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解决了穿越的头一遭破事,一家四口还懵着。
走到自家的时候看着已经烧了一半的房屋,空气中还残留着木材烧焦的刺鼻气味。
风一吹,房顶的茅草都松了几分。
下午看似火不大,可烧起来的时候已经烧坏了房梁结构,保不齐最小的四郎上去踹两脚都能塌。
危房,妥妥的危房。
许吟秋绷不住了,先前掉河和差点被卖的时候都没哭,现在天色渐晚,归家看到这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时才真的破防了。
谁懂啊,心惊胆战大半天,逃过了一家子被卖的风险,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现在又得重头规整。
回老宅睡是不能够了,一来房不够,二来受白眼,三来不习惯。
得,受罪吧。
许吟秋哇哇哭,惹得半大不大,扛不住事儿的四郎也哭,姐弟俩抱着哭成一团。
在老宅那边忍了,在自家李淑兰是忍不了了,反手就是抡圆了一巴掌扇在许福全脑袋上。
“瞅瞅你干的破事儿!咱现在可怎么活,房也没了钱也没了还倒欠一屁股债!现在还给你闺女惹哭,她都多少年没哭过了,你这爹的用处到底搁哪了?!”
许福全苦着脸麻溜认错,“媳妇我错了,你也知道,那啥、那真不怪我嘛,虽然开局形势就崩了,但至少咱家还整整齐齐在一起,对不?”
提到整整齐齐,李淑兰更气了。
揪着许福全的耳朵到边上小声呵斥,“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提议非要去山顶观星露营,咱家怎么会突然来这鸟不拉屎还穷的尿血的地儿?!”
虽然鸟不拉屎不太算得上,但穷的快尿血倒是没差。
根据他们的记忆,现在占统治地位的是什么大煜朝,年号是贞化七年,夫妻俩再没文化也知道这朝代在前世根本没听说过,毕竟李淑兰这个宫斗剧古装剧爱好者都没在电视上看过。
先前在老宅院里没李淑兰母女俩戏份的时候,许吟秋还小声跟她说过,这大煜朝的统治方式和前世的大唐有些相似。
她们住的这片地儿呢,叫益州,也就是现代的西南地区,倒是跟她老家差不多在一个位置,水土她们都能适应。
按理说,自古以来益州就是富庶的地方,也是各路王侯十分重视的宝地。
许吟秋和她妈举例,小时候那语文课本上是咋写的?
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
这益州啊民生凋敝就已经动摇了蜀汉的国本,更别说按照爹平日里当二流子四处乱转得来的消息,这西南一带,再往西点就是南诏和吐蕃。
真打起来,搞不好还能整个改朝换代。
所以这益州作为西南最富裕、物产最丰富的地方,自然当的上是战略要地。
可为啥又说穷的尿血?
这不用许吟秋解释,李淑兰自己心里都有谱。
还不是每年赋税交太多了,这大煜朝的税赋制度也不算很先进,跟许吟秋解释的两税法差不多但又不完全一样,主要是按照人口数量和土地多少分夏秋两季征收。
以前都是交粮和银钱的,先帝在世时又加收了新的税目。
除了那两样还得交两季的布匹,按每户成年男子也就是成丁的人数计算,一人一季两匹布。
这可是个不小的负担。
本来农家少闲月,寻常农妇都是要下地劳作的,多了布税之后,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田间地头的活儿妇女帮的越少汉子做的就越多,妇女除了包揽家务还得织布。
许吟秋当时简单给李淑兰算了算,现在的一匹布长度规格大概三十米,即九十尺,一季两匹,两季就是四匹。
一个成丁一季要交120米即360尺的布,按照现在的织布机,手巧的妇女一般当天能织上六尺到八尺不等,大概不歇气地织上两个月就能完成一个成丁的税额。
可要是手慢的,就得织上三四个月,更别说那些家里没有织布机的,还得去村上借来轮着用,这税务压力就更大了。
所以十来岁的女娃们已经当半个妇女用了,为的就是减轻家里织布的负担,比如菊丫以往就帮着李淑兰织布,只为了多攒点银钱。
李淑兰结合起原身织布的速度算了算,确实是这么个时间,这还是老宅有台织布机,妯娌三人轮着用才能出这个速度。
但是让她织是不可能的,要是真坐织布机前天天织,织上个几个月,她能疯。
为了不遭这罪,日后赚钱了定要花钱去买布。
李淑兰思维一发散差点就收不住,是许大健也就是现在的许福全的念叨声给她拉回来的。
“你说这事儿我哪能料到啊,还不是想着闺女大学毕业了,要给她一次前所未有的旅行体验,这才想着带她去露营观星。”
许福全絮絮叨叨个没完,“再说了,我租那天文望远镜可花了老多钱,结果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来这儿了。”
李淑兰已经愁过了,气散了那股子干练劲儿就又回来了。
先前只是气在心头不得不发,可该咋发往哪发,没地儿发啊,就只能在她家老许身上发。
“行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现在的你又不是以前那个混子了,还怕挣不着银钱?
再者,现在家里除了闺女还多了个儿子,可得代替人亲爹亲娘好好照顾他。”
听完李淑兰的话,许福全也不恼了,看自家媳妇咋看咋温柔咋看咋亲香。
“媳妇儿你放心吧,你老公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说着拍了拍排骨似的胸膛,“不就是白手起家嘛,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必定带你和孩子吃香喝辣!”
李淑兰看他那瘦猴二流子样就想笑,转过身走几步拍了拍许吟秋,“行了菊丫,多大了还带着你弟哭,还不帮忙规整家里,你带你弟去做饭,我跟你爹去收拾屋子,好歹也得撑上一两月。”
许吟秋瘪瘪嘴,什么多大了,哪里多大了,也就大学刚毕业,生命力和生存能力约等于大学牲。
活力不如小孩哥,精力不如老年人,还成天精神状态不稳定,静如卡皮帕拉,动如多动症患者。
许吟秋忽然get到重点,“什么焗鸭,谁是焗鸭?”
李淑兰翻了个白眼,抬手就赏了许吟秋脑袋一巴掌,“瞎说什么呢,在水里把脑子泡坏了吧。”
许吟秋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的自己全名叫许秋菊,家里人都叫她菊丫。
菊丫、焗鸭……
许吟秋哭丧着脸,“不要啊,一听不是股子盐卤味就是股子肛肠味,你干啥不管我叫秋丫?”
李淑兰眨巴着眼,在西南片区,方言的秋字谐义好像不大好听。
秋丫≈没什么劲儿的丫头。
得,还得是菊丫。
许吟秋、哦不,是菊丫,此刻已经泪奔。
一旁的四郎愣住了,没忍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印象里温柔的娘变了,因为他和爹的事受了大刺激,现在都敢随手挥巴掌了,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娘……
算了,他不敢想。
“四啊,愣着干什么,你姐都边哭边去取柴烧火了,赶紧去帮忙,现在咱家负债都是因为你们父子俩,你可不能学他以前那么懒散。”
“啊、哦哦,不懒散……”四郎顿住,挠了挠脑袋还是想问,“娘,你为啥不叫我四郎了?”
李淑兰已经开始打扫焦炭了,“叫不叫四郎我都是你娘,可为娘入戏太深,叫四郎容易想到嬛嬛。”
什么环环?
算了,四郎不想深究,怕跟姐姐一样挨巴掌,让本就不算聪明的脑袋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