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踪。”

秦风提着刀，悄无声息融入夜幕，就像是一头看见猎物的狸猫。

屋顶。

林立半蹲着身子，一手撑地，狐疑不定地望着屋内。

一片漆黑。

他虽然已经出尘开窍，但并非眼窍，是耳窍。

出尘开窍，通灵超凡，共九窍，全开可贯通天地，蜕化先天。但这九窍顺序并非固定，因人而异。

有人！

秦风就在里面！

但他刚到，屋里烛火突然熄灭，是巧合，还是对方已经发现他的悄然欺近？

“区区后天四重而已……”

少顷，林立咧开嘴角，自嘲谨慎。

他是出尘一重，后天四重差了足足一个大境界，就是正面对上，对方也不是自己一合之敌，何须谨慎？

“在老大身边太久，真是越来越怕了。”

林立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他怕的不是何旭，而是……随何旭一起做过的那些事！

一旦被发现，必然难逃一死！

自己能否善终？

毕竟做了那么多亏心事……

林立直起身子，眼神迷离，想到了五年前的自己，和这屋内的秦风一样，出身贫苦，尚武艰行。

不同的是，他遇到了何旭，从此命运转折。

是福缘。

还是灾祸？

一开始林立觉得是福缘，可现在。

每夜从旧事败露的噩梦中惊醒，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

再加上这次意外……

“做了这一票，就离开铁牛镇！”

林立心里立下flag，手持匕首，纵身越下房顶，行云流水，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正要穿窗棂破入，突然。

一双幽暗的瞳眸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

错愕非常。

两人都是如此。

秦风没想到林立会突然跃下，林立没想到秦风就在身下。

后天四重？

我竟没发现他？！

我开了耳窍，近在咫尺，竟没能发现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林立一怔，不可思议，没想到刚才的猜想竟然是对的。

这时，突然。

“谁派你来的？”

低吟如渊，林立看到，秦风的眸子突然幽光变幻，如一方深不见底的深渊，拽着自己不停下坠。

下方，一张震怒的脸逐渐清晰。

“是老大……”

刚开口。

“……你们，我……都得死！”

何旭狂躁的怒斥于耳畔炸响，林立心头一震，双眼竟清明了几分。

说时迟那时快。

嗤！

一片刀光如练，迎面而来，冰冷刺骨！

“真的是你？！”

林立本能惊退，秦风这一刀，让他感到了死亡威胁！

并且。

“后天八重巅峰！”

“这根本不是后天四重能挥出的刀光！”

轰！

林立爆退，瞬间激发所有潜力，脚下泥土崩裂。可哪里来得及？

嗤！

血光四溅，林立举起匕首欲要阻挡的那条手臂齐肩断裂，匕首落在地上，声音清脆，传荡夜幕宛如百灵。

但对林立……这是索命之音！

逃！

情报不对！

秦风，根本不是后天四重天！

他一刀之力，竟超过了身为出尘一重的自己！

林立亡魂大冒，被秦风一刀吓破了胆，转身狂奔。只是，一刀见血，秦风岂会留他？更何况，他已认出了林立的身份！

锵！

刀鸣铿锵，划破长夜，刹那间落定。

林立一顿，只感觉自己突然飞了起来，视角旋转，地上一具无头尸体跑了几步，轰然落地！

我死了？

这就死了？

怎么可能？

我还没好好生活……

林立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眸光逐渐暗淡，神光消散。

……

秦风持刀而立，机警望向四周，神目灼灼，确定林立并无同伴，这才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林立的头颅上。

脸色凝重难看。

林立，他认识！

是铁牛镇镇妖宫的修士无疑！

半年前，他成就出尘之日，自己正作为守夜人在镇妖宫，知晓此事。

这就证明。

“是他。”

“何旭！”

铁牛镇镇妖宫之首，出尘九重巅峰的大修士！

已是出尘九重巅峰的何旭分明早就拥有了离开铁牛镇去更广阔天地闯荡的资格，甚至，有机会加入真正的镇妖宫，他却没有这么做。

创镇妖宫，守护一方百姓！

昔日何旭立下宏愿，秦风这具身体的主人都曾是他的“信徒”，铁牛镇不知多少少年将他视为偶像，希望得到他的认可，加入“镇妖宫”。

但。

“果真是他！”

何旭就是幽魂蛇的主人，是镇妖宫守夜人接连惨死的幕后黑手！

妖兽残暴，还是人心更险恶？

林立找上的是自己，但绝不意味着，何旭已经知道幽魂蛇是自己杀的了。

广撒网。

“他可能对昨天所有的守夜人都下手了！”

想到这里，秦风心头一紧，意识到，自己本能斩杀幽魂蛇的影响，恐怕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铁牛镇，不能待了！

自己可以把孙鹏的尸体伪装，却不能伪装林立，因为他的目标就是自己，肯定不止一人知道此事！

顾不得思索其他守夜人的下场，秦风一脚踏碎房门，抓起白天买好还没收拾的干粮，和书桌上白天早就写好的一封信，朝天阴山脉的方向掠去。

出尘九重巅峰，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抗衡的！

唯有天阴山脉这道天然屏障能保护他！

“夜色。”

“妖兽。”

“他们获知林立身死还需要时间……来得及！”

铁牛镇高大的土墙映入眼帘，秦风没有立刻翻过去，而是来到一方矮小的土房前，门庭漆黑，小院幽静，秦风把信和几两银元丢了进去，深深望了一眼，这才翻过了土墙。

这信，很重要！

兴许，能成为他这一劫保命的关键！

已是后天八重巅峰，对入天阴山脉躲祸，秦风依旧没有多少信心。

妖兽残暴，择人而噬，非出尘不可敌！

关于妖魔的传言，太可怕！

可他现在，已经没了其他选择。

……

黎明。

望山跑死马。

半夜狂奔，秦风终于进了山林。

“青狼！”

“寒豺。”

“赤琰兔！”

他开启眼窍，再加幽魂蛇天赋神通，目力惊人，夜如白昼，隔百余丈远就能提前发现藏匿山间的猛兽。

避让。

绕过去！

大多猛兽他都在铁牛镇镇妖宫见过，更亲耳听何旭麾下讨论过它们的强大，为拿下这些妖兽折损了多少兄弟。

这是本能的选择，更是本能的惊惧。

直到突然，秦风脚步突然顿住，脸色阴冷。

没路了！

丛林看似广阔，但在他的视野里，四面八方都有猛兽潜藏，就连刚走过的路上，都多了一头半夜掠食的青狼！

被困住了？

东方肚白，何旭怕已知道了林立的身死，已经派人追来了！

“没办法了。”

“隐踪！”

锵！

提到在手，秦风朝一头寒豺走去，浑身绷紧，随双方越来越近，眼瞳越来越亮。

直到。

嗤！

长刀轻颤，一击锁喉！

挥刀立斩之时，秦风已经做到了奔逃突围被追杀的心理准备，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噗嗤！

妖血纷飞，一颗斗大的头颅高高飞起。

“斩杀寒豺，掠夺普通血气七道。”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秦风愣住了，呆呆地望向手上血光浸染的长刀，懵了。

竟这么轻松？

它本已垂死？

不！

突然秦风明白，不是这寒豺大意，也不是他运气好，而是——

本该如此！

寒豺，青狼，包括一路见过的很多妖兽，它们本来就没有铁牛镇里流传的那么强！

流传在铁牛镇中妖兽残暴，非出尘可敌的传言，也是何旭的套路！

为了在铁牛镇的超然地位，为了权利，他故意将这些妖兽的战力夸大了数十倍之多！

什么出尘才可斩杀？

后天八重……

不！

即使是突破前的自己，后天四重就可以，足以一战！

“谎言！”

秦风想透这一点，立刻感到通体冰寒。

何旭竟然用这种方式，蒙蔽了整个铁牛镇所有人，他“守护神”的地位也因此牢不可摧！

但。

这些年来，铁牛镇真的没有人发现这一秘密么？

肯定有！

可真相一直被谎言掩藏。

那些人，都去哪了？

秦风心头一紧，驱散这些恐怖的念头，对何旭的杀意和憎恶已经达到了极致！

歹毒！

邪恶！

这是铁牛镇的守护神？

简直就是魔鬼！比妖魔更可怕！

“但现在……我出来了！”

秦风心念一动，炼化那七道血气，弥补一刀消耗的同时，感受体内气血荡漾，更浑厚了一分，脸色坚毅。

普通血气的效果明显不如下品血气，但关键是——前者数量多啊！

一眼望去，方圆两百丈至少有十数头妖兽，似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正匍匐靠近，妖眸嗜血猩红，被血腥味激起了体内血脉的暴虐。

秦风笑了。

都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都是宝贝！

但。

他心里的猎物，又何止身边的这些妖兽？

对比当下和铁牛镇的现实，秦风逃亡至此，借助天阴山这道天然屏障保全自身的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

何旭，该死！

铁牛镇镇妖宫，更是该死！

现在的他或许无法对何旭造成威胁，但对镇妖宫的其他人，对何旭的那些狗腿子……

“我等你们！”

嗤！

秦风挥动长刀，破空之声激鸣，赫然已经不再遮掩自己的气息行踪，步履迈动，身影纵横，如一条穿行虚空的凶蛇，手中之刀，就是它的蛇信，它的锋芒！

锋锐。

刁钻！

迅猛！

妖血飞扬，染红大地。

“斩杀青狼，掠夺普通气血九道……”

“斩杀血灵鼠，掠夺普通气血十一道……”

血气滚滚如潮，涌入秦风体内，并被他迅速炼化，他的气息越发浓郁沉重的同时，长刀挥洒间，更多了几分熟练，几分果敢霸道！

武道在突破。

秦风的刀法，也在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