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僭越!莫要作歹!
这是警告,是楚江对于邓宪和左御的警告。
也是楚江对于凉州众官员将领的警告。
邓宪这时候才想明白,这八皇子哪里是在因为城门守卫为难而发火。
楚江这是在借机在众官员面前立威!
他们表面虽然表现出对于楚江这个新任北凉王的敬畏。
但邓宪,以及在场的其他官员,都认为楚江不会在凉州久待下去。
邓宪脸上畏惧之色瞬间消失殆尽:
“王爷可知,为何这凉州自古无藩王吗?”
楚江听到邓宪如此问,便知道邓宪肚子里没憋好屁。
“倒是要请教邓刺史了!”
邓宪抓起地上一把细土,又在指缝间漏去。
风在艳阳下呼呼地吹着,楚江只感觉风吹在自己脸上,像是刀割一样。
而今正是风沙极盛的时节。
邓宪百感交集地冷笑一声。
“遥想当年,隆昌大帝扫灭十国,安定天下之际,便分封诸多功臣宗亲皇子,去往各地就藩。”
“但这凉州,却是无一人。”
“王爷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太苦了。”
“太苦……”
“苦到堂堂一个刺史甚至有时候都要饿肚子。”
楚江内心还是有些不信,就是饿死他凉州几百苦夫,只怕你邓宪的八仙桌上都摆着山珍海味。
“邓刺史说笑了。”
谁料邓宪满面癫狂地狂笑起来:
“说笑?王爷,你一路走来,凉州千里戈壁,干旱不毛,可有一处适合农作耕种?”
“即使是在湖畔河流一带,那田地也是盐碱之田,埋进去种子,等上一百年也长不出东西。”
“无田也就罢了,凉州人丁,更是稀疏。”
“无人无田,仅凭每年户部拔下来的粮食,凉州百姓尚且仅能做到果腹。”
“纵然天下无官不贪,可前提得是有的银子贪。”
“可凉州百姓连吃饭都解决不了,哪里来的银子?”
“本官上任数载,连个铜板都很少见了。”
闻言,楚江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生产力是多么的落后。
就是土生土长在凉州这片土地上的人。
却也做不到自给自足。
而今看来这凉州非但农业落后,就连商贸更是无根无基。
想要经营好凉州,何其艰难!
楚江在内心怅然道。
一旁的左御显得忧心忡忡道:
“百姓吃不饱饭,尚且不论!”
“北凉关我北凉军天天都有十万张嘴等着吃饭呢。”
闻言,楚江有些不解:
“军队粮食供给,不是兵部按军卒人头拨发?”
“北凉关就是有再多的卒子,也挨不住你这个总将发愁。”
左御哑然失笑。
“兵部里面可都是老狐狸,这军粮只会少拨,不会多拨一粒。”
“加之我京城距凉州甚远,距离北凉关更是路遥。”
“沿路山路戈壁多阻,而且沿途多为山贼强梁。”
“军粮运输,实在不易,每年拨下来,且成功运输到北凉关的军粮。”
“仅仅只够我北凉军吃三季,就这,还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这触目惊心的消息,让楚江本来对于凉州形势的乐观估计,顿时荡然无存。
“那剩下一季,将士们该如何度过?”
闻言,刺史邓宪拿出一沓文书。
楚江接过一看,只见这一沓,全是盖着官印欠条。
“凉州每年都是举债,我凉州府往昔十年,欠下其他州府的银子,债叠债,累计十余万两。”
“凉州府库赤字,天文数字……”
楚江看着手中这一沓烫手的欠条,内心五味杂陈。
楚江一边翻看这些欠条一边问道:
“这几日,快到春分时节了吧?”
听到楚江的发问,邓宪满脸不解道:
“王爷想要做甚?”
邓宪以为,楚江这是算着日子要走。
毕竟,如此穷的凉州,就连他们也待不下去,更何况是自幼生在宫中的楚江呢。
楚江将手中的欠票还给了邓宪,而后道:
“我知道,你们看不惯本王,也不是实打实真心迎接本王入城。”
楚江就是要用最直接的话,让邓宪和左御对自己真正地从心底敬畏起来。
“不如,我们做个赌约如何?”
一时间,邓宪和左御都笑了,这新来的北凉王还好这一口。
“请王爷直言!”
邓宪觉得,打赌这种事情,就是孩童之间玩的把戏。
楚江大手一挥,伸出六根指头。
“北凉军卒缺军粮,凉州百姓吃不饱。”
“倘若本王在六个月的时间之内,解决了你们的心头之忧。”
“你二人,立下血誓,效忠本王。”
闻言,左御将军有些像是看戏一般咳嗽了几声。
“六个月?六个月就算是借粮,等其他州的粮食下来,也恐怕得七八个月。”
左御以为楚江要是凭借着自己皇子的身份从其他州借粮。
楚江摇摇头:
“本王不借粮,本王打算在六个月内,让凉州长出足够北凉军和所有凉州百姓吃的粮食。”
楚江如此一说,左御更就不以为然了。
你楚江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难不成王爷能有神仙手段,让我凉州变得雨水充沛,沃野千里?”
邓宪现在的神情,就像一个长辈在和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孩童对话一般。
楚江对于邓宪如此神情,自然是不意外。
“别的不论!邓刺史,就问你一句,赌不赌?”
邓刺史微笑着道:
“王爷要赌,下官自然奉陪。”
楚江看向了一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左御。
“你呢?”
左御赶忙抱手躬身一礼:
“王爷要赌,末将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只要王爷能解决我北凉军军粮之急,末将定然誓死效忠王爷!”
“就是不知,王爷输了,作何惩罚?”
左御说着,眉眼轻佻。
楚江也不废话:
“本王要是输了,那凉州军政,就全权交由二位打理。”
“本王一概不过问。”
闻言,邓宪和左御都笑了。
这楚江不是自放权柄吗。
即使他楚江以后赖在凉州不走了,那这凉州,也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有他们二人说了算。
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相信,楚江能在凉州这种荒芜之地种出如数的粮食,供养北凉军。
这不过是一个心高气傲,十指不沾阳春水,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傲公子的幻想罢了。
邓宪和左御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你要玩!
好,我们好好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