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任的名头叫的响,可说到底也只是个股级干部,况且这股级还只是一个叫法,国家还不认。
钟正名同样也是大学生毕业后参加选调考试,不过他没有留在县城,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唐岭乡,只不过后来也渐渐被消磨掉了一枪热忱,跟方慎凯成了难兄难弟,两人一起在乡镇混了大半辈子,见证了风雨的变迁,最后一起捞了个四级主任科员。
“方......方书记,您好。”钟正名见新来的领导坐在自己对面,有些局促。
“你不要紧张。”方慎凯脸上挂着笑容:“正名,我听说你也快三十三了吧?”
钟正名心里一咯噔。
这卖的是什么药啊?
在官场,三十三岁是个极其敏感的时候。
如果说一个人在三十三岁之前,还没有晋升为副科,那么他这辈子除非有什么大机缘,否则是别想往上一步了。
政治生涯,三十三岁就被判了死刑,未来的前程,一眼可以看到底。
方慎凯根本不跟他墨迹:“现在乡里副乡长有二个,再加一个也无妨嘛。你应该在活动了,找的谁?”
方慎凯压下声音:“何泽邦?唐家强?”
唐家强就是唐岭乡党委副书记,乡长,本地人,不过他年纪较大,而且性子也不强势,再加上碰上一个极其强势的党委书记何泽邦,他的存在感很低。
钟正名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筷子都差点没拿稳。
这讨官买官,虽然大家有默契,甚至于早已有了明码标价,但这是可不兴拿到台面上说啊。
“你不要紧张。”方慎凯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是想跟你说,找何泽邦不靠谱,我跟你打包票,在今天下午的党委会上,他不会提你名字。”
钟正名只是低头扒饭,根本不敢抬头。
“他不提,我提。”方慎收起笑容。
钟正名诧异的抬起头,眼睛瞪得跟铜锣一样,全是疑问号。
“好好干,我的目的跟你一样,为唐岭乡做点实事。”
这句话,声音不大,震的钟正名双耳轰鸣。
他突然想起,在三十二岁这个坎,对于晋升为副科的渴望,已经将他弄得方寸大乱,以至于丢了本心。
......
吃了饭,方慎凯照常回到办公室。
过了个把钟头,邹陆泽跑过来说道:“方书记,下午二点,在三楼会议室照例举行党委会。”
“我知道了。”方慎点点头。
党委会,才是重头戏。
前面的这些冷遇,都不过是凉菜而已。
在前往党委会过程中,方慎凯碰到了一个个“老熟人”,是人是鬼,他基本都清楚。
但现在还不能打招呼,毕竟在这个时空,大家还不熟。
“慎凯书记啊,你好啊,欢迎二号首长前来指导工作。”声音洪亮粗犷,镇党委书记何泽邦来了。
而他的称呼也具有很浓厚的体制气息。
不称呼对方的姓,而是以对方的名字加上职务,是一种展现亲近的叫法。
只不过到了后来因为滥用,也不显示“亲近”了,而纯粹是一种基本礼貌。
但这一般只存在与县处级及以上。
虽说乡镇的很多制度,譬如三套班子的设置等,都是仿造上级。
但在乡镇上,也这么叫,说实话有些不够格,显得东施效颦了。
而且这一句二号首长,也是实打实的讽刺。
省委组织部的正式通告已经下来,何泽邦不可能不知道徐书记已经下台的事实。
一号首长都不在了,那么方慎凯这个本来就“秘书不带长,放屁都不响”的秘书就更狗屁不是了。
“何书记您好。”方慎凯没有多说,态度不咸不淡。
会议室里,唐岭乡九名党委委员到了八位。
缺席的那个是乡***刘振新,此人基本不出山,无论什么表决,他就算弃权。
“首先我们热烈欢迎原县委徐书记秘书方慎凯同志,来我乡担任党委副书记,慎凯书记年轻啊,又是名牌大学毕业...”说着,何泽邦点了根烟:“我相信办事能力是很强的嘛,下面请慎凯书记给我们作指示。”
这何泽邦说话夹枪带棒的,方慎凯也不甘示弱,但不撕破脸皮,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何书记谬赞了,我们组织的章程也说了,咱们要从群众中来,又到群众中去,何书记作为咱们这个班子的老班长,青年时期还是咱们县种粮能手,做了个从群众中来的表率,珠玉在前,我自然也要回到群众中去嘛。”
“同志们,组织上决定让我担任咱们唐岭乡的党委副书记,这是组织上对我的高度信任,也是对我工作能力的重要检验,咱们乡镇干部,是政府工作的最前沿,我们要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办事,咱们千万不能有什么臭架子,端着,摆着,那是绝对不行的。”
这些话就是说给何泽邦听得,而且是针锋相对的顶了回去。
何泽邦恨得牙痒痒,忒的一口将香烟吐在地上,不过想起刚刚常书记秘书打过来的那个电话,他又不敢发作。
屋子里的人将这一面看的真切,不由对方慎凯这个副书记升腾起了几丝敬畏。
不甘做傀儡,也受不了气,看样子还有一点手腕,说不定能跟何书记掰上几回合手腕。
“方书记,你初来乍到,对我乡实际情况并不了解,我看你先负责林业,水利,安全这三个方面的工作吧。”
“何书记,据我所知,我的前任,除了这三个方面之外,还负责招商引资,道路建设方面的工作吧,对,我还记得电力也是。”
这一点上,方慎凯绝对不会退步。
对于做领导而言,绝不会嫌事情多。
事情多了才好,才更有权威,巴结你的人才更多。
方慎凯倒不是贪图那点巴结,但是跟何泽邦这种人抢劝,那就等于从他嘴里抢肉,不进则退。
何泽邦皮笑肉不笑:“看来咱们方书记来唐岭乡之前,可没少做功课啊。”
随即他脸色一横:“怎么你的工作,我拍板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