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启扬就早早的醒来了，端坐在床上阅读着那本《买卖的艺术》，读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启扬觉得眼睛有点发酸了，就伸了个懒腰，把书放在一旁收好，从床上下来，略微收拾了一下衣物，走出了门外。

他现在倒是敢在大白天出门了，或许是自己在小安村生活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有了新鲜感，那些女生倒也没有太纠缠他了，否则他可没胆量跑出自己的屋子。

山村清晨的空气总归是很好的，启扬站在门外，深呼了一口气，把积压在胸口的浊气吐出来，顿时就感到神清气爽，比打坐个半个时辰都有用。

村子里的道路上，几位村民扛着各式各项的农具朝村子外面走去，有说有笑的，看到启扬也乐于跟他打个招呼，启扬一一回礼。

几名牙都没长全的孩童嘻嘻笑笑的在道路上玩闹着、跑动着，边上几位少女和妇人坐在小马扎上，手上拿着针线，为自己的家人缝补衣物，偶尔有几个女孩看到站在那一头的启扬，就会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几颗白白的小牙，甚是可爱。

“命也，运也，人生苦难，不如归去，归去呀！”

村口那棵扎根了不知多少年的大榕树下，那个疯疯癫癫的老疯子坐在袒露在地面的树根上，拍着手，晃着腿，口中是不是哼出几句怪词，两只眼睛无神的看着天空，似乎是与那无上碧霄中的某位存在交谈对视。

“哈哈，老疯子，就是疯，成天只会乱说话。”几个小孩子围在老疯子身边，呵呵笑笑着嘲弄这个神志不清的老人家。

“好了好了，快去一边玩去，别和这老疯子在一起。”孩子的妈妈或是姐姐们这时就会跑过来，毫不留情的吧这些熊孩子带走，一边拽着一边叮嘱着。

“下次别和这老疯子玩了，他脑袋坏了，小心咬你们。”妈妈们的话似乎挺有用的，几个奶娃子连忙拉着妈妈姐姐的手，离这个老疯子远远的了。

启扬施施然的走到一处石磨边上，坐在磨盘上，享受着清晨的阳光，只是时不时睁开眼睛，偷偷瞧一眼不远处的老疯子，脑海里一只循环着老疯子的“疯言疯语”。

“小家伙，你……相信命运吗？”

突然，一句问话惊醒了启扬，启扬忙从石磨上坐起来，眼睛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到别的人，那么……问自己这句话的人，岂不就是……

启扬转头，看向榕树底的老疯子，后者眼中一片清明，全然没有之前那茫然无神的样子，那话语也不再是先前那番肆意胡乱，而是透着一分的严肃和期待。

“是……你在问我？”启扬不确定的问道。

“不是我，还能有谁？”老疯子笑了笑，全身上下何尝再有那一股疯癫的气质？那浅浅的一个笑容，却似乎蕴含着无数的玄妙，就犹如在天阴寒潭之下，那名为冷漠的存在的一举一动一般，玄奥自在。

启扬咽了口唾沫，张大嘴巴看着面前的老疯子，他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老人跟之前那疯疯癫癫的老疯子划等号。

“您……刚刚问我什么？”或许是被老人眼中那莫名的玄妙光彩给震慑到了，启扬不自主的就用上了敬语。

“你……相信自己的命运吗？”老人笑着，不厌其烦的再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刹那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一道光，绚烂到了极点的光芒，忽的在启扬的眼中绽放开来，那一刻，世界变了，启扬宛如置身于云端，四周是悠悠然漂浮在虚空中的洁白云朵，脚下是天蓝色的无形壁垒，站在上面，没有任何感觉，却又不会下坠。

而后，一汪波纹在虚空中泛起，老疯子的身影在下一刻突然出现在启扬身前，还是那一身破衣烂衫，却没了污垢，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了巨大的改变，眼中神采奕奕，全然没有一丝疯癫的感觉。

“世间众生尽皆被那天道所统御。”老疯子左手在启扬眼前一挥，那原本宁静的世界就沸腾了起来，云朵高飞上天，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轰雷炸响，天昏地暗，一只眼睛骤然出现在启扬头顶。

启扬心下一惊，仔细一看，那哪是什么眼睛啊，分明是云朵聚在一起形成的图案，只是那无形的威压却又让启扬感觉到，那无上的天穹中，仿佛真的有那么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掌控着自己。

老疯子也抬头望向天空中的眼睛，他的眼中有追忆也有不甘，那复杂的眼神如丝如缕，似乎可以抓住这世间众生的目光，然后，那一道道丝线飞舞了起来，纵横交错，环绕在这云端之中，犹如一道道锁链，禁锢了苍穹，禁锢了人间。

“天道之下，众生皆有命运，每一个生灵的命运都是不同的，”老疯子伸出一只手，轻轻弹了弹面前的一根丝线，说道：“但每一个生灵的命运，却又和他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启扬顺着老疯子的目光看去，这一根丝线贯穿了天空，与无数条其他的丝线交缠在了一起，有的紧紧缠绕，难舍难分，仿佛是亲人一般，有的却只是一触即分，像是过客一样。

“这些命运，有的历尽苦难，有的富贵一生，”老疯子双手高举，掌心相对，一道流光忽然显现出来，他轻声道：“但最终，却也敌不过天道的力量。”

流光直冲天际，落入那巨大的眼瞳之中，随即，无数道怒雷劈下，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宝剑，轻易就斩断了千万条丝线，破灭了千万种命运，这就是天道的无上力量，天罚的恐怖。

“凡人为了谋求超脱天道，逆天改命，最终达到大自在的境界，故而有了这命运一道，只可惜，千万年来，却少有人能攀登上哪大道的顶峰。”一声犹如来自古老洪荒的叹息悄然从老疯子口中传出，那其间蕴含着多少辛酸，不可为外人道也。

“那达到了大道顶端，超脱了天道的人，是不是叫做……帝梵罗？”启扬终于开口了，这是他与老疯子交谈以来，第一次主动问道。

轰！

灵气在暴动，大道在震惊，诸天万法尽皆紊乱，这一切的来源，都是启扬面前那个看是不起眼的老疯子。

启扬无比吃惊地看着周围那一道道突然出现，又会在下一刻消失的黑色裂缝，那是时空的裂痕，是唯有绝强的力量才能撕裂开的缝隙。

“帝梵罗吗？”老疯子独自呓语着，他的眼中有无奈，有痛恨，还有跟冷漠一样的仇恨。

“看来你小子也不寻常啊，”老疯子收敛了气息，呼了口气，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笑容，笑着对启扬说道：“连这般秘辛你都能知道，看来老头子我还是小瞧了你呢。”

启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呼。

老疯子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的确，古往今来，这诸天万界之内，真正超脱天道的，唯有那帝梵罗一人。他真的是一个天才，一个绝代的天骄，却也是一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屠夫，一个侩子手！”

那是亿万生灵无法忘却的回忆，是这诸天万界之中，最血腥的一幕。那一天，尸山血海数不胜数，哀嚎声遍布寰宇，冲天的怨气连天道都为之避让……

只有那个人，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无上强者，能坦然面对这一切，因为……这就是他想看到的那个画面啊，是他自己亲手发动的血案啊。

“诸天生灵为了自由与探索那大道的巅峰而不断奋斗着，有的死了，有的认命了，还有的……超脱了。”老疯子看着天空，就如同在与天道对视，他的眼中，有着宁死而不屈的斗志，有为了寻求大道至极的向往。

“那么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你……相信自己的命运吗？”

“我……”启扬沉思，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茫然着看着四周，看着那一条条交缠在天空中的丝线，他似乎看到了，那条属于自己的“线”，属于自己的命运，五颗蕴含着惊世力量的光球在他的眼中旋转起来。

“我的命运……是死亡吗？”启扬看到了，那一幅幅不同的画面，没每一幅画面的主角都不同，却全都一样瘫倒在血泊之中，那些……似乎都是自己啊。

慢慢的，启扬就像是溺水的孩子，闭上了双眼，茫然无助的坠下那无尽的深渊，而他的面前，老疯子眼中流露出无法遮掩的悲伤，这是启扬自己对命运的认知，他没办法，也没能力去帮助启扬。

“你……就这么认命了么？”一道声音，就那么凭空在启扬脑海中响起，启扬听出来了，那是冷漠的声音啊。

“站起来，你的路还没走到底呢，怎能轻言放弃.”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就犹如炽热的火焰在燃烧，点燃着启扬的斗志。

“不要认输啊，我们……和你都在一起啊。”这是如春风一般的声音，仿佛能融化那雪山之巅，万古不化的寒冰，让启扬的眼中，闪现出了一丝的光明。

“剑指苍穹，永不言败，来吧，和天道在打上一场，这一生……总要无悔才好啊，哈哈哈。”如锐利的长剑切开了无形的枷锁，这道声音也打开了启扬那渐渐封闭的心门，是啊，不战斗一番，又怎能言败。

“去吧，不要怕，我们与你同在。”那厚重沉稳的声音就像是最坚实的依靠，启扬……终于睁开了眼，直视那高高在上的苍穹。

“天道也好，命运也罢，谁也不能阻止我的脚步。”启扬的眼中迸射出了坚定的光芒，他紧握双拳，身姿挺拔，仰头望天，却又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苍穹，战意凛然。

“帝梵罗，天道，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人，”启扬心中的战意从来没有这般浓郁，他在心里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想让我死……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一定！”

唰！

冰冷的剑光刺透了虚空，划开了时空，将天空上，那一颗巨大的眼球给切成两半，这一剑，就是昭示着……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即将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