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主殿,贵妃柳如是手执金剪子,正对着一盆海棠修剪枝叶,神色专注。南浩泽一进来便看到这副画面,内心的急躁不安稍稍缓解,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候贵妃剪下一枝。
“咔哒”一声,妖娆妩媚的海棠花应声而落,贵妃揉了揉眉心,气恼地扔了剪子。
“母妃,这些事交给花匠做便是,何苦自寻烦恼?”
贵妃转眸,看到南浩泽便绽开笑容,美人灼灼,巧笑嫣然,朝堂上那股郁闷之气瞬间驱散不少,南浩泽心情好了些,面上露出三分笑意。
“皇儿真是这么想的?”贵妃笑问。
南浩泽听出一丝深意,挑眉道,“母妃有何见解?”
宫女呈上玳瑁嵌珠宝花卉的指甲套,柳如是伸出纤细十指一一套上,缓缓道,“南怀瑾入朝并非坏事,海棠若像冬青般低调,本宫岂能剪下他招摇的花苞?”
想起那个人,南浩泽眼神阴郁,“母妃不在朝堂不知他行事,简直是狂妄至极!北疆战事蠢蠢欲动,儿臣举荐的督军兵部侍郎徐天刀竟被他说是朝廷蠹虫,父皇居然怀疑儿臣结党营私!”
听到最后,柳贵妃眼神一冷,“皇儿,北疆之事你不必参与,既然你父皇迫不及待的要帮南怀瑾立功,那咱们便看看南怀瑾究竟有多少能耐。”
“母妃是要儿臣什么都不做?”南浩泽不甘心,要他眼睁睁看着南怀瑾立功吗?
柳如是双手摁在他肩上,秋水般莹润的眸子定定看他,“皇儿,稍安勿躁,你忘了母妃如何教导你吗?最成功的猎人总是耐心地等待猎物落入陷阱,猎物挣扎地越厉害,猎人的收获也就越大。”
南浩泽眼神闪烁。
良久,宫外走进一名不起的小宫女,南浩泽沉下脸,斥道,“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经通报就擅闯贵妃寝宫?!”
小宫女慌慌忙跪下,头压低了大气也不敢喘。
“罢了,”柳如是摆手,“你起身,有何事禀报?”
“回,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妃和二皇子,贵妃恕罪!”小宫女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没一会儿额头便见了血。
“即是新来的便暂且饶你一回,快说你有何事?”
小宫女麻溜起身,双手举起一个盒子,“回贵妃娘娘,这是京都首饰铺子辰宝居新出的花样首饰,头一份儿被送来孝敬贵妃娘娘。”
柳如是漫不经心的拿护甲套轻叩桌面,闻言淡淡道,“放下首饰,你出去吧。”
小宫女轻手轻脚地放好首饰盒,逃也似的走出寝宫,南浩泽看的直皱眉头,“母妃宫中怎会有这般不端庄的宫女?内务司着实该打!”
“不过是些小事,皇儿不必介怀。”柳如是轻掩樱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母妃累了便早些歇息,儿臣过几日再来探望母妃。”南浩泽看天色不早,提出要离开。
柳如是流露出一丝不舍的神情,倒也没有强留他,“天色已晚,回去路上多加注意。”
南浩泽躬身告退,才到门口便遇上皇帝南振安在众人簇拥中走来,只好行礼,恭谨道,“儿臣见过父皇。”
南振安拍拍他的肩,面无表情的率众人走过,靠近寝宫,赵公公想要喊一嗓子,被皇帝阻止了,他想要来个突然袭击,看看贵妃此时在做什么,赵公公面色扭曲的跟在皇帝身后,默默腹诽皇帝的奇葩爱好。
宫人们在赵公公的示意下悄悄退去,柳贵妃背对皇帝趴在小桌子上,桌上紫檀的首饰盒里珠光宝气,柳贵妃手执一把银簪看得入神,就连皇帝靠近她都没有发觉。
“爱妃?”还是皇帝忍不住打破了氛围。
柳如是仿佛突然被惊醒一般,手一抖,银簪骨碌碌滚落到了角落里,柳贵妃惊讶的微微张嘴,然后便是惶恐不已,“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臣妾失仪,还望皇上恕罪!”
柳贵妃的模样取悦了皇帝,皇帝大笑,“恕你无罪,爱妃快坐,今日来时看到老二,他和你说些什么?”
“还有什么?竟是些朝堂上令人听不懂的事儿,臣妾一捂脑袋他便乖乖的告辞了。”柳贵妃打趣道。
皇帝轻笑,“日后朕说说他,让他不要总拿政事扰你清净。”
“如此便多谢皇上了!”柳贵妃欢欢喜喜,笑容憨甜。
皇帝眼神微动,起身抱起贵妃,穿过层层帷幔,一张大床尽显奢靡之气。
春宵苦短,皇帝折腾了一夜,五更还是不得不上朝去。柳如是送走皇帝,眼睛眨了眨,满眼春意渐渐褪去,一双大眼充满清明之色。摒退所有宫人,柳如是弯腰捡起昨日掉在角落里的银簪。
昨日皇帝到时,她早就听出了皇帝的脚步,当时若是藏起银簪则显得太过可疑,索性假装入神被皇帝惊到时故意手抖扔掉银簪,皇帝养尊处优必不会命人去捡一支沾染了尘埃的银簪,这支承载秘密的银簪便顺利保留下来。
柳如是嘴角含笑,十指划过银簪,轻轻扭动,啪地一声,银簪断成两节,中间被挖空,柳如是抽出里面的纸条,缓缓打开,纸条上写道:老鹰成功劫走海鱼。
笑意扩大,柳如是心中一松,这次任务总算没有辜负主上,转眼看到手中的纸条,柳如是点燃蜡烛,将纸条烧为灰烬。
朝堂之上,赵公公高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正在此时,宫殿外一声通报,有一武将气喘如牛,冲进朝堂,“报!京运河八百里急报!”
八百里急报?!众臣心中一紧,恐怕出了大祸,朝堂喧闹不已,南振安蓦地站起身,怒视来者,“快说!”
“皇上,京运河运盐船被劫,三十万担精盐落入贼寇手中!”
话音刚落,朝堂上嗡嗡声一静,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只听到南振安起伏不定的粗喘,“再,再说一遍!”
武将抖如糠筛,“回,回皇上,三十万担精盐被劫!皇上,船上无一人生还,指挥史江大人畏罪自杀。”
南振安龙袍下的手抖了抖,咬舌让自己冷静,这三十万担盐是为北疆战事准备的,士兵和敌军厮杀需要力气,没有盐,何来士气?
“三十万担不是小数目,那群贼寇必跑不远,何不剿灭贼寇,收回精盐?”南浩泽提议。
南怀瑾眉头紧皱,“依我看这群贼寇的目的恐怕不是精盐,北疆战事近在眼前,他们打得主意怕是扰乱战局。”
“这对他们有何好处?”南浩泽不赞同,朝上拱手道,“父皇,儿臣请旨亲去剿灭贼寇!”
南振安毕竟是一国君主,经历的大风大浪无数,一开始的震惊过后渐渐平静下来,此时不是心痛精盐被劫的时候,抓紧时间解决北疆战线士兵的用盐问题才是迫在眉睫的要事。
“此事稍后再议,内阁辅老留下,退朝。”
说完不顾南浩泽不甘的眼神,命众人退下,南怀瑾随众人一起往外走,不防备被皇帝叫住,“怀瑾,你也留下。”
南怀瑾无奈,此事颇为棘手,他本欲召集暗门护法一起商量解决之策,不料却被皇帝留下,也不知这会要开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顶着二皇子表面恭喜实则阴冷的目光,南怀瑾不甘不愿地回到朝堂。
朝堂天下的风波不提,丞相府中这几日也是风云暗涌,辰轻柔被三姨娘接回丞相府,楚楚可怜地装委屈的模样骗得辰凌愈发心疼大女儿,对辰安烟愈发冷淡不已。
听雨苑。
辰安烟无奈的看着紫云,“紫云,三姨娘必不会傻到在我饭菜里下毒,你也太谨慎了。”
碧纱点头,“对,紫云姐姐,你就是那只惊弓之鸟,杯弓蛇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好了好了,碧纱,你不要再背成语了!”辰安烟头痛地捂住碧纱的嘴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大丫鬟,怎么觉得她们俩画风越来越奇怪.......
紫云淡定地每一份儿菜都用银针扎一遍,“小姐,您还好意思说,上次的安神药您忘了?”
紫云的意思是说她记吃不记打么?辰安烟嘴角抽搐。
“今日便是李郎中进府给中女眷把脉的日子,我嘱咐你们的事儿可别忘了。”
紫云碧纱翻个白眼,“小姐,您从昨晚开始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奴婢们必不敢忘!”
“反了你们了!”辰安烟一人赏一个爆栗子。
紫云碧纱吃痛捂住额头,院外一个男声响起,“二小姐,在下前来把平安脉,不知二小姐可方便?”
室内一静,三人眼神交流一番,碧纱去开门,紫云悄无声息地躲在门后。
辰安烟清清嗓子,“无碍,李郎中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