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光末一道御旨下来,一切都定了。纪光辞封地扩大一倍,且在京都也有了府宅,规模不亚于任何一个王爷。云国也十分重视这次和亲,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纪光末想凭借纪光辞的和亲与云国重修于好,云国自然也是如此想的。
婚期定于两个月后,大批的云国嫁妆也将运来,且由云国风都侯护送过来。纪光辞与喻怀如的婚事霎时传遍三国境内。
一日午后我躺在树荫下睡午觉,忽的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午睡时我都是遣散所有服侍的人,包括年儿。我睁开眼睛,竟然是一身黑衣的卓颜。
“看来我们王府的安全措施做的不好啊,你这么大的一个人进来也没人发现。”我笑说,站了起来。
“这是王给你的。”他的脸藏在树荫下看不清表情,我没接过信。
“告诉他,我很好,不需要同情我。”
“纪沉霜,你就不后悔?”卓颜的话冷淡至极,带有几分嘲笑。
“这个问题后悔又怎样不后悔又怎样,一切还能重来吗?”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那么这世界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了。勇敢面对现实吧,纪沉霜。
“纪沉霜,我只告诉你,别让王为了你这个女人再做傻事,你不配。”卓颜将信一甩,一个轻身人便消失不见了。看来王府的安全措施是要大力加强了。
我还是拆开了信,纳召沿的字迹很斯文,倒是和他的人不怎么配。
“沉霜:闻纪光辞令娶云国公主,此时你是否仍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自你别后山高水长,犹记得当初芳草斜阳,你在燕国种种。此心一许,任你信或不信,此番令卓颜前来,无让你为难之意,只望你在楚昭困难之时能想起我,只要我能办到的定会助你。召沿亲笔。”
信很短,可是我的心还是被触动了,纳召沿无论你这话是真是假,能让卓颜带来已让我十分感动了。我将这封信撕碎,风起,将信吹到了哪地。
我最近太压抑了,累了,还是希望去外面走走,既然上天让我能重生到这里,我不至于是为了爱情来的。这里的大好风光我还得赏赏。
我提出要去外面走走时,纪光彦虽不情愿可见我笃定了,也只得随我,却也定要我把年儿带在身边照顾我,我不好逆他的意思也就应了。
离开京都的那一日,漫天的柳絮翻飞。纪光辞和喻怀如就那么站在那里,碧绿的柳絮停在青色的衣衫上,恍若烟波,如此优美。我一身轻便的男装,身侧是丫鬟模样的年儿。
“沉霜,别走的太远,随便逛逛就行了。”纪光彦握着我的手,脸上又是心疼的神情。
“知道了,爹爹,不会很久的,很快就会回来。”我扯开一丝笑。
“郡主自然是要早些回来的,我与你七叔的喜宴可不要缺席了。”喻怀如笑着,嘴边一丝嘲讽。
“不会忘记。”我敛了笑意,转向了纪光彦:“爹爹,我走了。”
“也不和你七叔、七叔母道别。”纪光彦用袖子遮住眼眶,这我一阵苦笑。
“七叔,你们保重,沉霜就此告别。”我目光淡淡掠过纪光辞,掠过他眼中不可名状的东西,转身抽出了腰间的折扇。
“沉霜,当心啊!”纪光彦在后面叫着,我背对他摇了摇扇子出了城门。
去时,带走我在这里的一切爱情,来时,希望别再带回来了。忘记,才是最好的。
“郡主,我们先去哪儿啊?”年儿背着包袱跟在我身边,踉跄的走着。
“嘘!别叫郡主,我现在是男人,叫公子。”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那公子我们去哪儿啊?”年儿那柔柔弱弱的样子令我忍不住想调戏一番,我立马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猥琐地笑着:“那小美人你想去哪儿啊?”
年儿脸唰的一下便红了,一会儿又垂眉,抬头:“郡主,我想去我的故里澜海县。”
“澜海县”
“是啊,郡主。我从小被父母卖到王府,长大后都没回过家乡。”年儿苦涩一笑。我看着她,清丽的五官,姣好的容貌,如果开开心心在澜海县长大嫁人该多好,不至于沦落异乡给我做丫头。
“好,我们就去澜海县。”我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
澜海县因为濒临楚昭国“第一神海”而得名。澜海被奉为楚昭“第一神海”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澜海深处有许多水生植物,且这些水生植物可以又人工采集种到土里。这无不让人惊叹奇异。据说快到盛夏时,澜海近处都是遍海的红色不知名的花,景色十分壮观,引的三国之人都争相来观看,真可谓是一道奇观啊。
日夜赶路,终于在第六日时进入了澜海县。与众多临海城镇一样,这里的风土人情透露着朴素,海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咸咸的味道。
沿着澜海走,看到最多的场景便是海民们从海中拖上来大批的植物,基本上这些植物我都叫不出名字来,还有的就是在海边裸着上身晒盐的男子。海风吹的这么男子的皮肤都是黝黑黝黑的,却看起来倒是孔武有力,散发着迷人的健康。住在这里的人,该是很幸福的,年儿本该也如此。
年儿和我沿海问了许多户人家,几乎都不知道年儿一家的下落。直到问了一个年长的老人才打听出一点:“你是说年老富一家啊?十几年前他卖了一个小女儿,后来就带着老婆和大儿子离开了,没回过这里。这里也不好生计啊,皇上只想着这里有海神保佑要交重税,谁还知道澜海下的植物也快没了。”
我怔住了,将一枚银锭给了老人:“谢谢老伯。”年儿面容苍白如纸,瘦弱的身躯颤抖着。
“年儿?”我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公子,我没事的。”年儿硬是扯着笑面对我,“我早猜到他们走了。”
“年儿。”我心疼地抱住了她,她在我肩头无声地啜泣着。男尊女卑的时代,就是这样。
澜海县的夜晚,没有都城的夜色亮如昼,如此平静安详。客居在近处的海边客栈中,从窗外看去偶有晚归的海民拖着装满水生植物的网袋在沙地上艰难地行走。年儿在另一个房间内已经睡下。我眺望着窗外的海已经许久了,却仍无睡意,任凭夜风飘进来,惹得烛火乱跳。有雨的声音,我伸手触到屋檐上落下来的雨。这雨和都城是一样的雨吗?那里,也在下吗?他是否和我一样也在看雨。纪光辞,那日若你答应放下了,我们也不至于互相落得如此田地,可是哪有如果哪有若是。
正伤春悲秋时,袅袅的箫声在黑夜中起了波澜。《良人赋》,我曾经听府上的歌姬唱过:君问何似妾心,妾心波澜不惊;待君似良人,妾愿娓相随。
箫声悠扬柔和,我随着他唱起了歌词。寂寞清冷的夜,似乎也有了消遣。不知过了多久,箫声戛然而止,我的半个字也生生塞回了口中。我等着箫声再度响起,但外面只有雨声。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关窗休息时,外面的雨顺着夜风吹了进来。细看之下,雨丝中有淡淡的红色。红色好像是血!我惊恐后退几步,捂住了嘴巴!
我想我下一个动作肯定是害怕地关窗,然后躲在被窝里。可事实却不是这样,我竟然冒着雨跑了出去。这个血是不是那个**的人的。小心翼翼爬上屋顶,雨变大了,我眼睛只能勉强睁开,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背对我拖着一个布袋!里面不会是尸体吧!
没及时捂住嘴巴,我立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人忽然回头。雨夜,黑色的面巾将他的脸包住,但露在外面的眼睛与我直直对视,我感觉是如此熟悉。对视的一两秒我心中已经是各种念头闪过了,我被他看见他在杀人,他会不会杀了我灭口?我的妈啊,我是鬼迷心窍了吧,才会爬上来看。
心中一惶恐,脚下一滑,人忽然就往后仰了过去!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却还是抵抗不了地心引力,直直从屋顶边缘摔了下去。
呼喊声还没有叫出来,腰间忽然被搂住,人被他硬生生拉到了他上面。
“碰!”我听见落地的声音,而我却安然无恙地压在他身上。头伏在他胸前,他的心跳声强有力地在我耳边砰砰响起。我慌神及时跳开,那个我幻想会杀了我灭口的人却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是他救我的。
“喂。”他的黑布已经被扯开,乌黑长发掩盖了他半张脸。
“喂,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蹲下来靠近他。他已经没反应了,耳朵靠近他心脏处还听的见心跳声,应该是昏死过去了。我本来应该马上逃的,可是他应该没有想杀我。我摸摸他衣服里有没有东西,忽然摸到一件触手粗糙的东西,拿出来勉强看出这是刺绣,这么熟悉的针脚,这是我很早以前缝一半丢掉的那个!拨开他盖在脸上的长发,眉目清朗,脸色苍白,这是凌子晰!
我立即扶起昏迷的他朝客栈走去,虽然他看起来很瘦弱,但是我比他还瘦弱。只是没几步到客栈门口,我已经累的虚脱了。值夜班的小二看我带回来这么个“血袋”被吓破了胆。
“把他扶到我房间,别乱猜测,也别乱说话。”我故意低声恐吓他。
“是、是、小人不敢。”那小二就差点没哭着瘫倒在地,哭丧着脸接过凌子晰。
借着房中明亮的灯光,我终于看清了他。确实是凌子晰,脸上也满是血污和泥浆。
“你去拿一盆热水和一套干净的衣服。”我塞给小二一枚金锭,他恐慌的脸也安定了不少,连声应着出去了。
在军营里,凌子晰教过我不少医疗方法,当然这些方法也适用于他。小二倒是蛮细心帮我给他擦干净了身体又换上了衣服,还带了许多药过来。我从他身上拿出了一根精致的箫,看来**的人定是他无疑了。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大半夜,忙完一切后,天空已露鱼肚白,雨渐停。看着凌子晰苍白的脸,一个个疑问涌上心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杀人?太多太多疑问了。太久没看到他了,他的脸消瘦了不少,却散发出一种异常孤傲的美感。
“郡主。”正在看澜海清晨的景象,忽然被凌子晰的一声回了魂。他眼睛清亮,手紧紧握住床沿,甚至溢出了血。
“子晰。”我坐在床沿,握住他的手。“你总算醒了。”我想笑一个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昨夜吓坏郡主了。”他见我的手和他握在一起,定住了。我立即缩回了手。到变成我吃他豆腐了。
“昨夜那人”说到一半,凌子晰忽然起身:“郡主,稍等一下。”说完立即掠出了窗。
这就是轻功?也太快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