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断电话,眼望着深湛无底的夜空,突然有了一种无奈。
浩瀚宇宙,茫茫人海,曾经许下永远的人,如今却再难相见了。
不想那么多了,天也晚了,小姜还等着我呢,别让他太着急了。
他不再黯然神伤,挽起湿淋淋的裤脚,振作精神向公园北门疾行而去。
砰!
哪知忙中出错,他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两人都跌倒在地。
“对不起,不好意思,您没事儿吧?”刘浩然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赶紧爬起来跑过去问候人家。
“怎么搞的,走路不长眼睛吗?”那人怒气汹汹喝道。
“哎?你是......汪楠?”刘浩然仔细打量着这个瘦高的眼镜男惊问道。
“是啊!你是......”眼镜男人推好眼镜,端详了半天,才认出了他。
“哈哈,浩然啊,你小子去哪儿了,还知道回来啊。”汪楠笑着推了他一把。
没想到,多年不见的大学同学竟在这种场合相遇了,两人爽朗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开去。
刘浩然上大学时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除了宿舍的几个人之外,很少接触其他同学。
汪楠住在他们的隔壁,经常过来找他们联机、借书,一来二去也相对熟悉了。
两人因为金庸武侠的共同爱好,曾经一起畅想仗剑天涯,可惜,最后发现那只是年少轻狂。
那虽然有些幼稚,但真怀念那个可以做梦的年纪啊!
现在的汪楠在一个私企里做主管, 说得好听点,可实际上就是个工薪阶层。
比上,永远都不足,比下,也没有多大鱼。
当汪楠问到他现在干什么的时候,刘浩然只说一个小公司跑后勤的,这次过来考察市场。
他为人一向低调,也不爱摆架子,衣着崇尚朴素,光从外观上看,一般人打死也不会把他当成大型企业的高管。
“大楠,我来了。”
两人正在叙旧,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孩呼唤,刘浩然转头看到了一个短发蓝衣女子,正笑着走向汪楠。
“小雅,你来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同学刘浩然。”
汪楠毫不避讳地牵过小雅的手,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好抽出去,顿时羞得小脸通红。
虽然汪楠并不是太英俊,小雅也不是多娇艳,但两人站在一处就仿佛日月同辉,有种说不出的相配之感。
刘浩然那一瞬间想起他与梁艳的甜蜜时光,心中颇为触动。
“那个......汪楠,我还有点事儿,改天再聊啊。”
他找了个借口,与汪楠加上微信留了电话,便匆匆赶往公园北门与小姜汇合。
这一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早上八点,急促的闹铃声将他吵醒。
九点还有一个重要的客户要见,他快速地收拾衣装,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他此次作为天宇集团的代表来参加l城一年一度的招商节,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不惜任何代价拿到京兆城际铁路的承办权。
京兆城际铁路的建设,被誉为“新天路”,它将贯通东西五省要道,连通数万里行程,解决数千万民众的交通问题,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国际级惠民工程。
天宇集团董事会研究决定:必须拿到这项工程,让天宇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知名的大集团。
刘浩然虽然对这个项目的最终归属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他依然执着地为之拼命奔波,排除万难,迎难而上。哪怕多一分把握,他也在所不辞。
因为他深知老板的魄力与魅力,更是因为当初在他什么也没有的绝望边缘,是人家拯救了他。
这五年的历练,让他可以在各种场合应对自如,但他依然不喜欢这种无聊的酒局。
但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儿,他即便再抵触也要去。
今天的活动,是由省文联组织的文艺汇演,除了市政部门的多位领导,还有文化界的诸多精英,这也是他愿意参加的一个重要因素。
即便工作的压力、生活的求索,占据了他绝大多数空间,但在他内心深处,依然是一个中二文青。
在漫天震耳掌声中,这场汇聚了省级文艺骨干的晚会落下帷幕。
平心而论,还真有几个节目水准颇高,完成够得上国家级表演。
尤其那曲曼妙的舞蹈《飞天》,领舞者无论样貌、服装,还是技巧、节奏,甚至意韵,都有登上春晚舞台的实力。
没想到这个三线城市中竟然藏龙卧虎,有如此高超技艺的人才,有机会真要一见芳容了。
演出结束后,进入酒会阶段,领导们被请到二楼包间,一楼大厅中按各协会分布落座。
刘浩然自然在企业家协会与当地各知名企业领导层们觥筹交错,表面上风度翩翩、熟络非凡,心里可能在盘算着怎么让你栽跟头。
在他身后不远是诗词协会和书法协会,不同于企业家的各怀心机却极力隐藏,文人相倾的争胜之心却表现得很明显。
“周先生,听说您最近又出版了一部诗集,恭喜啊。来我敬您一杯。”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被安排在边缘的中年胖男人躬身端着酒杯,向左首一个瘦弱、短须的三十多岁男子敬酒。
这周先生纹丝未动,睡眼惺忪地斜了他一眼,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一眼,令那中年男人僵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来,老张,这是彭老师,咱们省当年的传奇妙笔啊。”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老头忙过来拉了一把中年男人,带他来到右首一座白发白须老者面前。
这老人约有七十多岁,一脸慈和之态,完全不似那周先生的冷漠桀骜。
他忙起身与老张碰了一下杯,浅浅饮了一口,微笑着给这个无名后辈些许安慰和鼓励。
“呵呵,有彭老在,我周明翔算哪根葱啊。”周先生冷冷道,令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周先生,老朽也没什么成就,只是多活了你几十年,哪有你这新锐诗人的锋芒啊。”彭老依然笑意盈盈,颇有长者风范。
“岂敢啊,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您也别自谦,我也别放狂。不如现场做一首诗让在场诸位做个评断如何?”
虽然彭老想息事宁人,可这周明翔却依旧咄咄逼人,似乎胸有成竹,要当众让彭老一世英名尽毁。
“这......年轻人,文以载道,何必要争个输赢短长呢?”饶是彭老心胸开阔如海,也不由得被他逼得气息不畅。
“彭老啊,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现在这时代流行什么,您知道吗?您那些古体诗词早就过时了。”
周明翔越来越张狂,竟然大言不惭地质疑起彭老的文学造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