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开打之前，先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D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吴源正站在距离D不到五米远的位置，上下打量着对方，D是典型的东方人外貌，身形看起来有点瘦削，和吴源想象中的不一样，D有着一张清癯温和的脸，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一身典雅的唐装让他看起来竟然有那么一股子儒雅的味道。

吴源右手的枪口开始有点点白光凝聚，他哈哈一笑，反问：“反派总是死于话多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过？想问什么就快问吧，不过我可不保证在你提问时不发动攻击。”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吴源已经甩手向D击出了一道光束。

“我是一个艺术家。”D张开双臂，在他的身周，一道有着繁复美丽花纹的半透明障壁浮现，吴源打出的光束击中障壁后，就好像是被吸收了一般，仅仅是发出了一声轻响就已消失。

“我喜欢聆听，聆听心灵所发出的音色，不管是人类也好遗族也好，我聆听着各种各样的音色，而且我想听到更多。这座城市里陷入混乱中的遗族和人类，他们所发出的音色，在我听来就是一曲宏大的交响乐。”

四个赤裸的人形虚影在障壁上浮出，虚影逐渐清晰，分别是老人、小孩、中年男人和青年女人，他们环抱着膝盖，以胎儿的姿势镶嵌在障壁上，环绕着D缓缓旋转。

“我想问的是，你的音色，是什么样子，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吴源用枪托挠挠头，D的问题他听不懂，也并不在意，平端起左手的枪，吴源准备用晨曦的柔风硬攻破这层障壁，但吴铭的话却让他止住了动作。

拉了拉吴源的耳垂，吴铭低声对他说：“源，他们是人类，活着的人类。”

D看向吴铭，他点了点头，说：“这位小姑娘，是灵体吗？她说的对，这四人都是人类，或许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但他们确实都还活着，我没有对他们做什么手脚，这四人现在只不过是暂时性昏迷而已，要消除我周围这层法阵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杀掉这四人，他们没有任何防护力量，就算是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要杀掉他们都是件很容易的事。反之，如果不杀死他们四人的话，就算你的力量比我强上整整一个等级，也破坏不了这层法阵。”

说完这句话，D转过身，将背部露给了吴源。

“现在你扮演着正义，而我扮演着邪恶，那么正义的使者将会如何选择呢？是毫不犹豫的牺牲少数人，然后消灭邪恶拯救大多数人；还是苦恼的思索如何才能两全，在不伤害他们的情况下击杀我。来，做出你的选择吧，让我聆听你的音色。”

“另外，留给你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在你到来前，我已经给城市里受我控制的遗族们下达了暗示，如今他们正在向人类的聚集点发起不计伤亡的冲击，人类或许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吴源平端着枪，左臂没有一丝颤动，枪口的白光已凝聚到刺眼的程度，但他却迟迟不能扣动扳机。

沉默良久，吴源突然举枪向天，飘渺朦胧的光雾从他左手的枪口流泻而出，酒店大楼从这一层往上的楼层无声的在光雾中分崩离析，湮灭为尘埃。

周围的浓雾也被这一枪吹散，伦迪纽姆难得一见的星光洒落在几人身上，星光下，吴源放声咆哮。

“D，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混蛋！老子一定要操你大爷！”

D抬头望着天空，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吴源这一枪的威力并没有让他动容，他淡淡的说：“D，这是你们给我起的代号吗？我的古名是殇凄煌，请不要用那个代号称呼我。”

暮光的覆雨击出数道光束，先后从四人的间隙里击中了障壁上同一个点，但果然如D或是殇凄煌所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因为四名人类的关系，吴源也不敢用晨曦的柔风这种无差别毁灭的攻击手段来尝试，他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托着下巴开始思索解决目前状况的办法。

“哦？选择了第二种方式吗？请不要忘记我所说的，你的时间并不多。”

“老子选什么不要你管，闭嘴！”

殇凄煌不再说话，他在享受这一刻，不管是恐惧的心灵、绝望的心灵、还是陷入本心的拷问处于矛盾煎熬中的心灵，所散发出来的音色都是那样的芬芳，他听着这音色，并且想继续听下去，他举起双手，仿佛它们是指挥棒一样在空中挥舞起来。

随着被刺穿胸膛的妖族缓缓软倒在地，含啸皱着眉头，将臂刃变回了手臂，现在他的手臂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粘稠的血液触感让他觉得略有不适，但现在没空考虑这个。刚刚由上方传来了一股剧烈的能量波动，随后是吴源的怒吼声，在含啸的预想中，两人应该已经交上了手，然而之后却再也没有动静，虽然不明白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能猜到是吴源陷入了困境，好在属于吴源的气息依然稳定。

这栋酒店大楼的总高度据含啸的目测大约在三十三层到三十四层左右，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是第二十三层，而D和吴源所在的应该是在二十八层上下，还在下面几层时就已经陆续的有妖族枪手沿着楼梯跑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D的指令，但在含啸看来他们更像是急于逃出这栋大楼，越靠近D所在楼层警戒的妖族枪手数量越多，此刻杂乱的脚步声仍旧从上方不停传来，这大大的减慢了含啸行进的速度。

这些妖族杀再多也没什么意义，或许应该快点去帮助吴源。

有了这个念头，含啸干脆的撕开了一间客房的门，他切下了客房的窗户，轻轻将窗玻璃丢到床上，然后闪身而出，贴上了酒店大楼的外侧墙壁。

在刚刚爬上外墙，向上看第一眼时，含啸的手一抖，差点就此掉落下去，在他的记忆中本应有三十来层的酒店大楼，从二十八层往上的部分，赫然已消失无踪！

稳定下心神，含啸沿着酒店的外墙向上急速攀爬而去。

同一片星空下，此刻英国的国防部长正在另一个城市里对着电话咆哮。

“亲爱的准将阁下，您知道伦迪纽姆里现在有多少民众正在被那种生物袭击吗？对，就是那种国家一直在秘密研究的叫做妖族的生物！您知道现在到底有多少民众正在被那种生物屠杀吗？！”

“不知道？让我来告诉你，超过一千五百万！他们被困在那座城市里等待着军队的救援，您却告诉我现在还不能出兵？”

“哦，神啊！卫星照片？我当然看到了，那又怎么样？”

在他的手边，一叠卫星照片胡乱的堆放着，最上面一张正是伦迪纽姆平原的俯瞰图，在那照片上，整座伦迪纽姆城被笼罩在一团巨大的迷雾之中。

“亲爱的准将，那些生物再厉害，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野兽！野兽！赤手空拳的野兽！即使是清除不了这该死的迷雾又怎样？大军开过去，碾压过去，用军队来对付野兽，这不是应该很简单吗？听着，现在伦迪纽姆里面正有超过一千五百万——或许现在只有一千万了——的民众，还有其他国家的游客们正在被袭击！哦，神啊，这次事件后到底会引起多大的国际纠纷？听着，更重要的是，现在那里面有我们的狮鹫部队！你明白吗？哦，这属于最高机密，或许您不明白，那么现在让我告诉你，狮鹫部队！我们的异能者军队！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属于国家的财富！”

“所以，我要求您马上出动您的部队！现在！立刻！马上！”

重重的挂断了电话，喘了一口粗气，念叨了一句“天佑我大英……”国防部长又拨通了空军基地的号码。

特拉法加广场上，皮特急促的吸着气，他的裤管耷拉着，大腿上一条伤口不停的渗出血液，但他却没有心思去包扎，还好这条伤口并没有伤到动脉。

视野有些模糊，那是汗液被蒸发后在破雾镜上凝成了细小的水珠，皮特一把扯下了破雾镜，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或许现在已经用不到这玩意了，枪弹的怒吼声已经变得稀疏，弹药几乎告罄，而妖族的数量仍旧是那样源源不绝。

防线早已被突入的妖族分割开来，那位用电系异能的小伙子，皮特记得他是叫杰克多，十几分钟前这个小伙子就已因为使用太多异能的缘故而精疲力竭，就在无暇分心的皮特眼皮底下被妖族拖进了迷雾，至于防线中的普通民众们，他们的惨叫和哀嚎早已变得零落。

背靠着也许是广场上最后的一辆坦克，这辆坦克的炮管也已被撕掉，皮特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数枚刀片有气无力的漂浮在周围，他已经无力再让它们轻松的飞舞。

不知道在周围的浓雾里还隐藏着多少虎视眈眈的妖族，等到这些野兽发觉这些刀片已经无法再穿透身体时，应该就会扑过来将自己撕碎了吧。

头上有低沉的咆哮声响起，微微抬头，那分明是一张人的脸，皮特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上的嘴会张的如此之大，而且看那满嘴的利齿，咬断自己的脖子应该很轻松吧。

到此为止了吗？皮特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剧烈疼痛并没有传来，下一刻，一道恶风擦着他的脸拂过，有如一个沙袋被击破的闷响声随之响起，皮特又睁开了眼睛。

“我很抱歉，这座城市里妖族的数量反应太多，当发现这里妖族密度最高时，我们就一直在向这边突进，但看起来，我们还是来晚了……”

那一只有着满嘴利齿的妖族已经零碎的洒了一地，戴着拳套、缠绕着蓝色光芒的拳头缓缓从皮特眼前收回，身高足有二米的黑人大汉对皮特点了点头，在他身后，影影绰绰的有数十人从浓雾中现身。

“我是艾伦，人类能者联盟驻伦迪纽姆办事处的负责人，我们联盟的人，来救援你们了。”

心神一松，皮特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