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芸不愧是土生土长的云城人,大到云城历史全貌,小至云城趣闻异事,她都一清二楚,甚至连哪家的有妇之夫在外找了情妇,被自家媳妇捉奸在床的戏码都知道,对此,凌夕佩服得五体投地。
据上官芸所述,云城十年之前还是一个小村镇,后因朝廷下令修运河的原因,云城成为水上交通的必经之道,来往商贾在此聚集,云城逐渐发展起来,其商品繁多,尤以布料为主,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独爱云城出产的布料。而掌管云城大部分布料生意的白家可谓是云城巨富,之前在品玉大赛上跟凌夕交手的女子正是这白家当家白止天的掌上明珠,白家不仅握着云城甚至整个大云朝的经济命脉,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是如日中天,其天下第一庄汇聚着天下奇人异士,武功高强者不可胜数。能与之分庭抗礼的便是上官府,上官府现当家人上官显居云城城主之位,表面上是书香世家,实际也与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绝不可能在白家的打压下屹立不倒。云城北接宣城,南邻邙城,西面与商城隔梅山而立,东面通过运河直达皇都——源城,再往后便是泾城。
凌夕从上官芸口中得知近几日白家为了找她算账,都快把整个云城翻了过来,也在各处张贴悬赏令,生擒她的便可得到一千两,奈何这几日她一直待在上官府,避开了风头。暗自捏了一把汗,不就推了大小姐一把嘛,至于这么大阵仗吗,来找凌夕吃早膳的上官芸推门而入,见她一脸不悦,以为她在为白家的事情忧心,打趣道:“我说,当日教训那白家小姐之时可没见你这么胆小,现在知道怕了。”
凌夕皱眉道:“你说一千两是不是太便宜了,我的命就值这么点,连一块玉佩都不只这个价。”
上官芸一听,捧腹大笑,“我说,你是在纠结这个,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两人互相打趣一番后,凌夕正色道:“对了,拜托你的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你那玉佩还真没人认识,不过你也别气馁,虽然没打听到玉佩的消息,但打听到一个人的消息,那个人说不定能帮到你。”上官芸抛出这么一句,却又不说完,急的凌夕只想冲上去撬开她的嘴。
“好啦好啦,服了你了,你再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今晚肯定得做噩梦。那人外号银面修罗,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他都有记载,但却不是写在纸上,而是记在脑中,可见那人的记忆之强,我要是有他这种能力,就不用被老爹逼着背各种文学典籍了。”
“那人现在何处?”凌夕忽略掉上官芸的埋怨,直奔主题。
“据说现暂居城西义庄。”
上官芸说完,凌夕口中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果然,江湖上怪人好多。不说了,我现在去找他。”凌夕拿起佩剑就急急忙忙出去了,无视了背后上官芸的呼唤,“喂,白家还在通缉你啊,而且那人......”
凌夕一路飞奔,但她一向没什么方向感,本来半个时辰便能达到的,她花了近一个时辰。这是她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远远看去,门上义庄两个漆黑的字尤其显眼,虽说是大白天,周围却是一片阴冷,凌夕以前虽然也尝试过一个人在山中过夜,但仍感觉这里的气氛有些渗人,那银面修罗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竟然选这种地方歇脚。尽管心里害怕,还是大着胆子进去了,只见一排一排的棺材随意摆放着,偶尔还会有几个被席子裹着的尸体,只露出一只脚,看得凌夕只想掉头回走。
“现在想走,只怕晚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些许玩味与打趣。
一凝神,凌夕已知这人所言非虚。刚刚一直顾着害怕去了,连周围逐渐接近的杀气都差点没察觉到,而且这人的气息隐藏的极好,直到对方出声,才发现暗处的他。凌夕双眸盯着一口棺材,只见一黑衣男子从其后走出来,面带银白面具,一头黑发束成文士髻,明明是个书生似的人,却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男子也打量着眼前之人,一见便已知晓此女绝非常人,内功修为着实不低,不过从那稍显紧张的神情可以看出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感受到那打量的视线,凌夕有些不自在,终于开口,“他们到了,外面那些人是找你还是找我?”
“不管找你还是找我,反正没好事,今日不可避免要一战了,”男子依旧气定神闲,“你准备好了吗?”
转眼,整个义庄都被包围,一声令下,外面之人已破门而入,从四面八方涌来,整个义庄被拆的七七八八,本就破旧的房子现在仿佛风一吹就会塌陷。看着一拥而入的人潮,个个手执利器,不由分说,进来就向两人招呼,凌夕不敢大意,以轻巧的身法游走于人群间,完全靠拳脚对付,虽然稍显吃力,甚至差点被利器所伤,却始终不愿拔剑,另一边,黑衣男子手里不知何多了一柄长剑,下手毫不留情,一招横扫千军解决十来人,白银面具上已沾上丝丝血液。男子看着凌夕吃力地在人群中游走,道:“你再不出剑小心死在这儿,他们手上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面对步步紧逼的敌人,凌夕肩头已被刀剑砍伤,听到男子的话,心中还在盘算着要不要拔剑,猛然身后一阵寒意,眼看就要被刀剑贯穿,当即不再犹豫,快速拔剑,格开致命一剑,未待敌人看清身形,一道剑光划过,眼前倒下数人,皆是一剑封喉。男子见凌夕这般凌厉的剑法,隐于面具下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刷刷几剑,又是几人倒下,凌夕那边也不再藏拙,剑过之处,无人能够逃过。两人手起刀落,一条条生命就这样命丧黄泉,一场血战后,敌人终于败退,仅剩的数人早已逃命去了。
厮杀过后的义庄,地上满是尸体和鲜血,两人虽是武艺高强之人,在拼力杀了如此多的人之后,全身力气已差不多用尽,此时正背对着席地而坐,黑色的衣和红色的衣仿佛都被血侵染,微风吹过,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凌夕看着剑身沾染的红色,就着从外衣上撕下一缕布条,擦拭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似是极厌恶此等场景。身后的男子似感觉到凌夕的不快,淡淡道:“你不必为此伤神,命是他们自己留下的,怨不得谁。”凌夕深吸一口气,却再次感受到空气中血腥之气,闭上眼,将已擦干净的剑收回剑鞘。缓缓站起身,面对着黑衣男子,“你就是银面修罗吧!”
黑衣男子先是惊讶眼前之人的镇定,不过看到她握紧拳头,努力克制身体颤抖的样子,微微一笑,“是有人如此唤我,怎么,你有事求我?”
“我开门见山,烦请你帮我打听一下这枚玉佩的来历。”说着从怀中拿出从小到大随身所带之物。
“哦,有意思。”黑衣人接过玉佩,仔细查看起来。半晌,“你这玉佩可是个好东西,价值连城,不过仅是从材质上看,我想你要打听的应该不是这个,应该是它背后的故事吧。”
男子一席话可谓道尽凌夕心中所想,当即道:“正如你所说,我想要知道这玉佩背后的故事。”
“那我有什么好处呢,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规矩,一物换一物,你打算拿什么来换。”黑衣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可以尽管说。”
“哈哈哈,爽快,”黑衣男子大笑,“那么你就答应帮我办一件事吧,嗯,至于是什么事,我暂时未想到,待我想到再告诉你。”
凌夕得到回答,当下不再停留,径直向外面走去,“那三天后我再来。”
待凌夕走到门外时,黑衣男子的声音响起,“你忘了一件事,求我办事的人首先得自报家门。”
凌夕停下脚步,“我叫凌夕。”
“萧亦寒,我的名字”男子淡淡道。
上官府内,上官芸被凌夕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你撞鬼了,不对不对,撞鬼不应该全身是血啊,到底怎么回事?”凌夕将所发生之事一一说与上官芸,“你说,人命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不问缘由的动杀机,而我也可以毫不犹疑地剥夺他们的生命,对自己的生命珍之爱之,而视他人之命如敝履,可以随意斩杀。”
凌夕的发问,上官芸也不知道怎样回答,稍思索了一会儿,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常听爹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能控制他人的行动,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珍视自己,因为每个人的性命由自己负责,生命太重,一个人只能承担自己生命之重。”
凌夕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心情倒是没那么糟糕了,对着上官芸露出微笑,“我知道了。”
凌夕不知道,在经过之后一次次血的洗礼之后,她这颗善心也会变得坚硬,曾经迟疑的剑也能毫不留情地屠戮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