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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青春 解困

丁红漫步于校园里绿树成荫的水泥道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望着一排排高大的教学楼、宿舍楼,有一种步入仙境、一步登天的感觉,感到舒心惬意。但她没有忘记家中的妹妹,她到学校大门的书报亭前,抓起公共电话,给丁梅打电话,询问她的学费情况。丁梅说学校减免一点,村里补助一点,还差一点。

丁红说,梅,我给你寄2000块钱,但不能寄到爸名下。

你寄给桂兰婶,我去取。桂兰和丁红家是多年邻居,她对丁红和丁梅很好。

丁红说,你告诉兰婶,不要对爸说,把汇款单直接给你。

好。

丁红又问,咱爸呢?在家吗?

爸整天泡在王寡妇家,吃住都在她家,就不进自己家了。丁梅回答。

丁红知道这暴露了一个普通人人性的弱点,对妹妹说,你不要管那么多了,要照顾好自己,以后吃住在学校,姐供你上学,要学好功课。

丁梅说,姐,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

好了,我去给你汇钱,过几天你问兰婶。

不久,白雪给丁红买了手机送到学校,为的是便于联系。到了周末,白雪就给丁红打手机叫她到家里来玩,给她做好吃的,临走再带走点她喜欢吃的食品。我有空闲时间,就开车到学校门口给丁红打手机,叫她出来,有时给她三千、五千,有时给她万儿八千,叫她安心学习,生活上增加营养。所以丁红手里不缺钱,在同学中生活不比别人差。

丁红上大三那年,丁梅也考上了大学。春节丁红回老家和妹妹一起过年,父亲仍吃住在外,丁红觉得和父亲的情感越来越淡化了。过罢年,她送妹妹去学校,给她足够的学费。丁红心里清楚这些学费的来源都是我给的,我不仅帮了她,而且还帮了她妹妹。丁红安排好妹妹,她也返校了。她没有想到在本县火车站一角碰到了同村的马兰。马兰穿着肥大的男式旧蓝袄,袖口已经烂了很多小口,衣襟上脏兮兮的,像是从破烂堆里捡出来的被废弃的旧衣服。焦黄的头发脏兮兮地散乱地披在肩上,有的缠绕在一起形成了小结节,像长时间没有梳洗过头似的。一脸灰土,像是多日没有洗脸似的,那毛孔里隐隐约约星星点点藏着尘灰。她蜷缩着身躯,靠着墙角坐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冻得哆哆嗦嗦,嘴唇发乌,如乞丐一般。如果丁红没有认出她,还真把她误认为精神病人呢。

丁红拉着银灰色旅行箱站在她面前,弓着腰对缩着头的马兰轻声呼唤,兰姑,你怎么在这里?

她抬头翻眼看看丁红,穿着合体收腰的玫瑰红中款鸭绒袄,帽子披在脑后,帽檐上镶嵌着松散的浅棕色皮毛毛。脖里围着柔软的白底红花纱巾,像生长在大城市很出众的漂亮女孩,超凡脱俗,浑身洋溢着优雅的气息。马兰一激灵慌忙站起来,惊喜地说,是丁红呀,我不敢认你了,成大姑娘了,真是越长越漂亮,你去哪儿?

去上学。

在哪儿上?她急忙追问。

丁红告诉她地址。

那里好找活吗?我想去打工。

丁红首先想到了我,她知道我安排个员工是轻而易举的事,便说,应该没问题。

咱们一块儿去吧。马兰说。

丁红满口答应,说好。听兰姑说话,大脑还是清晰的,只要她精神上没毛病就好。丁红从她的穿戴和精神状况猜测,兰姑一定是遇上什么难事了,或受了大的精神打击和磨难,想帮她走出困境。如果帮她找到了工作,马兰就有吃住的地方了。

丁红几年都没有见马兰姑了,只是知道她被父母逼迫换亲出嫁了。在村子里,她和马兰家是多年的老邻居,她小时候常跟着马兰玩。她在丁红的印象中,常穿一件旧绿格子外褂,又肥又大邋邋遢遢,但她的面容很俊,细嫩白净的圆脸形,樱桃小口,大眼睛,饱满的宽额头,是标准的古代美女相。她常常和村里的小伙伴在一起玩,丁红也围着她转,记得最清楚的是常在村当街旁边的大槐树下玩游戏,唱歌跳舞唱戏。在一群伙伴中,只有马兰的声音最好听,有时马兰扮演豫剧《朝阳沟》里的银环,有时扮演拴保娘,她无论扮什么角色都和真演员唱的声音很像,那嗓音清亮圆润、悦耳动听,再高的声音都能顶上去,好像她生来就是一块唱戏的料,有一副好嗓音。只要听到她唱戏声音,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围着看,人人夸赞。马兰上到小学四年级,省剧团到学校招收学员,面试时听她唱两段戏,就敲定要她。当时一共考上一男一女,女孩就是马兰,她回家告诉家人,却遭到父母坚决反对,父母说,饿死不当唱戏的,谁都知道戏子八辈子不入老坟,就这样一次良好的机遇放弃了。后来那男孩成了省剧团的名演员,扭转了他的前途和命运,过着幸福生活。可马兰小学毕业,家人就不让她上学了,在家干活。马兰姊妹五个,她排行老二。她家是村里严重的超生户,超生罚款,穷得一无所有。因为穷困不堪,父母忙生计,让她在家里照管弟弟妹妹,每当走出家门时,常常看到她身上背一个,手里扯一个,后面跟一个。

马兰长到十八岁,父母强迫她为大哥换亲。一般村里家穷的,或相貌丑陋的,或残疾的男孩,找不到对象就拿妹妹或姐姐换媳妇。就是张家的闺女到李家当媳妇,李家的闺女到张家当媳妇,或者三家转亲,只要双方老人同意一桩婚事就成了,家里人为了传宗接代,就下嫁女儿。马兰的大哥又矮又胖又黑,一动三喘气,村里人说是呼噜蛋,还长着两只死板的灯泡眼,看着让人毛骨悚然。马兰的男人是个刀疤脸,劳改犯,大她十二岁,稍不如意,便对马兰又打又骂。

车站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熙熙攘攘。丁红看着马兰冻得肌肉紧缩,嘴唇发紫,便打开旅行箱拿出红围巾和半大蓝毛呢褂给她穿上。马兰穿上毛呢褂,外面套着自己的旧棉袄,脖子里围着毛绒的红围巾,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起来。马兰笑笑说,这衣服给我穿就糟蹋了,太洋气,我不称。丁红说,关键是为了保暖。她说着转身站在马兰身后,双手将她散乱的头发向后拢在一起,用花手绢给马兰扎着头发。她们坐在候车室里成排的固定蓝色胶椅上交谈。丁红看着马兰面黄肌瘦,皮肤干燥,大而无神的眼睛有点痴呆僵硬,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就猜测她的家境不佳,便问其家庭情况。

马兰摇摇头说,不能提呀,我不瞒你说,我是出来逃活命哩,他们一家人都欺负我,真叫我没法活了。我男人刀疤脸心狠手毒哇!他经常打我,你看看我脸上的伤疤,就是他打的。她说着撩起鬓角旁那绺偏长的刘海儿。丁红看到她太阳穴上方有一寸多长的疤痕,痕迹秃光有点暗紫色,向肌肉外稍微凸出一点,像一条细小的僵硬的死蚯蚓在那里斜趴着。她说,这是因为我把饭烧煳了,婆婆对我大骂起来,我顶几句嘴,刀疤脸拽住我的头发猛然一脚踹倒,然后拳打脚踢,把我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这样还不罢休,他又抓住我的头发,像抓小鸡似的把我拽起来,摁着我的头往门框上磕。我眼冒金星,头发蒙,觉得天旋地转,当我满脸是血时,他才撒手,是邻居把我搀扶到卫生所缝了几针。我躺在床上三天没起来,也没人管没人问。几天后,我回娘家,不想再回他家了,娘可怜我,却不当家。我哥听嫂子的话,逼我回去。我说不回,哥也往死里打我,打伤了我的腿,旧伤没好又添新伤。娘劝我回去,哥用架子车把我拉回婆家。我知道哥怕老婆走了,宁要老婆,不要妹妹。娘也怕哥和嫂子啊!我回到婆家比住监狱还难受。后来,我怀孕了,孩子出生时,家里怕花钱,刀疤脸把我送到小诊所里,他就无影无踪了。在小诊所里,我三天没生下孩子,医生给我打催生针,还是生不下来,折腾得我生不如死。医生叫转大医院,婆婆怕花钱,叫再等等,等到第四天才生下孩子。生了孩子回到家里,才知道刀疤脸因为赌博被派出所抓起来了。我有个同学,在当地派出所工作,家人用三轮车拉着我去找同学,把刀疤脸放了。孩子刚刚满月,他又嫖娼去了,结果又被抓了。我又去找同学,交了罚款,才把他放了。当晚回到家里,我劝说他以后好好过日子。他瞪着鸡屁股眼似的烂眼睛,要吃人哪,大声吼叫,老子想干啥就干啥,谁也管不着。他抓住我的头发将我从床上拉到地上,把我的头发拽掉一把,现在还露着肉皮哩,又在我肚子上连踢几脚,我下身还流着血哩,这不,我偷跑出来了,死都不回去了。

丁红听了马兰的叙说,为她悲伤,怜悯她,心疼她,禁不住鼻子一酸晶莹的泪水流出来,感觉鼻涕也要从鼻孔里蹿出来,便慌忙从身背的挎包里掏出纸,在鼻子上拧一把鼻涕,泪水涟涟地说,姑啊,我给你买车票,咱们一起走,以后永远不要回家了。她知道马兰心地善良,勤快能千,脾气好,要救她出火坑。

丁红将马兰姑带到广州,陪她看病,医生说问题不大。丁红又给我打电话,说明了姑姑的情况。我说你带她来吧。

丁红和马兰来到我办公室,我慌忙给她们让座、倒茶,然后我们都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马兰没有出过远门,身处广州,无论到哪里都感到新鲜好奇,坐在办公室里,仍东张西望,目光痴呆,有点傻气。我理解不常出门的憨厚老实的村民,他们都心地善良,听话,靠得住。我对马兰说,我很同情你的不幸,可以帮你找工作,但以后不要给我惹麻烦。我担心的是你那个蛮横无理的丈夫。

丁红当即说,爸,她可以隐姓埋名。

这时马兰回过神来说,杨老板,您放心,我是死里逃生,是红和您救了我,您是我的大恩人,我坚决和家人断绝关系,因为他们一旦知道我在哪里,把我弄回家,我就没命了。我想在这里长期千下去,永远不回家了。

我看看马兰,理解了她的苦衷,觉得也是个苦命孩子,因为家庭不幸遭了不少罪,受尽折磨,我很同情她,对她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你在这里的地址。既然家人都虐待你,也不要对他们抱什么希望了,以后你就善待自己吧。你去金山的公司当售货员吧。

马兰紧接着说,您叫我销售啥?我会吗?人家要我吗?

我靠着沙发背手摁着沙发边,稍微侧着身子很随意地坐着,瞟她一眼微笑说,那是我外甥和我儿子的公司,我可以当他们一半家,这你放心。我心里清楚公司已经帮助五百多人就业了,以后还会发展壮大。去年向灾区捐献了三百多万元,以后每年都会捐献。我又对她说,金山的公司主要对外销售各种建材原料,你的任务就是天天守着仓库门坐着,有客户购材料时,带客户转转看看就行了。如果有客户买材料,你只要给总公司打个电话就行了。

马兰哧哧地笑了,笑得很甜,急忙说,就恁轻松啊,等于我没干啥活呀!

我说,你就是看着货,守住门就行了。每月给你开三千五百元的工资,行吗?

马兰惊呆了,天哪!这么高的工资啊!别说三千,我兜里从来没有装过一百块钱,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忽然间就降临到自己头上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她有一种从地狱瞬间升入天堂的感觉,突然见到了光明和阳光,让她欣喜若狂,乐滋滋地说,老板,工资太高吧?我也没干啥活,就看着门,不下劲,也不累。

我知道这是没出过门的很实诚的女子,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如果是常在外打工的女孩,只怕老板给的工资低呢,希望多多益善。我摇摇头笑笑说,从没听说过员工嫌工资高的,因为这里的消费也高啊。

丁红也没想到兰姑每月能拿几干元的工资,干爸太大方了,顿时羡慕兰姑了,但只是抿嘴笑笑说,爸,我也想到公司看看。目的是想看看公司什么样的状况。

行啊!咱们一块儿去。我站起来背着手在一边低头慢慢踱步,劝她们都喝点开水,润润嗓子,稍休息片刻,待会儿带她们去公司。然后我坐回办公椅里,伸手拿着桌上的手机给金山打电话。公司的名字叫红太阳公司,一般我常说金山公司,业务范围很广,装修、维修、租赁、销售建材等,摊子越来越大,一切都为建筑工程施工服务。我给他们分了工,金山是总经理,金水和我儿子是副总经理,我算是董事长,他们都听我的。这里的领导班子成员都是自己亲属,心往一起想,劲往一处使,全力以赴为公司着想。我对金山说,你给我安排个职员。

他问,舅,是谁呀?

丁红的老乡。

是男是女?

是女的。

她想干什么活?

就叫她看仓库吧。

好。您叫她来吧。金山说。

因为房间里静悄悄的,我和金山的对话,她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丁红很敬佩我,觉得我很爽快,很果断,就这么几句话把马兰的工作搞定了。对于无人关爱的人,找工作是何等的艰难哪!有的即使找到工作了,人家给的工资寥寥无几,像打发要饭似的,挣的钱难以糊口。如果找对人了,就一句话的事,叫你一步登天,身价倍增,步入幸福的天堂。我开车带她们去公司。马兰说,我的行李还在丁红学校里。我说先放那里吧,到公司重新给你买新的,公司大门口的商店里什么都有。公司偏离市中心,接近市郊区,那里是全市销售建材的集中地,说不清占地多少亩,大得如海洋似的。远望四周都是多层楼房,那里是各家公司的办公室。楼下停着无数辆黑白红等各种颜色的名车。大院里面是一排排高大的平房仓库,大的如车间一样,整齐地分类垛着小山似的建筑材料,品种多样,货物齐全。整个大院里的路都是平坦的水泥地,到处干干净净。一个个蓝铁皮垃圾箱站在路边,接纳人们清理的脏物。一般购货人都是开着货车,在里面出出进进。销售建材的有数百家,每个仓库里有两个售货员,以便轮流休息。

我家金山的公司在东边三层楼上,接近大门口,相对整个大院是最繁华的地方。金山金水懂经营善管理,把好质量关。每次进材料都要经过仪器测量,杜绝不合格产品进仓库。久而久之,他们的产品出了名,而且价格低,又占有好位置,每天都要销售大批建材。我和金山商议将马兰安排在接近公司办公室门口的那个仓库里。那里有一个和马兰年龄相仿的三十岁左右的安徽女售货员,她们可以相互帮助,比如吃饭时可以换班,想做饭时,仓库里有炊具,想休息时,里面有休息间。马兰看到这里的场景很满意,在这里像养老似的,不出什么力。她情不自禁地笑着对我说,谢谢老板,谢谢红,我托你们的福啊!这里太好了,我就想在这里干一辈子。

我说,行,到老了,走不动了,叫金山给你雇个保姆侍候你。

马兰哈哈大笑。

我给马兰安置好上班地点和住处,就带她和丁红到大门口商店里为马兰买了被褥和各种日用品。将她安置在距工作地点不远的宿舍楼305房间,和同伴在一起,里面有厨房、卫生间、两张单人床等。临走时,我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五千块钱给马兰,我说,你缺什么买什么,用于日常开销,不扣你的工资。她接着钱说,是不是我给您添包袱了。

不算包袱,像小气球样。我有意开玩笑。

她嘿嘿直乐,说我多年没笑过了,现在我又学会笑了。

我说,希望你以后笑口常开,你既然是公司的员工了,就成了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有什么事大家都会相互帮助的,你就安心工作吧。让她苦尽甜来,我为挽救一个苦孩子而高兴。我也觉得助人为乐是很有意义的事。我将马兰安排好,又开车送丁红回学校,在路上丁红说,爸,开公司真好,赚钱快。

我不想告诉她实情,只是说,还行,比干其他职业强。

我明年毕业了,也来这里干吧。丁红问我。

路上车流成河,开车必须高度集中。我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开车疾驰前行。我说,你毕竟学了几年专业,而且基础很好,丢掉可惜啊!

丁红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观景,一边给我聊天,她知道如果来公司上班就会待遇很高,一定要比在其他单位工作收入高得多,谁都知道环境是否优越及工资收入的高低是年轻人择业决定去留的关键,谁都想实现自身最高价值,说金山金水都是名校毕业,他们不都丢掉专业了吗?

我说,他们是破小子,能打能跳能闯,不怕吃苦。你一个女孩家有技术,有个稳定的职业,也很好。看发展吧!如果在外面发展不行,可以来公司。我爽快地说。

丁红觉得我真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辈子遇上我,感到自己很幸运。她突然冒出个想法,如果她将来进不了公司,可以叫丁梅来啊!

我想,如果丁红愿意来,我热烈欢迎,因为她是懂行的专业人才,可以为公司注入新的活力和新鲜血液。现在之所以我外甥的公司经营这么好,全靠他们兄弟二人聪明能干,管理有方。我相信人才的力量是无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