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晚霓虹灯闪耀的时候,你会想起谁?
苏羽歌忘记了这是她在哪处看来的句子,但她确信的是,杭城的夜景繁华而缤纷,而她此刻只想着一个人。
酒保熟练的将吉普森调好送到她面前,纹着字母刺青的手臂却有些迟疑。众人皆知,吉普森作为极为辛辣的鸡尾酒,很少有女人敢碰。
像是看出酒保的质疑,苏羽歌一口气干了二分之一,然后在他的瞠目咋舌下,又要了杯更烈的。
不过在少年时期她很厌恶酒这种东西,苦涩辛辣,她不懂,为何会有人花钱买酒找罪受?所以每当她跟着陆笙参加饭局时,有人看她可爱欲拿酒逗她,她面露不悦,陆笙便圆滑的解局。
后来她孑然一身,四处漂泊,在酒吧头一回尝了酒的滋味,她才惊觉,苦有苦的滋味,毕竟生活已将“美好”一词从她身上抽离,经年以来,竟练成了副好酒量。
两杯已见底,她看了眼乌青色墙上的钟,距她在这酒吧落座已过了两刻钟。
下晌苏羽歌瘫在训练室墙边时接到电话,托人调查得知每晚十点左右陆笙会出现在这里,她便立刻精神抖擞的换了衣服赶来。
她双手一伸倒在桌上,能量源耗尽了,陆笙再不出现她可能要脱水。酒保以为她逞强喝醉了,摇了摇头准备扶,她复又触电似的弹了起来。
推开门的那人衣着一丝不苟,面容俊朗却毫无表情。
苏羽歌想起初见陆笙时,他身着洁净的白色衬衫走进班级,板着脸一言不发,连名字都是老师介绍的,却冲着她扬了嘴角。虽然她后来知道,那笑容是给她后桌一个叫代凯的熟人。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王菲在《匆匆那年》如是唱,然而苏羽歌再见他的这两回,都沾了。
见他落座,苏羽歌整理了心情,用管酒保要来的冰水拍了拍脸,径直走了过去。
“陆笙吧,认识一下?”苏羽歌在他身旁坐下,举起酒杯,语气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字背后的颤抖都被她过滤在了喉间。
陆笙身体一僵,瞬即恢复平日的冷漠:“苏羽歌是吗。”
见他似乎没有要把话题进行下去的样子,苏羽歌叹了口气,状似惋惜:“看你今天这么激动的认错人,还以为你会很热情。”
“确实太像了,但你不是她。”陆笙言辞凿凿,看她的眉宇间带了些戏谑:“安晴不会喝酒,不会那样厉声同我说话,更不会随意与人搭讪。”
“那她还真个好姑娘。”苏羽歌硬是将涌上眼角的经营物体倒流回去,她宁愿他将自己说地不堪入目,因为就是那样一个好姑娘,给了他致命一击。
她同陆笙碰了一杯,试探着问:“你恨她吗?”
陆笙斜睨着她,她又补充道:“看你那会儿那么激动,想来是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离开你很久了吧。”
“恨有用吗,她当时跑地干脆至极,要我恨谁?”陆笙反问她,那双深邃如万里海底的眼在她面上停了片刻,又移回到酒里。
“那如果她回来呢。”苏羽歌杯中的鸡尾酒已因晃动溅了少许。
她忽而想起年少时,自己就跟片膏药似地贴他身边,陆笙要写作业,她就借口找他补习;陆笙同代凯出去游玩,她便说自己太累也要放松;陆笙准备吃饭了,她就擅自跑去他家厨房捣腾,结果保姆回来差点报警。
有次陆父去外地出差,把陆笙带着,她脑子里就直接蹦出来个“万一他不回来了怎么办”的念头,死活抱着他不撒手。最后还是陆笙浅笑一句“我会给你带特产回来的”,她才撇着嘴点头。
他确实回来了,可后来她第一次离开山清水秀的小镇,就失了归期。
或许他也忆起这些了吧,所以当苏羽歌话音刚落,陆笙连酒保刚上的酒都没喝,付了钱便转身欲走,留了一句:“她不会回来。”
斩钉截铁。苏羽歌见过无数次陆笙的背影,有咫尺相隔的,有百米之远的,可这次,她没了追上去的勇气。
欲抓他衣襟的手颓下,苏羽歌笑地热情:“喂陆笙,留个电话吧!”
“不用了,一面之缘而已。”说罢,阔步而去。
是了,他确定与这个名叫“苏羽歌”的不会再见,他确定这个方才同他喝酒的人不是“安晴”。
奇怪,我换去姓名,变了模样与性格,不就是为了代替曾经那个无知的“安晴”吗?可为什么,悲伤又洪水猛兽般涌上心脏。
苏羽歌想着,双手撑住台面,要了瓶龙舌兰。
刚刚那个酒保递上酒后耸了耸肩,默语:都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