼地来找冯爱莲,好像她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冯爱莲说:“你说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反映问题要有证据,不能想当然啊!”

冯爱莲好说歹说总算把关正新的老婆打发走了。时运兴一直用不阴不阳的眼神看关正新的老婆,好像对她非常反感。

来到平州大酒店,开始吃饭的时候,关姬提议为友谊长存干杯,大家喝了一大杯。姚婕妤代表大家敬江春潮一大杯酒,祝他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一路顺风,他痛痛快快地喝了。

因为哥哥姚四杰的死,姚婕妤和时运兴早成为死对头了。现在姚婕妤被关海民莫名其妙地安排为郊西村村委的临时负责人,如果换了别人是根本不会和姚婕妤一起喝酒的,时运兴还真是个能大能小的人,他现在一直在顺着姚婕妤说话,根本不和她顶牛。姚婕妤在酒宴上故意和时运兴较劲喝酒,时运兴终于找到报复姚婕妤的机会了,就大杯和姚婕妤比起酒量来,冯爱莲拦了两次都没有拦住。

饭没有吃多长时间,时运兴和姚婕妤都已经有些醉意,时运兴乘着酒兴说话了:“婕妤,你哥哥的事情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对天发誓……”

姚婕妤冷笑着说:“姓时的,有关系没有关系我心里清楚得很,你是什么人我也清楚得很,对天发誓有作用吗?天在哪里?”

“咱们现在一个是党委书记,一个是村长,以后要团结协作,争取把郊西村的经济建设搞上去,不能再搞窝里斗了,对不对妹妹?”

“谁是你妹妹?时运兴,恕我酒后吐真言,郊西村只要你时运兴活着,经济建设什么时候都别想搞上去!我哥哥不能白死,你等着吧!”

冯爱莲批评姚婕妤说:“婕妤,文明一点。”江春潮看一看关姬,她好像也挺反感时运兴,因为她姐姐也死得不明不白。

“这个只怕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够决定了的,我时运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运兴了,什么样的人我没有见过?”

姚婕妤又倒了两大杯酒说:“谁不知道你见多识广?时书记,喝了这杯酒,我有话说。”

“好,干杯!”时运兴想灌醉姚婕妤,姚婕妤同样想让时运兴出丑,两个人都把酒喝了,然后又倒上。

冯爱莲急忙制止说:“都不准再喝了。”

姚婕妤有些醉意,很狂妄地说:“别人都怕你时运兴……姑奶奶我不怕,在我眼里……你……时运兴算尿了!”

冯爱莲再一次批评姚婕妤:“婕妤,你这闺女怎么这么野啊?”

时运兴有些醉,语无伦次地说:“我……我……?都不是,好……好了吧?但你充其量不过是?毛……”

姚婕妤突然站起来,“时运兴,放你娘的狗屁,回家让你娘或者你妹妹知道你的?毛吧!”说罢把一大杯酒泼在时运兴的脸上。时运兴却笑着不反击姚婕妤,说:“你……你怎么能这样没有礼貌啊?好男不和女斗,你厉害,我怕你行了吧。”

姚婕妤说:“姑奶奶就这样,呸!你也算是好男人?人渣吧你!再说脏话,姑奶奶把饭泼在你的狗脸上,你兔患子信不信?”

时运兴急忙说:“好男不跟女斗,嘿嘿,我就好男不跟女斗。”

姚婕妤要走,冯爱莲不让她开车,让封紫烟开车送她。然后让关姬开时运兴的车去送时运兴……

房间里只有江春潮和冯爱莲了,江春潮说:“今天时运兴不应该来,闹得这么不愉快。”

冯爱莲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一笑说:“你不明白,婕妤是故意的,我也是让时运兴再表演表演。”

“为什么?”江春潮不由自主问道。

冯爱莲没有正面回答:“有些事情你以后就明白了。”

江春潮觉得和冯爱莲在一起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就掏出照片说:“冯书记,你见过这张照片吗?”

冯爱莲接住照片看了看,神情复杂地说:“唉,这张照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啊!我原来也有一张的,可惜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小偷到宿舍偷东西,竟然连我的照片也偷走了,这张照片是不是盛毅强家的那一张?”

“不,是我自己的。”

冯爱莲吃惊地望着江春潮说:“你是平南县老君堂公社蒜谷堆的?”

江春潮点点头说:“是。”

冯爱莲摇摇头说:“江春潮,肯定不是一个人,我知道我养母的儿子已经死了,就是活着也比你大多了。唉,你看照片上这个小孩子笑得多么甜,怎么会死了呢?”

江春潮急忙说:“确实不是一个人,我是你养母的养子,你养母是我的亲姑姑,我姐姐是杨春柳。”

冯爱莲有些吃惊,有些激动,也有些伤悲,拉住江春潮的手哭着说:“弟弟,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上大学那年回去过一次,知道父母和弟弟都不在了,连房子都倒塌了,因此以后就没有再回去过。”

江春潮也哭了,哭着说:“我原来也不知道你就是大姐,上午在盛毅强家见到照片才知道的。大姐对我一直非常好,我到市政府上班的时候你还帮助过我。”

“弟弟,以前是以前,今后是今后。你不在市政府也好,你的性格也不适合在那里,就去宣传部吧,那里也许更适合你。”

江春潮本来想去纪委,可是有了盛毅强那里的教训,他没有把自己想去纪委的想法说出来。

“你一个人终究不是个办法,你有什么打算?还等苏微醒吗?”冯爱莲非常关心地问。

江春潮摇摇头沉痛地说:“大姐,我现在还没有考虑,心都碎了,以后再说吧。”

“我记得你和苏微醒曾经恋爱过,现在是不是还有来往?她好像还没有结婚吧?”

江春潮红着脸点点头,不好意思对大姐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她适合你?”

江春潮摇摇头说:“她不会嫁给我,我也不会娶他,只是我寂寞的时候她经常安慰我,她对我不错。”

冯爱莲说:“弟弟你记住,不要和她来往了,她不适合你。有合适的还是找其他人吧,这个事情大姐也会帮助你的,我相信我弟弟能够得到幸福。”

江春潮点点头,情不自禁地哭了。在平州市这么多年孤孤单单,一直没有亲人,谁知道一天之内竟然找到了两个姐姐,可是二姐是那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大姐冯爱莲。

冯爱莲见江春潮哭也没有劝他,而是把餐巾纸递给他,让他擦眼泪。他擦了擦眼泪问冯爱莲:“大姐,郊东集团现在到底怎么样?”

“唉,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啊!”

“如果是那样,郊东集团还能生存下去吗?步程哥怎么去那样一个地方?”

冯爱莲忧心忡忡地说:“如果电价上不去,小煤矿又让关停,将来的郊东集团不是停产就是倒闭。不过船烂还有三千钉呢,倒闭也不会是两年内的事情,政府也不会撒手不管。”

江春潮不再问什么了,只是替王步程担心,他接郊东集团这样一个烂摊子到底是福还是祸呢?这个时候封紫烟和关姬回来了。他们离开平州大酒店,冯爱莲特意交代关姬:“让小封去送我,关姬你送一送春潮,不,你送一送我弟弟。最近你在工作和生活上要多关心他,他现在非常需要别人帮助,有什么困难对我说。明天他去宣传部上班的时候你去送一下,就对宣传部部长傅春江说是我让你去送的,他已经答应让江春潮当宣传科科长了,如果有变化你及时和我联系。”关姬点了点头。

冯爱莲原来一直叫江春潮小江,现在知道他是她弟弟了,立即改口叫他春潮,不再叫他小江了。在离开的时候,封紫烟照顾着喝了几杯酒的冯爱莲,关姬搀扶着有些头晕的江春潮。在路上关姬不时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江春潮,好像一时间与江春潮陌生了许多,又亲近了许多,江春潮猜想她是对刚才冯爱莲的话敏感了。

关姬送江春潮回到家,接了王步程的电话,安置一下醉眼惺忪的江春潮就离开了。江春潮望着春天的窗外,万物复苏,万象更新,他也心潮难平,想了很多很多……后来封紫烟来了,说是王董事长听说江春潮喝多了,让她来照顾一下。江春潮知道王步程这样安排是别有用意的,他没有拒绝封紫烟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