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后指针走了两圈的时间里,陆笙几乎没有同她说一句话,倒是代凯在两人之间滔滔不绝。陆笙时不时应一句,便专心品酒。
苏羽歌的眼神往陆笙身上瞥了数次,都讪讪而返。他像藏了深渊,未让任何人接近。
酒吧里忽而放了首张学友的《你是爱我的》,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执念,似呢喃。
不知怎的,苏羽歌觉着世界像摁了空格键般安静,就连代凯都停了絮叨。
“因为你是爱我的,也许你是爱我的…”无可奈何,自问自答。
年少时我们不懂爱,不懂大胆一点儿伸出手,最后积累成疾,经年后醒悟,只余下无可填补的空白。
一曲终了,陆笙简单告了别,便起身准备归家。同样的,又是那个声音叫了他。
“怎样,这回可不是一面之缘了吧。”苏羽歌有手指勾住手机支架,悠闲转圈。
“下回不要这么晚来这种地方了,不安全。”依旧面无表情,陆笙走近,在虚拟键盘上摁了一通便再次转身,不过不如说是被代凯强行拽走的,苦不堪言的喊:“走啦!再晚了老爷子得连着我一块儿审问。”
尘烟落下,酒吧再次回归寂静。
苏羽歌看那一串数字竟入了迷,像是觅得寻了多年的珍宝,又想起他走时说的那句话。
她怔住,那句话是安晴的,还是给苏羽歌的呢?
有点儿可悲,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苏羽歌想了还没半刻钟,刺耳的声音传入她耳朵:“哎呀,怎的,没人护着了?”
又是那个老烟嗓。
真是会找机会。苏羽歌“嘶—”了一声,她向来最烦别人搅她思绪,二话没说转身就给那人来了个过肩摔。力气之大,引得酒保刚调好的酒洒了一地。
她用脚踩着男人的肚子,无言,但只那眼中凌厉的光就足以让那人的贼心退去,他把苏羽歌脚一拨,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几句就灰溜溜的跑了。
暮色的酒吧里轰然一阵雷鸣般的掌声,那人来的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可算是解了气。
“呦,变身小太妹了?”熟悉的声音,略显嬉闹。
苏羽歌一惊,转头看那个“交际花”正饶有兴致地靠在门框,还给仓皇跑出的混混踹了一脚。
他怎么又折回来了?苏羽歌本能朝他身侧看了看,又听他边走近边说:“放心吧,陆笙已经被我塞进车里了,我跟他不是一路。”
“我就是好奇一下而已,那个你是忘拿东西了吗?”苏羽歌尴尬一笑,双手抱臂靠在吧台上。
“行了吧。”代凯朝她后脑勺就是一拍,“你从小就装的不像,再说你忘了我是干啥的?”
苏羽歌看着代凯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除了那突然挑眉有点儿毁情绪。
她这才翻然想起,代凯的妈妈是二级心理咨询师,他虽非专业学习,但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领,大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以前有次给陆笙过生日,她在一空旷地方精心布置,想故意把陆笙引过去,结果被代凯轻松识破,还把地方给搜到了。
苏羽歌脑袋一垂,睨他一眼:“行吧,你倒是变聪明了,怎么看出来的?”
“刚诈出来的。”代凯笑脸盈盈,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苏羽歌憋气,刚想给他来一过肩摔,结果被摁住胳膊。代凯眉眼平缓,曾和他年少相处的三年里,苏羽歌还从未见他如此严肃。
他叹了口气,道:“你应该早点儿回来的。”
苏羽歌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你觉着他在替陆笙埋怨自己当初的决绝。她看着木门处络绎不绝的人群:“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陆笙性格冷谈沉默,但终归温柔,不像纨绔子弟,怎么现在流连酒吧了?”
是啊,她始终铭记,昨日陆笙那个戏谑神情。
代凯答非所问:“安晴,我会帮你向陆笙隐瞒,也会尽力帮你们重归于好,因为我觉得你们不该是七年前的结局。但相隔太久,很多事在发生裂变...”
“我知道。”苏羽歌打断他,笑地苦涩,再也不是往日那个动辄笑起来两个梨涡的女孩,“我一直在等着这天,安晴已经成为历史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苏羽歌,我会比安晴做的更好,让他忘掉那些伤痛。”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念,这是代凯一开始就欣赏她的地方,他点头轻笑,又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挥手走了。
临走前他在苏羽歌耳边神秘的说:“告诉你个秘密,刚才那个混混最早是陆笙发现的,我不知道你是谁本不想管,他硬推着我去。”潇洒离去。
谢谢你。苏羽歌看着代凯穿嘻哈服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就像过去他为自己和陆笙营造二人空间后满意走远,默语。
年少的追求,儿时的玩伴,在她的希望快要消耗殆尽之时重现在她面前。
望着窗外霓虹灯闪耀的无尽夜色,她好似听到一曲笙歌在耳畔奏起,将往日的阴霾如云烟般一拂而去。
愿这一切不再是场镜花水月。
她长摁那个一眼记住的号码,熟练的敲击键盘,点下纸飞机——
晚安陆笙。还有一个眯着眼睛的月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