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几位师兄弟无意间撞破了你的真面目，为保机密不泄，你索性邀约其他三鬼，使用卑劣手段，要将本门中人尽数杀害，若不是掌门师尊、颜师弟和我恰巧外出，必然也会惨遭毒手。”岳枕川眼含泪光。
卜天裂道：“既然他们都死了，你又如何得知我便是凶手？”
岳枕川：“或许是老天开眼，要令你四鬼一朝败亡——那天，当我和师父师弟回到本门宅院，有位师兄一息尚存，这才真相大白。”
“哈哈哈。”卜天裂仰天一笑：
“话都被你说了，卜某好像只有引颈受死的份，对不对？”
“引不引颈都没有区别，今天你必死无疑！”
“好大口气，就凭你？”
卜天裂衣袂风展，鸿姿傲岸，英俊的面孔，冷峻肃杀，在一片雪境映衬下，锋芒泻地而起，凛如寒霜，令人不敢直视。
岳枕川不由得退后一步。
风雪中，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
“卜天裂，你年少英雄，武艺绝伦，不要说岳枕川这个赎痴门下最没出息的弟子，即便是老夫亲自出手，也未必有十分的把握胜你。因此，今日为报深仇大恨，我领本门众弟子群殴你一人，想来也不过分吧？”
卜天裂眯起双眼，不答。
岳枕川却隔空问道：“师父，不等四鬼聚齐，一网打尽？”
“不等了，枕川。我们在明处等人家，人家可能也在暗处等我们，消耗下去，反而不利。”
卜天裂的目光，锁定一个雪人：
“阁下可就是赎痴门主翁皓愚？”
“正是老朽。”
“其他雪人，差不多就是赎痴门死难的弟子吧？”
“不错，这都是拜你所赐啊——”
“嘿嘿，就算如此，你又何必带着一帮死人来杀我，有用么？”
“呵呵，你到底还是太年轻——赎痴门的痴，并不是呆傻愚笨的意思。”
“难道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哼，本门中人，个个身兼数长，日日谋创奇技，虽然都算不上什么盖世英才，却也能勤思苦研，持之以恒……唉，可惜竟被一场飞来横祸，将之毁于一旦……如今老夫自有妙法，驱动亡者，击杀活人——无命不死阵，乃是老夫毕生的心血凝聚，今日用在你头上，也是你的荣幸！”
话说完，雪人们突然活了过来……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一个个白色魅影穿梭交错，将卜天裂围在中间。
雪人身形高大，寂然凝视，冰冷的死亡气息无形郁结，把对手的逼人锋芒压了下去。
卜天裂却仰头大笑，“卜某今日大战群尸，荣幸之至！你要以死杀生，尽管放马过来便是，何必将死人覆裹白雪，故弄玄虚？实在多此一举，幼稚可笑！”
翁皓愚道：“雪中搅混了本门特制的药水，凝聚粘合，极难脱落。之所以多此一举，是为了给大家穿上一件雪棉袄，让你认不出藏在里面的究竟是谁。”
卜天裂面色一沉，目光黯淡，“如此说来，我表妹也身在其中？”
“那是当然。”
“眼下她是生是死？”
“生也好，死也罢，现在不过都是老夫的一个杀人工具，万一你认出她来，那么是翻脸无情，还是难断旧情，或许倒能决定你自己的生死。”
“好手段！我说一句恶毒，不过分吧？”
“赎痴门向来不是善男信女，这般对你，已算客气。”
“倘若我求你们放过我表妹，生留一命，死保全尸，恐怕是不能如愿，对么？”
翁皓愚：“你若能举剑自裁，我又何必为难她一个弱女子？赎痴门虽不以仁爱为本，但也不像幽府四鬼那样丧尽天良。”
卜天裂默然不语。
“姓卜的，老实告诉你，你表妹现在还活着，你要是趁早自行了断，我们必定会放她一条生路。”置身于阵外的岳枕川，高声叫道。
“她有咯血之症，身子一向虚弱得很，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劫后余生，你们以为她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卜天裂仿佛自言自语，嘴角不时抽搐，忽然咬紧。
锵——
剑出鞘，寒铁光。
比雪光更刺眼，更森冷。
“我杀人从不手软！”卜天裂仗剑呼啸，“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雪又开始下大。
少侠的声音回荡在低空，只有飘雪簌簌回应。
“因为我卜天裂的心，比石头和铁块还要硬！”
影动，遽击。
剑芒生莲，飞花瓣瓣，俱是夺命无情。
“听说你卜少侠的剑，比疾风和闪电还要快。”翁皓愚藏身在后，一派从容。
几十具雪尸受他操控，矫捷迅猛，犹胜活人数倍。
剑瀑折旋迭宕，杀潮奔突涌动。
碎屑与雪沫，飙扬散落。
寒风与气流，摇撼激荡。
荒僻山谷，冷寂雪地，成为生死角逐场。
雪幕天空，卜天裂鹘鹰般的身影，一挫而坠。
一支雪尸的断臂，生生插进了他的身体。
脚下踉跄，痛得咧嘴，但他不吭一声。
十来具雪尸只剩残肢，或无头，或失臂，或缺腿，有的甚至被拦腰斩断，却依然不倒，仍可继续攻击。
可以想见，此战卜天裂必输无疑。
“你以为老夫大费手脚，把你的心爱之人抓来，只是想逼你自行了断？”
翁皓愚苍老的声音，透着恨意，和快意：
“你说你的心比石头和铁块还要硬，那便最好。亲手把心上人大卸八块，你一定很过瘾，对吧？不仅你做着很过瘾，老夫看着也很过瘾，哈哈哈。”
言毕，雪尸齐动，攻势再起。
其中一道身影，略显娇小，其闪倏凶厉却更胜一筹，凌风飒雪，剑锋欲蜇。
卜天裂知道她原本身患顽疾，弱不禁风，此时的杀手之变，全因受人操控。
操控者的神乎其技，可见一斑。
蓬！
一具雪尸的大腿在被斩断的同时，狠狠踢中了卜天裂的胸膛。
卜天裂胸闷，眼黑，失去平衡。
侧面一道寒光闪现，要将他上身穿透。
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要不要挺剑迎刺，与对手同归于尽。
他会么？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