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予一早便得了寒双鱼消息,知晓在这倒马陉内会有人伏击。虽说他对领兵打仗一窍不通,但分析形势和虚心请教他却是会的。
这路上若是出了什么江湖寻仇的事情,累及他,自是怨不得他人。而天高皇帝远的,萧衍自是不能再派人来,所以最终的结果便是那几位老臣牢牢把控监察团,从而为萧禛寻得助力和民心。
这个算盘打得不可谓不响。
萧衍自是提早料到,所以他派寒双鱼在此路中助张予。张予也知晓其中厉害,他这次主动请缨来做监察史,自是知晓这一路不会太过平静,所以他早已做好被刺杀的准备!
张予前几日便背着那几位老臣做了布置。
今日,他们出发之前,那几位老臣便叫嚣着身子不适,所以他们便同往常一般拖在队伍的最后面。
张予则坐与前方的轿中,队伍缓缓驶离驿站,进入倒马陉。
张予之前不曾来过倒马陉,自是不太清楚寒双鱼口中的天时地利是谓何?
如今一见才知这“天时”是谓今日的天空被墨云包裹,低低压下,沉沉欲坠;而那诡异的妖风呼啸澎湃,摇的群木“唰唰”作响,惹人心惊。
而这“地利”是谓倒马陉两侧峭壁之上的丛林中万兽争吼,那陉内的冲天瀑布“哗”声震天,随着低哀戚切的猿鸣,让人颤栗!
车队行过倒马陉二十华里,此处视线昏暗阴沉,恍若白天黑日。随着一声火烈鸟似的低鸣,两侧岩壁上齐刷刷跳下约莫二十来个黑衣人,皆都持剑!
黑衣人仿佛受过训练一般,下来也不多话,只迅速的插入监察团中见人便杀!
次次见血,剑剑毙命!
监察团护送侍卫一开始见着黑衣人有些骚乱,不过不过片刻便整装齐发,冷静迎敌!
黑衣人数量同侍卫的数量相当,但黑衣人皆都使着一手江湖功夫,不似受过训练的杀手;单刀直入地对战颇为占据优势,不过若是团队作战则是失了默契。
领头的那位将领临危不乱,迅速调整侍卫队将黑衣人困到一处,下令莫要各个击破!
张予如今端坐在轿中,微合双目,听得外面喊杀声起,不动声色。
过了半响,他突觉一股危险的气息靠近轿子,他微微侧了侧眼,旁边人突然一动,带他飞离轿中。
随着他们的动作,轿子“砰”的一声被炸碎,些许碎片飞出十丈,些许碎片则刺杀轿撵周围的将士!而那轿子原处,则被炸出个三人大的浅坑,冒出缕缕灰烟。
可见其破坏里有多大!
此刻,坐于高头大马上的将领,如寒星般的双目微冷,手起刀落,一个黑衣人便被他挑下脑袋!
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喃喃道:“火龙吗?这黑月涯也是按捺不住了!”
这炸碎轿子的正是唯黑月涯仅有的“火龙”,威力巨大,却极少出现在江湖中。
这是火龙第二次现于江湖!
而这第二次仍旧是用于朝堂中人,不知黑月涯意欲何为?
黑三这边挟着张予刚离轿内,那边一个黑衣人便追击过来。张予略略扫了一眼,他们监察团的官员约莫一半死于黑衣人剑下。而那几个老臣已经不见踪影。
张予脸色不善。
黑三护着张予,见着一人直冲张予飞了过去,忙道:“大人,小心!”
话音刚落,黑三便被一脚踢飞。
张予略一侧眼,便见黑衣人刀锋堪堪落于鼻翼,他躲闪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死亡离自己愈来愈近!
待张予调整好心态受死之时,本该落与他头上的大刀却被一只利刃挡住。
他瞧见一手揽着他一手挡住刀刃的素衫女子时,眼中透着难得的惊喜。
素衫女子并不看张予,只冷冷对着面前的黑衣人道:“你来此作何?”
那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垂下,掩去失落,哑着嗓子道:“杀他!”
“你可知他此行为何?”
“不知!”
那女子轻笑一声,讥讽道:“我从不知道你竟也这般视人命于草芥!南梁边境百姓受苦,他便是前往去监察救灾一事了。你不听我命令,被人利用仍不可知!愚蠢!”
那黑衣人眸中大震,收了刀势,默声。
张予眼中既激动又紧张,他恍若不知自己身处险境,只紧紧拽着女子的衣衫道:“良儿,你,你可还好?”
满腹千言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素衫女子眼中不耐一闪而过,揽着张予的手猛地一松,张予便呈大字落了下去。
素衫女子瞅见张予那明显受伤的神色目光一闪,侧过眼去。
那黑衣人立在壁石上道:“你还爱他?”
素衫女子不答,只冷冷道:“回去!”
黑衣人不理会,上前一步,问道:“你可还爱他?”
素衫女子抬眼淡淡扫了黑衣人一眼,道:“我早已断了这世间的情爱!如此,你可满意?”
说完,素衫女子越过黑衣人飞离倒马陉。
黑衣人怔愣在原地许久,末了,突喊一声:“杀!”
那远去的身影一顿,悠悠转身,声音冰冷刺骨,“成炼!”
成炼回头微微勾起唇角,话中带了些许嗜血的意味:“我今日既来了,便不会轻易罢休!”
良儿怒极反笑,道:“好,很好!”,而后她长袖一甩,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刚刚张予没落到地便被黑三接住,倒也未伤了筋骨。但自落地后他便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只静静盯着那素衫影子。
见着那黑衣男子同她讲话;见着她那时时刻刻冷静自持的眉眼;见着她微闪的目光;见着她那翻飞的素衫。
一如往昔。
但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黑三不知张予如何了,只费力的护着他,刚刚那黑衣人去而复返,誓要杀了张予。黑三武功不敌他,且战且退,应付的吃力。
如今,倒马陉中因着暗卫和护卫的轮番攻击,黑衣人已亡半数有余。若是此时身退,想来也成保全剩余人的性命,但成炼却似没看到同伴被冰冷的银枪刺喉,被高扬的烈马践踏,被飞舞的短剑误伤般。
他现在眼中只余一人,那便是张予!
他要杀他,只要杀他!
杀了他,他若能退,便退;退不得,那便一起死!
而事实尽不如人意。
那高扬烈马上的年轻将领,银枪突挑,截住成炼落于黑三头顶的大刀。成炼气血上涌,双目血红,用力一甩大刀,那烈马的四肢便被截断。
年轻将领借着马势,腾跃而起,手中银枪飞速旋转,直抵成炼心口。成炼大刀一挡,金属双双碰撞,星火四射!
银枪之势强韧,成炼运力不足,生生被逼退七步。
成炼如此便知,此将领非寻常人!
今日若是有此将领在,怕是杀不得张予了!
所以,莫怪他心狠手辣!
成炼大刀忽甩,韵力十足,但只远攻而不进身。那将领迅速迎战,以为这黑衣人想跑路,便带了些轻蔑。
谁料,将领忽然格开成炼飞转而来的大刀,再一转眼,成炼却突现在他身前。将领见着成炼眼中赤裸裸的杀意,心道不好,连忙后退。
成炼斜起嘴角,忽将大刀一扬,万千粉末便随风而散,尽数落于将领身上!
将领此时双眼迷蒙,见不得眼前光线,但他觉出成炼带着凌冽的杀意逐渐靠近!
他猛地后退,点了自己几个穴位,迅速服下丹药。
成炼眼中疑惑闪过,脚下速度更快,不过眨眼间,他的大刀便刺穿将领腹腔!
将领低骂一声,猛地后退,一手紧紧按住伤口,一手挥舞银枪!虽是如此,但鲜血仍旧顺着他的指尖汩汩而流。
须臾,他的面色便苍白如纸。
成炼行事利落,自是不会给将领存活的机会,刚想着再补一刀,便觉身后一人迅速逼近。
他侧身一闪,那人便扑了个空,立在那将领身边!
待他看清来人,黝黑的双眼一眯,眸中情绪复杂,许是透过那人望着另一人!
寒双鱼双目紧盯着成炼,低声问旁边的人道:“可好?”
那将领不耐烦道:“死不了!”
寒双鱼自是不会在这生死关头计较这些,她见成炼许久未动,她便也不动!
她此时确实不适宜进攻。她的左肩碎裂,牵一发而痛全身。刚刚那一击已是极限,所以她现在只需伺机而动即可。
成炼看了寒双鱼半响,问道:“你父亲是谁?”
寒双鱼冷哼一声,讥道:“怎么?杀人之前还要将人的家底摸摸清楚?”
成炼又问一遍,“你父亲是谁?”
寒双鱼压下心中疑虑,回道:“我父亲是这江湖霸主,你可要退下!”
成炼心思微转,眸光闪了闪,似是想清楚什么事般,冷笑道:“你这般不要脸皮,可莫要怪我将你的脸皮剥将下来!”
寒双鱼扫了一眼成炼身后,眸中冷色渐深,突揽起那年轻将领腾空而起,飞掠至后。
成炼见寒双鱼想要逃跑,刚想奋起直追,便被一众暗卫团团围住!
他刚刚心思太深,竟也不曾察觉出暗卫渐渐靠近!
如此,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