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可以,不过——”雷醒我摊摊手,“假如我有不测,那各位今晚就绝对走不出这个山坳,信不信?”
众人沉默。
“我信!”鲁招运举手,推了包一翔一把,“老包,别磨蹭,别给咱大老爷们丢脸。人活几十年,早晚不都是个死?”
“程老弟,你来说句公道话。”包一翔没了硬气,丧气欲哭。
程守亮锁眉,摸下巴,“让你去,好过让他去。对于我们三个来说,这就是公道。”
“好!你们等着,都给你包爷等着!”
包一翔终于拿出气概,昂首阔步,往前走去。
砰!
沉重的棺盖,竟被他一拳推落。这份力道,着实也不弱。
“谁他娘的在这躺尸唬人,出来,让你包爷开开眼!”他拔刀在手,叫嚷着往棺材里探看。
嘭!
伴随更大的一声闷响,那棺材猛然人立起来。
包一翔失声尖叫,踉跄后退,几乎钢刀脱手。
棺中隐约有人形,高大,壮硕,凶恶,面如黑炭,横肉虬髯,瞳孔之中,竟微泛赤光——
轮转之时,恍如夜叉。
嘭,嘭,人立之棺,向前连跳。
骇人气势,仿佛地动山摇。
亏得包一翔天性机灵,生死关头,竟能麻溜地转身狂奔。
事起仓猝,同伴们已退到门外,眼见包一翔奔来,本能地一闪。
文悔轻却是个例外。
他挡在当中,猛伸一掌,刚好将势若飞至的包一翔推了回去。
啊——
惨叫声中,包一翔如坠无边暗狱,落入棺中。
震动之响,不绝于耳。
人立之棺捕到猎物,合上棺盖,跳跃着退往大屋中。
喀嚓,呼隆——似乎压断地板,跌落深坑,便没了动静。
“你干什么?!”程守亮恶狠狠盯着文悔轻。
“没什么。”文悔轻拍拍手掌,故作轻松,“我早看出姓包的有猫腻,所以借机将他送走,免留后患。”
“我干你大爷的!”鲁招运大叫,“你有什么证据?”
“屁的证据!”文悔轻怒翻白眼,“都别给老子装了,刚才让老包去探路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大义凛然,之前让老子去跟那鬼仆搭话的时候,你们又是什么表现?啊呸——”
鲁招运猛揉红鼻头,不再吭声。
程守亮眉如川字,目光转到雷醒我身上。
雷醒我干咳两声,若无其事,抬头又看风中树叶。
“雷少侠,你可看出包一翔的死活?”程守亮仍是带着冷嘲意味。
“唉,怪我托大了,若是早占一卦,就不会出此变故。现今我甚感愧疚,心意不专,恐难明断。至于包兄么,惟愿吉人天相。”
“我看你不仅眼瞎,心也瞎。”程守亮眼中含刺,刺向对方那只独目。
“是么……”雷醒我摸摸眼罩,苦笑,“世事诡谲无常,难得心眼俱瞎,也好落个清净。”
“好了,人都没了,何必再争。”鲁招运扯开话题,“姓文的,你说老包有猫腻,总不能就光凭这么一句话吧?”
“你们想想,敢留在乱葬岗,准备接手李氏无头案的人,哪个是怕死之辈?包一翔这厮处处胆小如鼠,装得太过,我才怀疑他必有蹊跷。今夜我们涉足凶险之地,一个大意,就会命丧此处。眼下自保大于天,不得不当机立断。”文悔轻头头是道。
“不瞒你们说,之前老鲁心里就有点犯嘀咕,可也摸不准哪里不对劲,经文兄一分析,眼前倒敞亮了。”
鲁招运刚说完,大木屋的偏厦里,传出响动。
一盏油灯被点亮,窗纸透出灯光,让这阴森宅院升起稍许温暖。
一个肥大的身影,也随之映上窗纸。
生火,磨刀,刷锅,洗灶台,抹砧板,他忙个不停。
浓郁的烟火气息,弥漫开来。
咚咚咚,那人挥刀,在砧板上砍肉。
氤氲的水蒸气将院中人包围,鲁招运喉结动了一下,似乎已闻到肉汤的味道。
不能再等了。
吱呀——
鲁招运打开了偏厦的门,四人一起朝里望。
门后有张木桌,桌上放盏油灯,那头大脖子粗的厨子背身站在灶台另一头,大锅沸腾,烟气缭绕,容貌不甚分明,那刀下之肉,瞧来却是让人魂飞魄散。
“腐尸?”程守亮拧眉更紧。
呕——鲁招运差点要吐。
“腐尸从哪来的?”文悔轻道。
程守亮:“自然是从乱葬岗。”
一尸之肉块入锅,那胖厨又从地上拎起一尸,置于砧板,提刀欲剁。
咦?
那具尸体,女身兔头,不正是李梦珠?
“孽障,给我住了!”
程守亮挺身跃起,一柄短缨枪晃出寒星数点,猛刺剁尸胖厨。
他这一招蓄力而发,虚实百变,已含平生所学之精髓。
不料胖厨竟未闪避,硬受这一枪。
噗,短缨枪穿透其胸,没入大半。
程守亮倒是一怔,急欲拔枪,却不可得。
胖厨扬起菜刀,往胸前的枪尖一拍。
短缨枪反向射出,劲疾非常。
大惊之下,程守亮只好紧握枪尾,以脚尖噌噌急退,卸力保命。
门外的鲁招运眼见如此,不知是帮是躲,手足无措。
一人将他拉开,朝程守亮后背狠狠一踢。
程守亮应声飞起,惨呼而落,仆于尘土。
鲁招运顿时呆了。
里边的胖厨转身,一张油腻腻的肉脸比包一翔的还大了一倍,堆满的欢喜笑容,似已凝固或僵死,只见其状,不闻其声,别样的让人毛骨悚然。
胖厨提刀走来,肉山摇动,鲁招运却没反应。
“走!”另一人拽住他衣领,往对面的一栋小屋奔去。
……
“你个驴日的,你想怎样?”
小屋内,鲁招运揪住文悔轻,喷沫如雨,“你想一个个害死我们,是不是,啊?!”
文悔轻由他发作,一味涎着脸,嘿嘿干笑。
鲁招运转头叫道:“雷少侠,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暗算咱们,诡计得逞?”
雷醒我耸耸肩,“咱们不是还没死么?你何不听听他的说词,再做打算?”
鲁招运只得悻悻放开,“哼,包一翔你说他是故意装作胆小怕死,现在程守亮我看你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