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俯身低下头来,借着暗淡的灯光察看:里面包着的是几个元宝形窝状的东西,长约两寸,深一寸左右,两端有小坠角,细看它是银白色的丝状物织成不规则的网,再密集堆垒而成。
李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新奇的东西,眨着眼睛,问道:“汉儿,这是些什么东西呀?”
石飞汉把嘴巴凑到李英的耳朵边:“这是燕窝。”
“燕窝?”李英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皱起的眉头又松了开来,问道,“是不是有钱人家平日吃的那些燕窝呀?”
“不错。妈这一回说得对极了。”石飞汉点了点头,述说着:“我听人讲过,燕窝有养阴、润躁、益气、补中、养颜等五大功效,可以治疗肺阴虚、咳嗽、盗汗、咯血等症。平日吃了是可以强身健体的。”
“难怪有钱人家要吃它来补身子了。”李英转过身来,眼睛盯着石飞汉,“燕窝是十分名贵的,你怎么有钱去买这些东西呢?该不是偷来的吧?”李英虽然知道儿子历来诚实,不会做出那些鸡鸣狗盗的事,但她知道燕窝是极其名贵的东西,石飞汉身上没有多少钱,这东西肯定是大有来历的,所以板起脸来责问儿子。
“妈您一直教导我要做一个诚实的人,我怎会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坏事呢。”石飞汉拿起了燕窝晃了晃,讲话时态度格外认真,“燕窝确实是很名贵的。这些燕窝是在怀集那边,村民送给我的。”
“村民送给你的?”李英还是解不了心中的疑虑。
李英忍不住又问:“乡下人穷得吃了上餐顾不了下餐。他们哪里会有钱去买燕窝送给你呢?世间哪里会有那么大的青蛙满街跳?”
“我隐居的地方附近有一个燕岩,是燕窝的产地。因为我救了那村民儿子的命。”石飞汉随后讲起了这燕窝的来由。
半个月前,石飞汉来到怀集燕岩,那是一个很大而且很高的岩洞,那里是南洋金丝燕来大陆的唯一栖息地。每年南洋的金丝燕飞来栖息后便在岩洞顶壁上结窝生蛋,所以在陡峭的岩壁和石缝里有许多燕窝。
当地一些村民有祖传的绝技,攀岩附壁有超常的本领,可以徒手攀爬上十多丈高的岩中峭壁,以采燕窝为生。
那一天,石飞汉经过燕岩旁边的那条村落,听到有人在屋子里放声大哭,好奇心驱使他进屋去问个究竟。
原来那村民的独生儿子前些日子吃烧烤的东西太多,造成一连三日三夜发高烧不退,脸颊通红,额角烫得怕人。吃了附近郎中开的好多剂中药并不见功效,跪地烧香去求神拜佛也不见菩萨显灵。眼见儿子病情逐渐恶化,气息奄奄在等待着死神的到来,老夫老妻束手无策,忍不住在家中啕嚎大哭。
石飞汉知情后,察看过老人家病中的儿子,知道他儿子患的是大热症,用好言好语来安慰两位老人,立刻到附近山中采来了对症的中草药。这一回药石有如灵丹妙药,那孩子才服了三剂,高烧便退了,再服三剂便可以下床到处走。那两位老人见独生儿子死里逃生,在狂喜之余对石飞汉感激不已,从房间里拿出几个珍藏起来的燕窝送给他。
石飞汉说燕窝这东西太名贵摆手没有收受,说自己身强力壮不需要吃这么补品。但两位老人执拗地要他一定收下,轮番动情地跟他说,你救了我儿子的命,这是恩重如天。燕窝虽然名贵,但怎比得上我儿子的性命宝贵?况且这些燕窝只不过是些土特产,是我们年时从陡峭的岩壁上采下来的。如果你不收受就是瞧不起我们乡下人。这补品你年轻可以不吃,但你家中的老人家可以吃。
两位老人家这些话触动了石飞汉思亲之情,娘亲已年老体弱,如果能够吃得上这补品应该对她的身体大有裨益,所以在对方难却的盛情之下,只好收下了这些燕窝。
从村民那里得到这些燕窝后,藏身于怀集、四会深山密林中的石飞汉更加惦念着自己的母亲。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每逢夜深人静之时,石飞汉在山中,迎着拂脸的凉风,举头望着家乡的方向,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一别多年,母亲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村中的父老乡亲可好呢?
思念的情是最折磨人的,石飞汉每逢见到那几包燕窝,那种思念母亲的情感愈发浓郁,最后,还是决定返回家乡探望母亲。
听石飞汉讲述这燕窝的来历后,李英眼眶盈溢出泪水来,拿过那燕窝,仔细察看一番后,动情地说:“汉儿,你有如此的孝心,真是我的好儿子。”
石飞汉语带歉意:“妈,我离开村后,家中只有您一人,平日没有人替您挑重担,没有人在您跟前嘘寒问暖,没有人替您捶腰松骨。这些年,可真是苦了您了。”
李英显得很平淡:“我这个人注定命贱,一生下来就是要捱苦受罪的了。”
母子倾谈之间,石飞汉发现李英不时用手在身上搔痒,探过身来,关切地问:“妈,您怎么啦?”
“没……没什么……”李英的嘴巴虽然这样回答,但身上的瘙痒是无法一时控制得住的,她又不由自主地抓起痒来。
屋里的光灯虽然昏暗,但石飞汉还是见李英的皮肤上面有许多大小不一、高高低低的红色斑点,便指着她的皮肤,问道:“妈,您怎会弄成这样?”
李英愁眉皱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从那天到山上去砍柴,我曾经钻进一个灌木丛里,下山不小心扭伤了脚,当天夜晚睡觉的时候,就觉得全身燠热,皮肤越来越痒了。”
石飞汉把左手伸向李英:“妈,我替您把把脉。”
石飞汉说这话是有一定把握的。他10多岁时,曾经跟村中的老郎中李兆祥学过一些中草药知识,到山上打柴时也会采些草药回来,有小病时可自我料理。这些年流浪躲债,在湖北黄梅寺,认识了一僧人明一。
这位明一是药王孙思邈的家乡京兆华原人,出家前在乡间是个有名的郎中,对各种山草药的药效颇有研究。石飞汉跟他十分投契,白天黑夜都在一起,无话不谈,虚心向他请教,从中学习到不少关于山草药治病的知识。这一回石飞汉将所学派上用场了。
“好呀,今晚我倒是看一看,我们石家是不是真的出了一位能治病的郎中。”李英见石飞汉这样说,便伸出了右手来。
石飞汉将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扰放在李氏的手腕后寸口的位置,食指定寸,中指定关,无名指定尺,屏神谛息地听起李英的脉像来。俄顷,再叫李英伸出舌头让他看了看舌苔。
石飞汉来了一番的望、闻、问、切后说:“妈,您如今舌红绛、苔黄燥、脉滑数,这是疫毒内热炽盛之征。现在热毒缠于五脏,要医治则宜清热、凉血、解毒。”
李英有点信服了:“啊,汉儿,你讲的病理我虽然不大懂,但你说得有纹有路,看来你是懂得看病的了。这病可能是我近日吃东西不注意引起的。”
石飞汉分析道:“妈,您平日吃喝不懂得调理,加上那天可能无意接触到山上的树木引起了皮肤过敏而红肿发炎。有病就要及时医治。兆祥伯是四乡有名的郎中,平日医治皮肤等奇难杂症很有本事,您有没有找他看过这病?”
“我已经找过兆祥伯多次了。”李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兆祥伯曾经给我开过山草药,我按照他的嘱咐,一边吃药,一边用药水来洗身,但一点效果也没有。”
石飞汉不明地:“初时开的药方不行,您可以叫兆祥伯换别的药方呀。”
李英诉说道:“兆祥伯他也给我换过好几个药方,并且说加大了药量,但是一直都不见好转。最后,他摊开双手,表示已经想尽办法,再也无能为力了。”
石飞汉:“既然兆祥伯医不了您的病,那么您可以另找其他地方的良医呀。”
李英的脸上堆起了乌云:“你舅父替我先后找过三个郎中来,甚至连县城有名的圣手刘剑波老郎中也给我开过几剂药方,但仍不见好转,反而我的病症越来越重。唉,医来医去得个吉,始终不见好转,事到如今,只好认命了。横竖我这把年纪了,我估计自己在世上再活不了多少时日,算了。”
“妈,您别如此悲观。”石飞汉轻咬嘴唇,沉吟起来,“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来想办法给您医治。”
李英问道:“汉儿,你打算回来住多久?”
石飞汉:“既然回到家乡一趟不容易,我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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