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国富询问过卓兰芝是否等到马援朝回来以后商量了,再决定要不要收养胡姗姗。
但是卓兰芝并不能放心,还是决定先将胡姗姗领回家来,等马援朝回来以后再和他商量。
在村支书林国富的带领下,村民们收拾了一下早几年公社用来堆放杂物荒废的茅屋,给卓兰芝三个孩子以及领养回来的胡姗姗暂时居住。
五口人挤在一个十几平的茅草屋里,虽然略显拥挤,却好歹也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在等马援朝回来前,一家人只能暂时蜗居在这个小茅屋里。
灶台边摆放的油灯,勉强照亮小屋。灶台紧邻着并不协调并且有些破败的木门,摆了一方低矮的小木桌,一樽没了半边柜门的衣柜,紧邻的木板床,就是卓兰芝和几个孩子睡觉的地方。
一阵急咳,烧着柴火的卓兰芝有些透不过气,歪着头伸到一边连忙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噼里啪啦折断一把细枝,小心翼翼塞进灶炉里。
旋即起身走到灶台前,操着锅铲在锅里翻炒,
盛好沾了半勺猪油的大白菜,转身走到小木桌,扫了一眼分好了碗筷在桌子边围坐的四个孩子。七岁的景华,五岁的美华,还有四岁的富华。
或许是猪油飘散出的香味,让几个孩子忍不住直流口水。今天用的这些猪油,还是卓兰芝特意到支书家里去讨的,也算是她为胡姗姗第一天到来所能做的一顿‘丰宴’。
而卓兰芝的目光,最后停在了胡姗姗的身上。
满面污垢,简短的发丝杂乱的如同胡姗姗坐着的柴拓一样,唯独她的一双眼睛,在幽暗的柴火照射下,显得精灵有神。
“姗姗呐,饿了嘛。来,尝尝婶娘烧的菜。”
说着,卓兰芝拿起一双筷子,弯腰俯身夹起菜放进了胡姗姗跟前的碗里。
“娘,真好吃。”
孩子们吃了菜,最先做出回应的,是大儿子景华。
卓兰芝微笑着挠了挠他的脑袋,转而起身将里灶煮的红薯饭盛进了一只大碗。
“哇,今天有白米吃。”
美华似乎心情很激动,忍不住交出了声。只不过,却招来母亲的白眼。
“你们三个一人分一点儿,剩下的白米给姗姗吃。”说着,卓兰芝用木勺给几个孩子分配米食。与她所说的一样,在胡姗姗的碗里,特意多了几口白米。
在给孩子们盛好饭,卓兰芝也拿着碗,将水煮的番薯挑了两块放在自己碗里。
胡姗姗吃饭的样子,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
用一句狼吞虎咽恐怕都不足以形容她在饭桌上的表现,一家子的注意力全被她吸引了过去,直到胡姗姗捡起掉在桌上的最后一颗米粒填进嘴里。
“妈,这就是你前几天一直说的那个姗姗妹妹嘛!”
带着疑惑,景华不禁弱弱发问。
卓兰芝连连点头,同时为马景华和马美华夹起白菜叶送到他们碗里。
“我可要提前和你们俩交代清楚了,以后不许欺负她。从今往后,姗姗就是你们的妹妹,富华的姐姐,咱们家的一份子。听清楚没有?”
带着警告的语气,提前叮嘱了这两个家里的大娃。
兄妹俩平日里虽然不叫人省心,不过卓兰芝的话,他们还是会放在心上的。
吃过晚饭,拎着半桶热水的卓兰芝,在屋子里拉了个帘子,就给胡姗姗洗澡。
三个孩子在床上放肆的闹腾,沾湿毛巾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卓兰芝的脸转向床那边:“你们三个还闹腾啥?还不赶紧躺好了睡觉。景华,明儿一早跟我去山上打柴。”
“知道了,娘。”
景华悠悠回了一句,心有不甘地躺进了被子里。
过了许久,卓兰芝开门倒水,穿着马景华破旧黑袄,顶着一头湿发的胡姗姗钻过帘子,走到床边看着景华他们。
卓兰芝放下澡盆起身取下悬挂在堂屋前的一块毛巾,弓腰为胡姗姗擦拭头发:“我不是让你在灶台那边儿等着嘛,这么冷的天,头发不烘干,容易着凉。”
忙活了好一阵儿,卓兰芝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将毛巾挂了回去。随即牵着胡姗姗又走到灶台边坐着,操着一根木柴将灶炉里柴灰下的红炭挑到灶口来为胡姗姗烘烤湿发。
屋外融雪,淌下的雪水跌落在长满青苔的泥石地面。
‘滴答,滴答。’
孩子们睡着后,卓兰芝从衣柜下边翻出一个包裹后,便出了门去。
扣敲林国富的院门,卓兰芝紧张地喊了一句。“叔,姨,你们睡了嘛。”
过了几分钟,林国富的卧间亮起了油灯。很快,林国富拎着油灯开了门。
“兰芝啊,你咋来了?
“叔,我想借你们家的机子裁件衣裳行不?”
林国富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卓兰芝竟然大半夜的跑到自个家来借用缝纫机。
“都这么晚了。”
“叔,地里的番薯还没挖完,白天不是没工夫嘛,所以就只得晚上来了。”
卓兰芝的解释,让林国富有些无奈,叹了叹气,将她迎了进去。
跟着林国富到了侧屋,卓兰芝便迫不及待地坐在缝纫机前忙碌起来。
“真是的,娃儿要照顾,你也要顾着自个啊。这么没日没夜的做活,身子熬坏了怎么办?”
林国富忍不住一句数落,卓兰芝也难为情的笑了,回身仰望,讪讪解释。
“今儿给姗姗洗澡的时候,顺带给她量了下尺寸。我这不是看去年还有些布料剩下来,就寻思着给她做件袄子。您是没瞅着,那丫头穿着景华的旧袄,哪像个姑娘家。”
“你啊,真是外来的娃子当宝了。”
林国富口上埋汰着,但他的心里,也为这个经历了家破人亡,艰辛拉扯几个孩子的卓兰芝,而感到心疼。
“叔,我想问您件事儿,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说。”林国富爽言爽语的回应了她。
卓兰芝顿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叔,去年我们家种的那些麦子,分的那些地,还能作数么?”
卓兰芝的询问,让林国富有些困惑:“地里的麦子不是大水淹没了么?”
“我知道,叔,我就想问,先前给我们家分的那些地是不是还算我们家的,还能给我们用。”
卓兰芝的这个问题,似乎触碰到了林国富的心。
现在,不光光是卓兰芝家里,村里大多数的村民都有这个疑问。因为县里分地的时候是按照各家各户人数来划分的田地,现在家里,老太太没了,马援朝又在外边儿务工,那么依照上面的政策,是需要重新分配田地的。
望着卓兰芝充满期望的眼神,林国富不知道如何回答卓兰芝的问题,只能出自安慰的语气回答。告诉卓兰芝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到时候他会亲自和乡里提交一份报告,依照各家各户的实际情况,尽可能的帮助卓兰芝留下分来的田地。
卓兰芝也明白支书的难处,他能这样说,也算是尽其所能了。
点点头不再说话,卓兰芝又回身埋头缝制衣裳。林国富嘱咐了两句让她早些回去休息的话后,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