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许福全出现在县里第二的酒楼——四宝楼。
据说名字里的四宝取得是中药四宝的意思,而这家酒楼最出名的也就是药膳,算是全了名字的寓意。
至于许福全为啥没去最大的酒楼一品轩?
去当然是去了,只是还没进门就被小二当叫花子给轰出去了。
掌柜的不仅没斥责小二门缝里看人,还跟着一起嗤笑,当即就让人穷志不穷的许福全发誓这辈子不做他家的生意。
走到四宝楼门口的许福全都还气不顺,一路碎碎念着狗眼看人低,迟早关门歇业。
可受再多委屈,当听见四宝楼掌柜报价的那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许福全有些怔愣,不确定地再问一遍,“……多少?八两银子一斤?”
年过四十的掌柜穿着灰蓝色是绸缎长衫,整个人面相看起来严肃且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迹象。
他示意一旁小二将松茸小心地放进布袋里吊起来称,共计九斤半。
“八两一斤,九斤半给你凑整算个十斤,就当结个善缘,下次有珍惜山货还可以卖到我这儿来。”
说完又问道:“要银票还是散碎银子?”
许福全见人掌柜诚恳,眉间眼下也没有虚伪之态,便觉得这掌柜实诚,不来虚头巴脑的,当下便也不再客气。
“五张十两的小额银票,剩下的全换成碎银,您看可否?”
掌柜点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跟着伙计去领钱吧。”
走前许福全真诚道谢,“承蒙掌柜您关照,多给算了半两银,我知晓您心肠好,不知掌柜您贵姓,日后定然报答。”
听到这句话,一直埋首在账本里、看起来一丝不苟的掌柜这才抬起头认真看了眼许福全。
许福全穿着一身破旧的麻衣,浑身上下恨不得打满补丁,脚下踩着的草鞋声进门就引起他注意了。
本想着随便结个小善缘,没成想这人倒还会说几句话,让他听了心里头舒坦。
“免贵姓赵,报答就不用了,我这四宝酒楼的菜式偏爱使用山珍,以后若是有这等珍货还可以送来,按市价给你折算。”
按市价折算这点就已经是很给许福全面子了,毕竟在前一家酒楼他不就刚好因为穿着被赶出去吗?
凭这四宝楼的赵掌柜能够不以外貌穿着来对待一个人,就活该他赚钱。
告辞离开的许福全再看这家酒楼的装潢布置时,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格调,就一个字:雅!
许福全回到蓉花村时,夕阳才刚刚落下,但傍晚的风依旧吹得人躁动。
明明还有几天就九月了,这八月流火,火也该快散去了吧?
兜里有钱的男人,走路都自带炫酷音效。
回到自家小院,“啪叽”一声推开木栅栏门,45°偏着头甩起自己之前被热气燎卷的几撮毛,这是给自己的华丽退场。
骤然一吸鼻子,闻着味儿走到厨房,“艾玛,什么味儿,喷香!”
原来是李淑兰揭开了锅盖,两大碗粉蒸肉华丽登场。
香料混合着磨碎的米粉,均匀的裹在五花三线肉上,肉下面垫着厚厚一层红薯。
在锅中热气蒸腾时,红薯的甜香和肉香完美结合在一起,揭开锅盖的那一瞬间,任谁见了不得夸句妙?
守在锅边的四郎早已饥渴难耐、垂涎三尺,死死盯着碗恨不能眼冒绿光。
“艾玛这粉蒸肉做的地道,肉汁都蒸出来了,要是开店卖这个肯定得大卖!”
李淑兰笑道:“先别急着大卖,你跟菊丫端碗粉蒸肉去老宅,顺便把井里湃着的绿豆汤倒半桶一起带去。”
“被老宅拉拔这么多次,你好歹也得去尽尽孝道,别让人一想起你就恨得牙痒痒。”
许福全点头应是,“确实该去,那开店的事?”
菊丫突然窜出来,激动道:“爹啊,那松茸真就那么好卖,咱直接就把开店提上日程了?”
许福全点点头,恨不能把菊丫夸上天,激动地手指比了个“八”。
“八十两?”
李淑兰道:“那确实可以直接租用店面了,明儿就去跟小何掌柜谈,我还是蛮中意那家店的格局位置的。”
“不过对老宅还是提两嘴吧,毕竟二哥偶尔会去县里摆摊买竹筐,发现是迟早的事。”
许福全表示赞同,和菊丫拎着东西就去了老宅。
此时正是一大家子准备吃晚食的时候,今儿康老太也渐好,已经能出来吹风了。
许福全和菊丫一进门,就感觉到七八道强烈的视线。
老宅众人已经对许福全ptsd了,毕竟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大部分时间看到他准没好事。
这会儿老许头都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自家三儿,心里惊慌该不会又来借钱。
“爹娘放心,我不是来借钱的,我是来给你们送绿豆汤消暑的。”说罢扬了扬手里的木桶。
众人正感到诧异的时候,菊丫上前,将手里的的碗直接搁在饭桌上,“还有我娘做的粉蒸肉,特意拿来孝敬爷奶的。”
鼻尖突然被霸道的肉香吸引,众人的视线追随香气,齐刷刷看着桌上那道与青菜咸菜格格不入的肉菜。
第一反应,艾玛,这肉上面抹的啥,这味道也太香了吧?!
第二反应,蛙趣,老三家都能吃上肉了?!
第三反应,别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不过日子了吧?这可使不得呀!!
许福全将手里的绿豆汤放在桌边,看老宅众人的眼神由疑惑转为震惊再转为不忍,脑门瞬间挂满问号。
咋的,这一家子要不要这么默契,齐刷刷搁这儿演话剧的??
终是康老太比较沉得住气,率先开口,“……老三啊,你家这是?”
许福全诚挚地开口,“这是我媳妇琢磨出来的菜式,最近几天咱家就是在摆摊卖这个,多少赚得些银钱。”
“经过上次那件事后,我就后悔不已,所以现在洗心革面戒赌,等今年还上家里的银子后,我也会想法让大哥二哥家过得更好。”
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不掺水,至于为什么不现在把账还清,也是怕老子娘怀疑他又去赌,不然干啥来钱那么快?
而他家现在还没赚钱的粉蒸肉,肯定暂时是不会教出去的。
这帮人嘛,也得一步步来,一下子喂得多了,焉知不会反目成仇?
这种事许福全前世做生意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听完他这番话,最感动的莫过于老两口。
老许头沉默着,眼圈微红,康老太则直接背过身去拭泪。
难呐、难呐。
老三浑浑噩噩这么些年,拖累一大家子,他们老两口一大把年纪一边要下地干活儿挣钱,一边还要维护家庭关系、兄弟和睦。
眼见着前不久出了那档子事,他们真是出门都没脸,好在老三终于迷途知返,还找起了正经营生做。
“那今日就在这里把话跟你哥嫂说个明白,这欠款多久还清。”
伤感过的康老太回过神,立马又给许福全递了台阶。
这话来的恰到好处,让一旁看戏的菊丫赞叹不已。
这活了一辈子,拉拔大三子一女还能维持家庭和睦的老太太就是不简单,跟她爷那个愣头简直高下立判,难怪这家奶说了算。
这不,自家爷爷还在眼眶泛红,悄摸感动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