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苍白的明月高悬于天幕，将纯白的月光倾泻在人间，月光之下，一座小小的城镇，出现在少年的眼前。

此时城门已关，几名困顿的守备军杵着长枪，靠在城墙那有些冰冷的石砖上，早已睡去了，头颅像小鸡啄米般在低在胸口处，一点一点，不时发出几声难听的呼噜声，在宁静的夜间，显得如此怪异。

少年慢慢的走了过来，无声无息，犹如鬼魅一般，在每个士兵的身后闪现，立掌成刀，在每个人的颈部轻轻敲打了一下，随即那人便瘫倒在地，他会一直睡到天亮。

等到最后一人被敲晕过后，少年纵身一跃，在城墙上的砖缝间借力，十米高的城墙一跃而过，犹如一只猎鹰飞过，在空中带起猎猎风声。

冰冷月光下，城头的牌匾被照得雪亮，那是三个字—北河城。

北河城中，百灵轩内。

白相坐在二楼的大厅内，翘着二郎腿，抿了一口茶水，听着下座的手下向自己报告一天的盈利情况。大厅中央，一堆金币闪耀着绚丽的光芒，那道光芒有着自己的名字，它叫财富。金山之中，夹杂着一些器物，有的是兽骨，有的是矿石，都是这一天内来百灵轩购买妖兽的客人留下的。

金色的光辉晃得人眼睛有些刺痛，但所有人却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座一人高的金山，眼中透着名为狂热的目光，白相也不例外，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被珠光宝气所围绕的滋味，或许是跟他自己出生在一个贫户人家有关。

“白掌柜，今天总共售卖出一百九十三只妖兽幼崽，所得盈利共计六百七十三枚金币，”白相身前，一名贼眉鼠眼的瘦削男子抱着一本账册，笑道：“还有，青云城城主打算购买那只纯正天荒血统的刺甲兽，已经支付了一半押金，共有一百五十枚金币。”

白相听着这些汇报，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拿起茶杯，准备喝一口水，再来查阅一下自己的账簿。

轰！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整个百灵轩都震动了起来，窸窣的尘土从天花板上落下，高耸的金山倒塌了，宽大的横梁陡然出现了两道裂痕，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混蛋，出了什么事了！”白相一拍桌子，愤怒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那是震动来临时，他不小心把杯子里的茶都泼到脸上了。

“白……白掌柜，好像是三楼出事了。”那名瘦削男子弯腰道，低下头去竭力忍着笑。此时的白相一脸水渍，额头上还粘着两片茶叶，衣袍凌乱，看上去极为滑稽。

“走，去三楼。”白相红着眼，咬牙切齿，显得极为生气，所以即使众人觉得他的样子好笑，却也是不敢笑出声来的。

“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那么肥，敢来我百灵轩闹事！”

三楼，这时的百灵轩三楼可没有以往的那种豪奢了，地上、墙上，都布满了巨兽的爪印、脚印，那些用金丝楠木打造的昂贵展示架成为了一地的碎片，平整的红地毯也被撕裂开来，所有用来装妖兽幼崽的笼子都被砸得变形，整个楼层一片狼藉。

“白掌柜，你看！”有人朝前一指，白相看去，当场怒火中烧。他走上前去，那里的墙壁被破开了一个大坑，里头正是三楼的密室所在。两只肥硕的破山猪倒在地上，头上有个一指宽的洞，明显是被人一击击杀的。

那些装着天荒妖兽的牢笼被人为的破坏开来，那些加固牢笼的阵法似乎毫无用处，又或者撕开这笼子的其实是只猛兽？

“天杀的，是谁，是谁干的！”白相仰天怒吼，面色泛红，眼中凶光毕露。

“是我。”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一位少年从阴影处走出，出现在白相面前。

白相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有些眼熟，忽然他想了起来，指着少年大喊道：“你就是几天前那个想让我放了那些天荒畜生的混小子？！你竟然还敢来我这捣乱！”

“就是我，恭喜你，你答对了。”少年拍了拍手，笑道，那少年，不是启扬又是何人？

“好啊你这个小子，我前几天才放过了你，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我这里闹事，甚至还偷偷放走了我百灵轩最宝贵的几只天荒妖兽，我这次绝饶不了你！”白相气得咬牙切齿，那可是十几头天荒妖兽啊，除了卖给启扬的那只老鼠，其他每一只身价都至少在一百金币以上啊，没想到这样一闹就全没了。

“小子，快说那些妖兽在哪里？否则我要你好看！”白相恶狠狠地道，再过两天那个青云城城主就要来带走那只刺甲兽了啊，要是交不了货，不但自己这要付一大笔违约金，甚至还有可能和青云城主交恶，自己这掌柜的位置都有可能不保啊。

“它们啊？”启扬看了眼窗外，那里的天空中，隐隐可见两三只飞翔的猛禽的身影，“它们现在可能都离开北河城了吧。”

启扬在进城之前先打晕守城士兵，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妖兽可以安全出城，而不会引发太大的影响。

“你……”白相被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黑，差点就要晕倒在地，指着启扬，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身体却颤抖不止。

“我说明白吧，这一次我来这百灵轩有两件事，一是解放那些天荒妖兽，二则是……”启扬捏了捏拳头，将蕴含着杀机的目光投向白相，冷声道：“杀了你！”

“想杀了我？！你痴心妄想！混小子，你今天就给我死在这里！”白相状若疯癫，张牙舞爪，大声喊道：“罗老，给我杀了这混蛋！”

“是。”一声略显苍老的回应在人群后方响起，一名老者飞身而起，身形掠出，一眨眼便到了启扬身前。

“命痕九层。”启扬眉毛一扬，一眼便看出了这老者的实力，“不过比鬼枭还要弱上一筹。”

“老夫罗兴，百灵轩北河分部护法，”老人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淡淡道：“少年，你今日所为已然触碰到我百灵轩底线了，我给你个机会，你自裁吧，老夫可留你一具全尸。”

百灵轩是大陆最顶级的宠兽商店之一，在各大城市均有分部，每一分部都会配上一两名护法，以保障商铺安全，罗兴便是这北河城百灵轩的护法，命痕九层的实力已经足以震慑这片区域的宵小之辈了。

“命痕九层而已，还吓不了我，”启扬沉声道，他刚有突破，正想找个对手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稳固自己的修为呢，“我说了，今天只杀白相一人，杀了就走，老先生请你闪开，不要逼我。”

“若是老夫偏要阻拦呢？”罗兴面色一沉，他可没看出眼前这少年有什么依仗，竟敢挑衅自己。

“那就冒犯了！”启扬眼神一凝，气势缓缓散发而出，命痕七层的威胁感让老者皱了皱眉。

“罗老，你还在等什么呢？快杀了那小子！”众人在罗兴现身的时候便退后了，白相占在人群中高声叫喊道。

冷哼一声，老者一声大吼，随后一掌拍出，直袭启扬胸膛，显然是想一招击杀启扬。

掌风袭来，启扬面色不变，命元猛然爆发出来，右拳伸出，与老者手掌相接。

轰！

拳掌相碰，激起一阵无形的波动，将地上的碎片都震飞而去。

“命痕七层？难怪有胆量，不过凭这点实力，你还狂妄不了！”老者低喝一声，一道掌印拍出，携带着滚滚气浪袭去，声势骇人。

“狂妄也是需要实力的，”启扬一笑，高声道：“而我……刚好有！”

再次一拳轰出，这一次，拳上银色灵光缠绕，散发出凌厉至极的剑意，仿佛启扬的拳头不再是拳，而是一把长剑一般。

轻松将掌印击溃，启扬气势如虹，不退反进，命元倾泻而出，纵身掠起，双拳紧握，犹如天河挂落，狠狠砸向老者。

“什么？！”老者见启扬气势惊人如斯，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慌忙两手结印，在胸前凝聚出一面盾牌。

轰轰轰。

启扬的重拳不断地攻击在盾牌之上，一道道裂痕延伸开来，很快便如同蜘蛛网一般布满了整面盾牌，随后只听着咔嚓一声，盾牌当即化为光点散去。

老者绝望地闭上了眼，却没有感受到重拳袭来的感觉。

他睁眼一看，却是启扬放弃再攻击他，转身冲向了白相，浑身杀气凛然。

“罗老救我啊！”白相在人群中惊恐地大叫，所有人见启扬冲来，连忙躲开，只一瞬间，启扬面前就只留下白相一人了。

“我发过誓了，一定要杀了你！”启扬眼中寒芒一闪，右拳弹出，击打在白相胸口，一阵咔嚓咔嚓的骨骼断裂声响起，那声音骇人至极，让其余人额头都布上了冷汗。

白相捂着胸口，眼中的凶光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启扬一个人类，会为了几只天荒妖兽而一再找自己麻烦。

咕噜咕噜，他想开口说话，口中却只能泛出一股股血泡，启扬低下头，他是灵感兽的契约者，也有一定读心的能力，知道白相心里的想法。

“我生在天荒，长在天荒，天荒就是我的故乡，你说我为何要找你麻烦？”启扬压低声音，说道：“对了，之前你卖给我得那只小老鼠其实是只灵感兽，很可惜，你错过了一个大机遇。”

言毕，启扬在众目睽睽之中掠出窗外，转眼便消失不见了，只有白相，眼中透着无法抑制的后悔，在痛苦中死去。

“罗老，我们先在……要不要去抓那小子？”有人走到罗老身边，问道。

“杀死那个少年是白相掌柜的意思，现在白相死了，最重要的事是选出新的掌柜，其余的事，以后再议。”罗老沉声说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命痕九层的罗老都无法击败的敌人，他们连站斗的勇气都没有。

“把白掌柜的尸首安置好吧，将这些事一一汇报上去，不要隐瞒。”罗老喘着气，慢慢走了，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在灯光下，显得是那么的苍老无力，就犹如苍老的演员，退下了自己的舞台，谢幕离去。

这个时代……终究是新一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