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西斜,树影斑驳中一个白点迅速的移动,眨眼变换一个地方。那些偶尔瞥见的丫鬟小厮只是摇摇头抱怨,觉得自己干活一天眼花了。
如花懊恼的飞奔,小主人老嫌弃自己像狗,可是它真的有很多狗的本事,而且使用起来得心应手。比如,依靠那个小丫头的气味找她住的地方。如果不用鼻子找的话,怎么也办不到吧?
这样想着白狼忍不住开始自豪,如花还是很棒哒。
一阵稀里哗啦摔倒椅子的声音伴随着怒骂:“蠢货!老娘要你看着那个野种吃下去,你就把东西送去那里有什么用!这点破事都办不好,你脑袋是榆木做的吗?!”沾沾自喜的某狼被这大声的呵斥吓到,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
湛蓝色的眼眸环顾四周,这个地方好简陋啊。虽然里面的房子很大,可院中入目全都是杂草,没有花也没有蝴蝶,空旷旷,了无生机的,如花不喜欢。
“对不起,灵儿...忘记了。”小丫头的声若蚊蝇,白狼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又是一道器具坠地的声音响起。“忘记了!你可知道那些药粉我花费多大心力才弄到?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就这么想我死吗?”妇人的声音尖利刺耳,如花忍不住皱起眉毛,偷偷的趴在窗上企图看清里面的情况。
小丫头的哭声响起,低低抽泣好不可怜。屋内大致的情况映入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那些摆设倒是一应俱全,只是柜子桌子东倒西歪。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跪坐在地上,黑发依旧粗糙,却连发带都不见了踪影,衣袖处褴褛不堪,手中还颤抖的拿着一把匕首。
一位身着对襟薄罗衣裳的妇人站在桌边,如花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骨瘦如柴。而此刻妇人冷冷看着小孩的动作:“怎么?又想威胁我?”
白灵只是拼命的摇头,眼泪顺着头颅的摆动飘落四周:“对...不起,对不起。”一直重复着三个字,神情无助。
妇人一声冷哼:“对不起?你确实对不起我,可这世上你对得起谁?”若不是这个蠢货,自己何苦被弄成现在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小孩泪眼朦胧抬头,随即眸光彻底黯淡,眼神绝望,总是逃不过......
就在如花好奇她要做什么的时候,白灵面无表情的握紧手中的匕首,对准手臂一刀刀的划下,鲜血顺着她的动作一颗颗溢出。小狼的眼瞳瞪圆,不可思议的注视着眼前的小丫头。好,好残忍!
“今日换个地方,用大腿如何?”妇人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随即双手环胸,那悠然的姿态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太恶毒了!如花闻言忍不住呲牙凶狠的打量那个站立的身影,却在目光接触那人脸上时狼身一颤。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脸!完全看不出五官,只有一条条纵横的沟壑密布在上。那些伤疤好似很新鲜,却让如花顿住视线忍不住刨了刨爪子,她给狼的感觉好熟悉。
“谁在外面!”妇人察觉到小狼弄出的动静,疾步走来,厉声喝道。
某狼瞬间回神,飞快的把口中的珠子吐到白灵面前,几个起落身影消失无踪。
小孩愣愣的看着地上被一层琉璃包裹着的圆珠,握住匕首的指尖轻颤,趁着妇人开窗查看的瞬间,飞快的用腿卷起它贴身藏在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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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黄昏到来得很快,白映儿不由得感叹出云洲气候的诡异。四季轮换确是天道规则,可这里的夏冬无比漫长,春秋两季却每载只有数十天。
这些天温度骤降带来的后果,是自己畏寒的身体更加经不起任何的消耗。最开始的几年只要一入冬,女孩就不得已躺在床上裹着厚被,那时房中七八暖炉,再加上司扶的针灸,才能勉强保住性命。近两年来身子好了些,但是因为无法修炼玄力,故而每个冬天都乖乖的在室内修习幻术以求得精神力的增强。
不知今年会是如何,毕竟习得《碎血心经》之后,她已经明显觉得自己对寒冷的感知没了那么敏锐。只是少了白谚和司扶的冬天,定是不会有以前的肆意自在。
“我回来了嗷。”如花童稚的声音打断女孩思绪,转头发现某狼气喘吁吁好不狼狈。
白映儿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被发现了?”
如花湛蓝色的眼珠轱辘一转:“小主人怎么可以这么小看狼!狼其实圆满的完成任务了嗷!”
女孩但笑不语,像是期待它继续说下去。
小狼却没有再接话,只是摇着尾巴神情焦躁。它始终回忆不起在那个凶残的妇人身上熟悉的感觉出自哪里,这种感觉太过难受,堪比猫爪挠心。
白映儿也没有介意,她今天让如花去灵儿院里,只是为了送药。那层琉璃之内的珠子,就是云子桑在荀府的时候留给自己的生肌丹。彼时她看见那小孩手上的疤痕,就有了这样的想法,虽说不一定能解决多大问题,但女孩做事一向只求得心安便好。
静默一瞬,女孩娇笑着朝如花招手:“你过来,我今日有礼物给你!”
白狼思绪被打断,转头看到女孩满脸殷切,顿时浑身一颤,内心升起一抹寒气。于是甩甩头企图驱散那丝不妙的感觉,抬起爪子向前走去。
“呐,我亲手给你做的,是不是很漂亮?”还未等它来到自己身边,白映儿迫不及待的举起一块用白布包着的东西,兴奋开口。
如花嘴角一抽,小心打量主人的神色,伸出爪子碰了碰布包:“这里面是好吃的嗷?”
白映儿皱眉不满:“就知道吃!你是狼不是猪好不好!”
“那这是什么嗷?”小狼思维被那妇人牵引没什么心情嬉闹,索性不猜了,直接开口询问。
女孩似是就等着这句问话,转眸得意一笑:“天气转凉了,这是我给你做的披风。”
“......”如花抖了抖漂亮的小耳朵,整条狼瞬间清醒,湛蓝色眼眸诧异非常:“这块布包?嗷!”
“什么布包啊!说了是披风!”白映儿嘟起嘴巴:“来,我给你戴上。”
某狼底下头颅,凄凄惨惨不情不愿的挪动着爪子,小主人,原来这才是你给狼的惩罚吗?狼在冬天根本不会冷的好不好!戴上这种丑丑的东西简直是狼格侮辱!真的很难相信小主人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哈哈,我的如花越来越像个别扭的小媳妇了,莫不是第一次收到礼物太害羞了?”女孩见白狼硬是把平时两三步的路程走得无比漫长,不由得出声催促,言语间情绪依旧高涨。
某狼闻言神色凄凉,狠下心来双眼一闭,跃起跳到白映儿脚边。
“这才乖嘛。”女孩咧嘴一笑:“好啦,走几圈我看看。”顺利的把纯白绸缎系在白狼脖颈上,白映儿仔细打量如花日益失去纯白的毛发,视线几番来回,觉得小狼确是更加好看了,只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如花更像一只狗了。”小器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其实这段时间它的修炼也有小成,至少可以任意控制自己的音量。
如花听后悲戚的呜咽,虽然它很乐意拥有属于犬类的能力,但并不代表它这个高贵的狼族皇者愿意把自己打扮成狗!爪子几次欲把脖子上的东西撕扯下来,却因记起小主人之前惩罚自己时的笑里藏刀,不得已顿住。
小器的的话也让白映儿颇为赞同,只是看到某狼抓狂的模样,女孩噗嗤一笑,只觉得如花实在可爱,却完全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
“你就别挣扎了,想想若是换做主人帮你戴上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吧。”小器无语的俯视着自己伙伴的奇葩动作,思索片刻后终是耐着性子安慰。
不停甩动的尾巴顿住,如花失神的一瞬爪子不受控制的拍上自己的狼脸:“对了,主人!”
白映儿不解的看着它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一阵牙酸,角边勾起的弧度也僵住,心说难道这货被自己的礼物高兴疯了?那一巴掌该有多疼,它竟然没反应!
“狼想起来了!主人!狼就是在主人那里闻过这种味道!”如花湛蓝色的眼眸满是欣喜,后脚一蹬跃上木桌,紧紧的盯着白映儿的脸,额间的印记也红光大放。
女孩扶额不以为然:“披风上怎么会有那颗树的味道?”
“不是的,小主人,狼说的是那个狠毒的妇人!”某狼也察觉到自己话中的歧义,急忙张口解释。也耐着性子把自己在白灵院中看到的情形分毫不差的告诉自家小主人。
“你的意思是,在那妇人身上察觉到了蛊毒?与城主夫妇身上的出自同一处?”白映儿托腮凝思:“凤晴仙洲?真是个让人生不起好感的地方。”
以前老爹和师傅总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怕自己背负过重变成白谚那般冷冰冰的样子。但她根本无法忘记,有一次自己拿着《博物志》无意间提到仙洲时司扶眼底闪过的恨意,当时她没有过分深究,如今想来,个中原因怕是棘手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