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太子殿下回来了,像是生了气,正找您呢……”
说话的是大宫女霜儿,苏乐知道这人,此人办事妥帖细致,不会像其他宫婢那样,总是用异样的眼神偷瞄他。
苏乐将宫规册子收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多拿了件衣服偷着绕在屁股上绑了一圈。
霜儿领着苏乐来到书房,苏乐刚迈进去,脚边就被砸了茶杯。
“跪下!”
萧煜声音冷戾,苏乐知道萧煜这是真动气了,看了眼地上被摔碎的瓷片,苏乐一抿嘴,重重的跪了下去。
碎瓷片扎进右腿,钻心的疼,苏乐没忍住,还是哼出了声。
“不愧是陪在太子殿下身边的老人,竟真有几分魄力,难怪有底气……”
楚天华似笑非笑的扫过苏乐的脸,又似无心的看向萧煜。
苏乐没理会阴阳怪气的楚天华,目光直直的看向萧煜。
本以为萧煜见到他受伤会消消气,没想到萧煜竟叫人抽他鞭子!
“殿下是因为他才要抽我鞭子的吗?”
苏乐用力指向坐在萧煜下位的楚天华,眼里尽是不甘。
他为殿下做什么了?他凭什么坐在殿下身边,而自己却要跪在他面前接受他的冷嘲热讽!
萧煜看着脸色瞬间白下去的苏乐,眉头一皱,声音紧了几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天华是父皇赐予孤的恩赏,岂是你一奴仆能羞辱的!不知尊卑,以下犯上,来人!鞭刑加十,今日孤便帮你醒醒脑,治治你那恃宠而骄的性子!”
足足三十鞭,起初苏乐置气,怎么疼都不肯出声,十鞭后,他上半身的衣服都被抽飞了,他才大声哭着喊着叫疼。
可萧煜就像听不见般,双眸毫无波澜的,似看物件一般看他哭的涕泪横流。
楚天华看着苏乐狼狈不堪的模样,轻声笑道:“太子殿下不以恩相马,不因怨生狼,令人敬佩。”
苏乐此时疼的死去活来,听见坐着的两人谈得不亦乐乎,气的心脏一抽抽的疼。
早知道他就不将衣服围在屁股上了,穿上多好……
刚想完,他眼前一黑,什么疼都感觉不到了。
苏乐是被疼醒的,睁眼,瞧见萧煜坐在他的床边,手里还举着个小瓷瓶。
想到这人刚打自己打的那么凶,心里委屈更甚,头一扭,将自己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萧煜见状也不恼,嗓音不再清冷,揉进些心疼在里面:“知道自己做错了,打算闷死自己?”
苏乐不动,直挺挺的趴在那,真有闷死自己的架势。
萧煜眉头一皱,放下药瓶,捏住苏乐的后颈将人脸强转过来:“水做的吗?怎么又哭?”
“疼……疼死了!”
苏乐哭音很是委屈,叫听的人心都跟着一抽。
萧煜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才道:“这是疗伤的圣品,好的快,就是更疼些,刚好叫你长记性。”
苏乐委屈:“殿下好狠的心,奴才不就是没放人进来,至于要活活抽死奴才么?”
苏乐一口一个奴才,听得萧煜心疼,语气不觉又柔了几分:“你可知那楚天华自你关门就未离开过半步,好在孤回来的早,若是再久些,人因你生了病,那你犯的就是藐视天威,无视皇权,那是掉脑袋的重罪!”
见苏乐扁着嘴不吭声,萧煜压下心底的焦躁,将声音放的更低:“苏乐,冷宫虽苦,却不至于要人命,可这东宫不一样,孤不想你出事,你乖乖陪在孤身边,别再冲动做傻事,好不好?”
“可我不喜欢那个探花郎,他骂我是下贱的奴才,我不下贱!唔……”
说到伤心处,苏乐又哇哇的大哭起来。
苏乐哭的声音太大,盖过了门口处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息怒啊,小乐子没经过事,您就饶了他这次吧!”
苏乐听到李爷爷的声音,顿时止了哭,萧煜也看向跪在门口处的老太监。
苏乐看清来人,忙惊呼道:“李爷爷,您怎么来了?”
除了萧煜,苏乐第二亲的就是李德全,这些年要不是李爷爷偷着帮衬,他和殿下不知道饿死过多少次。
李德全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肚子却总是鼓鼓的,被萧煜示意平身便大步流星跑到苏乐床边,用力点了点苏乐的额头。
“你啊你,太子殿下刚入东宫你就给殿下上眼药!幸好事情没闹大,不然你这脑袋怕是该挪窝了!”
李德全虽是责备,但话里话外全是对苏乐的关心。
萧煜抬手将李德全的手按下,又看了一眼苏乐被点红的额头才开口道:“倒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殿下,您虽身处冷宫,却也清楚宫闱之中,权利最大,我们做奴仆的命不值钱,即使是最无辜的奴才,被卷了扔那乱葬岗的也不在少数。”
李德全说着又跪了下去:“老奴知太子殿下忍辱负重多年,此番必会有所作为,可其中凶险,老奴实在不敢想,只求殿下念老奴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份上,放小乐子随老奴走,让老奴将来有个养老送终的人……”
苏乐震惊的看向李德全,又满脸焦急的回头看萧煜脸色,他才不想跟李爷爷走。
萧煜刚还和善的脸冷了下来,看向李德全的眼神里多了打量和探究:“公公对孤的恩,孤会报,可何时报,怎么报,孤说了算,至于苏乐,他是孤的,不能给你。”
李德全还要再劝,萧煜先出声道:“孤知李公公心疼苏乐,孤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有第二次!”
萧煜见李德全欲言又止,显然还有话对苏乐说,先一步去了书房。
李德全见人一走,脸色一沉,伸手就去拧苏乐的耳朵:“小乐子,你跟咱家实话实说,你起了什么歪心思?”
苏乐心虚的垂下眼,嘟囔道:“我才没有什么歪心思……”
“没有?”李德全收手,一脸的不信:“陛下肯为太子殿下花心思是好事,你不跟着高兴,怎么反倒一副拈酸吃醋的做派?”
苏乐一提这事就来气,直言道:“我就是吃醋,殿下是我的,他凭什么跟殿下亲近!”
李德全气的抬手照着苏乐的脑袋狠抽了一记:“你糊涂!太子殿下若成了,便是一国储君,他会有嫡妻嫡子,你再得宠也不过是弄臣佞宠一流,帝王心里哪有你的位置,你难不成甘愿当那闲暇,偶尔的点缀?”
“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李德全见苏乐梗着脖子就是不松口,气的直喘:“好……不听劝是吧,咱家现在就去找太子殿下,我倒想看看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你的心思,还留不留你!”
苏乐见李德全真要去找萧煜,吓得猛地往前一扑,死死抓住李德全的袖子:“爷爷,您别去,我刚糊涂了,我就是……就是怕别人抢了我的风头和功劳,太子殿下是主子,主子好,我们做奴才的才有好日子过,我知道的!”
后背刚止住血的伤口因这一扑又开始往外渗血,李德全见了,满眼的心疼:“知道就好,咱家将你当亲孙,你可得好好活下去!”
后背的药混着血水往肉里钻,疼的苏乐嘴唇直抖,可越疼他越清楚,他爱萧煜,死都不会放手。
苏乐受了伤,萧煜不用他在跟前伺候,苏乐趁着养伤的功夫,求霜儿将宫规找来,宫规繁多,他耐着性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苏乐养伤的第六天,乾和殿传了圣旨,萧帝要在东宫入主的满月之日举办宫宴。
东宫一片喜乐,宫婢太监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有人甚至猜测,或许这位废太子会借此机会成为真正的东宫之主!
“神官真是厉害,听说自从太子殿下入住东宫,陛下的病情便逐渐好转,如果能一直这样,殿下必将受到陛下更多的青睐。”
霜儿一边说,一边帮苏乐剥桔子吃。
最近霜儿跟苏乐走的近,按她的说法,她有个跟苏乐一般大的弟弟,只可惜她那弟弟两年前染病死了。
苏乐这一阵口口声声喊她姐姐,喊得她心都快化了,索性真的将对弟弟的思念之情转到了苏乐身上。
苏乐边吃边听,心里却不大舒服,别人都以为萧煜居冷宫十年,必是废的,可他却亲眼见证了萧煜的努力。
冷宫十年,足以将一个人逼疯,但萧煜没有。
这十年,萧煜每天都有钻研李爷爷偷着送来的书,为了锻炼体魄,冷宫所有的力气活也都被萧煜揽下。
苏乐将手在眼前晃了晃,手指纤细白嫩,是萧煜将他养成这样的。
苏乐正出神,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霜儿姐,太子殿下晕倒了,外面现在乱做一团,您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