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俊秀如仙;一名青年,英俊非凡;两人就这样相拥片刻,然后分开后又互相笑着对望。
立在郭奕身旁的荀恽惊讶的张大着嘴巴,不明白两人为何相识,并且看起来还是极为要好的样子。
“那个,小奕,你们认识?”荀恽不确定的问着郭奕,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人,怎么会比自己还熟悉对方,太过匪夷所思。
郭奕笑着点了下头,看着对面的青年,笑道:“孟起大哥,刚刚我听恽哥说起你在平阳的事情,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你带兵出征,马岱那家伙身体可好了些?”
被郭奕称为孟起的青年正是西凉马超,刚刚被朝廷风味征南将军的马腾之子,因容貌英俊,作战是长穿狮盔兽带、白袍银甲的非凡装束而得名,在军中享有‘锦马超’的名号。
十几日前,马超亲自带兵和钟繇、曹仁合兵,大破南匈奴,因为别的缘故,自己带了十几名亲兵前来襄城,拜见曹操。
马超见到郭奕,自然也是兴奋异常,“好兄弟,这次来这里,我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你,幸好你我兄弟还能相见,三弟他身子好多了,去年就能上马开弓拉箭了,就是时不时的老念叨你,要不是我父亲拦着,他早自己来找你了。”
一边的荀恽被两人的谈话弄得更加迷糊,连忙打断两人的兴致,问道:“小奕,你们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还有孟起将军,你之前怎么没有说你认识小奕?”
郭奕和马超两人相视一笑,马超向一边疑惑的荀恽解释道:“我们两人是两年前认识的,当时小奕正好和奉孝大人去西凉商谈事情,谁想到凉州当时天气大旱,加上蝗灾泛滥,军中闹起了瘟疫,我弟弟马岱也被传染上了。
幸好小奕懂些治疗瘟疫的办法,听了他的办法,当时瘟疫没有扩散开,我弟弟和不少军中的兵士因小奕而得救,他是我家的恩人,我两人自然相识。
之前不说,是感觉没有那么必要,有些事情干嘛要弄的全天人都知道,如今见到我这兄弟,我也算放心了,等过些日子,你去我们那里做客,当哥哥的好好款待你。”
马超说的简单,荀恽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不过有些事情马超却并未守着荀恽说出来,当时三辅大旱,粮食颗粒无收,马腾只能以马匹向河东卫家换取粮食。
而当时河东卫家借机抬高粮价,十匹骏马才换一石粮食,虽说凉州盛产马匹,但是一时间马腾上哪里淘换那么多骏马。
时值郭嘉和郭奕两父子去了,郭奕看着路上到处饿死的尸体,心里不忍,将家族中的存粮秘密运到三辅,和马腾公平交换,帮他们渡过了当时的危机。
自那之后,两边一直多有来往,不过两方做的极为隐秘,加上郭氏庞大的情报系统一直严格的控制着信息外漏,所以外人并不得知两边的关系。
而这种隐蔽的关系自然是不能让他人知道,马超自然也就未说,只是把马岱的事情说了一下。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郭奕顺口问道:“孟起大哥,我刚刚看你闷闷不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句话问到了马超的心坎上,他长叹一声气,沉默不语。
此来襄城,马超内心一直有些不快,皆因关中的势力分布,其中马腾和韩遂实力最强。两人虽说现在迫于形势不得不合作,但是内心却恨透了对方,一心想至对方于死地。
皆因六年前,两人因为部下的一点小摩擦,最后却愈演愈烈,原本称兄道弟的两人开始互相征伐。当时刚满二十岁的马超随父亲出征,却差点死在韩遂军阎行的手中。
两军相互征伐了三年,马腾虽然击败了韩遂,但未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韩遂再次纠结部下,加上南匈奴的援助,趁马腾不备之时,杀死了马腾的结发妻子和长子马跃。
每当想起自己的母亲和和煦的兄长,马超都会恨不得生吃韩遂的肉,喝韩遂的血。
可是韩遂和南匈奴关系一直极好,韩遂更是和其单于呼厨泉结为异性兄弟,南匈奴游牧于羌胡地区,和韩遂互为犄角,马腾虽然实力强于韩遂,但是面对两家的联军,也是无可奈何。
羌胡地区主要分为羌族和匈奴,羌族是土生土长的当地游牧民族,那为何匈奴也聚集在此?
盖因南匈奴与北匈奴的分裂,结果是南匈奴投靠汉朝,和汉朝联合对北匈奴持续打击。致使北匈奴远遁。可以说北匈奴从此对汉朝再无威胁。
之后东汉政府把南迁的南匈奴迁到朔方、西河、五原、云中、北地、上谷等一带,由于羌族和匈奴相互杂居,所以此地统称为羌胡。
呼厨泉单于曾与曹操作战,并在战败后归顺了曹操,不过前些日子响应并州高干,他又在平阳对曹操发动叛乱,虽说被司隶校尉钟繇和马超、曹仁击败,但是此次又遣使来表示归顺。
原本按照马超想法,趁着这次南匈奴大败,三军应继续北征,趁南匈奴大伤元气之时,一举歼灭南匈奴部。
马超此举自然是有些私心在里面,他希望可以剪出韩遂一只羽翼,一旦南匈奴被平,只靠韩遂自己的力量,绝不会是马腾的对手。
可是他几次向曹操建议,对方一直态度暧昧,不可置评。刚刚马超见了曹操,又提了一次自己的想法,却被曹操拒绝,他心中一时烦闷,便自己找了个角落胡乱想些事情。
郭奕见马超皱着眉头只顾想自己的事情,也不说话,不由地再次问道:“孟起哥,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一起听听,我们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唉!”马超惆怅的叹了口气,终于敞开了话匣子,他将自己的想法和郭奕、荀恽两人诉说起来,不过他并不是愚钝之人,只是说剿灭南匈奴的好处,却没有提及他和韩遂之间的恩怨,自然也没有透露他真正的目的。
说完之后,马超一脸希冀之色地看着两人,虽说对于此事他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但是人总会抓住任何可以实现希望的一切事物,哪怕是溺水时的一根稻草。
对于羌胡的事情,荀恽知之甚少,想了一会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显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况且在他看来,南匈奴只是疥癣之疾,何必劳师动众的征伐?
马超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郭奕,只见后者轻轻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
想了许久,郭奕常常呼出一口气,若有所思的望了马超一眼,脸上挂起一丝微笑。
马超看到他的样子,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好兄弟,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郭奕肯定的一点头,低低嗯了一声,轻轻道:“孟起哥,不如我们先来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式,曹公为何不答应你的提议?”
马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郭奕呵呵笑道:“此事说起来,却是极为容易,若是曹公听了你的提议,出兵剿灭南匈奴,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将有三个难题。
第一,兵种问题,匈奴可战之兵近三万,曹公手下却多是步卒,骑兵不过一万五千之数,若要北征羌胡,最多只能抽调一半骑兵,步卒可抽调三万。
可是在羌胡地区,步卒根本就不具备战力,只能成为拖累。兵少则不管用,兵多根本不可能达到目的,出兵何益?即使加上你的骑兵,也不过两万骑兵,以少对多,如何取胜?
第二,粮草问题,如今曹公帐下经过两番征伐,兵粮已经告罄,如果出兵,两万骑兵的粮草谁来供应?即使你能供应,你和羌胡之间还隔着韩遂,谁能保证他不会出兵骚扰粮道?
第三,方向问题,曹公如今最想做的事情是剿灭袁氏余孽,高干有兵三万,袁尚有兵四万,袁熙有兵三万,袁谭有兵两万,曹公若是将匈奴逼急了,焉知他们是否会出兵帮助袁氏,曹公岂会给自己树意外之敌?”
听完郭奕讲述的原因,马超脸上悲苦之色更甚,他自嘲的一笑,凄然道:“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多简单了,怪不得曹公不同意,若是我与他换位,就是我,也不会同意。”
荀恽看了两人一眼,抿了抿嘴,轻轻道:“你们两人刚刚相聚,想来还有许多事情要谈,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行告辞。”说完之后,荀恽冲着郭奕点了点头,眼中的神色不言而喻。
他的意思很简单,郭奕接下来肯定要和马超分析如何才能剿灭南匈奴,这时自己在这里,两人说话便有诸多不便,所以不如走开,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看到马超落寞的神态,郭奕叹了口气,继续道:“刚刚恽哥在这里,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你的目的我自然清楚,表面是为了剿灭南匈奴,实则是为了韩遂。
我既然可以知道的事情,曹公又怎会不知,所以他所疑虑的还有第四点。
若是大哥你击败了韩遂,你将是西凉地区最强的势力,兵锋可随时进攻雍州、司州之地,曹公岂会放心你一家独大。”
马超先是一惊,而后脸色一急,语气急促道:“兄弟,怎么可能,曹公若是能帮我们大败韩遂,他就是我家的恩人,我岂会…岂会…”
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就是自己也不确信的样子。
人处于不同的时候、不同的地位时,便拥有着不同的想法,当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时候,他希望哪怕有一块馊了的干粮,自己便知足了。
但是若能不被饿死,他会不满于每天的吃食,便会梦想自己能吃上香喷喷的干粮。
吃上香喷喷的干粮后,他又会梦想吃上菜,梦想会吃上肉,继而梦想可以有温暖的住处……
这种希望会一直延伸下去,永远不会感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