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嘉德跑到了会场，老教父把一块金铸纤维的布料做成横幅，上面写着标语“第七神学院第二十界学员毕业典礼”，几个老工人正把它悬挂在礼堂的花板上，他们要爬上木头梯子，学院不使用高科技的悬浮技术，所有这种会让人懒惰的“高科技”东西，他们都不用，因为神不允许人类懒惰。他看了一会儿，便转头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艾薇老师顶着一个大大的褐色礼帽，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招呼着工人，她负责看条幅贴的歪没歪。
古尔嘉德偷偷的挪步，他想要给她个惊喜。但走到她身后时，艾薇突然转过身了，然后四目相对，艾薇显得有些惊讶，她或许认为这又是个古尔嘉德的恶作剧，她看着的他的眼里满是“你那可爱的小把戏被我识破了吧？”的样子，这样的对视持续了三秒钟，古尔嘉德耳根变得有些红。“老……老师。”
他慢慢从背后掏出一块小巧的，荡漾着蔚蓝光芒的吊坠。很粗糙的做工，蓝色的矿石没有打磨，就像是把一个吊坠上原有的宝石扣掉，然后强行把刚从矿坑里挖出来的另一块劣质蓝宝石用胶水沾上一样。“抱歉了，我只有这个，今天是您的生日……送给你。”
“古尔嘉德……亲爱的孩子。”艾薇抚摸着他的额头，将他一缕刚被风打乱的额发挑回去。“修女不需要过生日的啊孩子，不过谢谢你啦。”她接过他的礼物，或许是为了她对他误解的歉意，艾薇在古尔嘉德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古尔嘉德站在她面前的红地毯上，耳根更红了。
“艾薇修女。”苍老而严肃的声音从走廊传出来，教父捧着他们的《里拉德经》从黑色的走廊走过来，艾薇从椅子上站起来行礼，古尔嘉德愣了一会儿，像是刚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慌忙立正站好，神情严肃:“威尔校长好！”
“今天你也要来参加典礼吗？”那个叫做威尔的老家伙挥挥自己的长袍，显然那是他准备了好久的衣服，古老的丝绸布料光滑且充满了长者才能拥有的沧桑，一张长满白胡子的脸看上去很和蔼，但他对古尔嘉德说话时却是冷冰冰的，而且斜着眼睛看他。
“是的他会。”艾薇抚摸着古尔嘉德的头发让他安静，她修女的第六感感觉这个孩子身体里某些地方变得有些躁动不安，所以她很担心他会再次发作。
“没事的，艾薇老师。”古尔嘉德小声的说:“无所谓，我就要走了，再也不会被关在白房子里。”他抬头笑嘻嘻的看着那个总是被他称为“老家伙”的教父兼校长:“是的我会！”他说。
“希望你还能受到神的庇护。”教父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艾薇，有些恼怒。
“希望您还能受到神的召唤。”古尔嘉德说，语气还是一样轻松自在，丝毫没有把教父的嫌弃目光看在眼里。
其实他是在说:“老不死的。”这次没开玩笑，他很认真。但不知道是威尔没有听到，或者是没有听懂，他转身回到走廊，背影逐渐消失在古尔嘉德的视线里。艾薇长舒了一口气，看看身边表情平淡的孩子，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平安。
古尔嘉德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松开拉着她的手，一句话没说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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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跑到一片环绕着学校的星环里，那里有一座很长的悬浮式空桥，他喜欢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看外面的星辰，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星海中，第七神学院显得十分孤独无依，这里的只有神学院的一名教父和两名老的快要退休的教授，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据说教授们貌似也接受了和父亲相同的“某个星际会议的召唤”，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这个学校里只有威尔还坚持着，因为他是个老顽固，人们说他终究会被时代的前进步伐踩在脚下，连灵魂都无法解脱。古尔嘉德赞成人们写给威尔的这个评价，他偷偷的研究了一下整个神学系的观念，发现这里面许多的古老的只有传说价值的故事依旧被老家伙使用着，他还乐此不疲。
古尔嘉德搞不懂的是，这所学校教育出来的学生，除了优秀的组织纪律性，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他们所学习的是古老落后的，已经残破到不堪一击的神学知识，学校里的六百多名学生也是从文化落后的星系挑选出来的“劣质品”，他是认同自己是个神经病，但是他顶多是个“残次品”。这种观念，老妈还是有的，那为什么她还老远过来把自己往监狱里塞？
跟不是她亲生的一样。
他放松下来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在所有修女的眼里，他是个感性的孩子，只是他永远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这个时候他在想的是距离最近的那颗恒星，哦！那是在七光年以外的地方了，不是小跑两步就能去的……说实话他有些懊恼，因为那么远啊，就像是从沙漠里去看海洋中心的小岛。
艾薇走到他的身后，不用猜她也知道他在这里，他只能来这里。
古尔嘉德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笑，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方示意她过来坐。艾薇已经把自己那一顶大礼帽拿掉了，金色的柔顺发丝披散在背后。她倒是不拘礼节，坐在古尔嘉德身边的时候就像个姐姐。她问他:“古尔嘉德要去哪里？”
古尔嘉德想了想:“星辰……大海。”
“小古尔嘉德的志向很伟大啊！”艾薇从他的侧面看他被星光衬托的脸颊，男孩白皙的有些苍白的皮肤，蓝色妖姬颜色的眸子，稚嫩的颧骨。淡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很瘦弱，瘦弱的有时候看他的背影感觉他是个女孩子。“去那里干什么呢？”
“不知道，但我想最起码的，先找到我的爸爸。”古尔嘉德摇头:“哪有那么多的打算？我连外面的世界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想着他又沉吟了一会儿:“连最近的一颗恒星也要有七光年的距离。”
他看着最亮的那颗星星发呆，心里默念着最好快点离开吧，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除了这里的两位修女老师……正想着，艾薇轻轻碰了他一下。
艾薇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古尔嘉德没见过这种色彩鲜艳丝带包裹的彩色纸盒子，他先是愣了一秒钟，然后指指自己。“这个盒子……给我的吗？”
“嗯！”艾薇眨着眼睛说:“给你的，打开它，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他有些犹豫不定，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我有生日吗？他想，不对不对……只是忘记了，谁会没有生日呢？。他突然有点儿想哭……他只记住了艾薇的，很多人都记住了艾薇的，终于有个人能记住他的生日了啊！
“生日快乐。”艾薇拥抱了他。
“生日快乐，你也一样。”古尔嘉德说，他拆开了礼物，那里面是一株藤类植物的幼苗，嫩绿色的叶子和柔弱的枝干，顶端开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圣洁之灵”。
“神保佑你的一生，古尔嘉德。”艾薇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希望你能保护她，一同前往星辰大海。”
“谢谢你，老师。”
钟声响起，节日的第一束礼花开始在星空绽放，古老机械构造的大门缓缓打开，男学生们穿着褐色和黑色的长袍，女生们一身白色的礼服或红色的长袍拥挤着涌入会场，老家伙站在二楼的阶梯上，诵读起手上的《里拉德经》，唱诗班在后台组织着队形，优雅的开场音乐在礼堂奏响。
毕业典礼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