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又惨叫，跑。
女尸在后面长发飞舞，追。
文士声嘶力竭，眼前一晃，被沙有榷绊了一下，猛地倒在灵床上。
“啊——救，救命……”
他嘶哑着发出最后的求救声，眼睁睁看着那女尸乌云压顶，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
没等女尸发力——
咕咚，文士的喉结动了一动。
最后一口气，他终究没能咽下去。
瞪着双眼，流着鼻血，死不瞑目。
他死得和沙有榷一模一样。
“咦，他怎么跟我一样的？”地上的沙有榷站了起来。
他也想不明白。
“人被吓死，一定会流鼻血么？”骑在文士身上的女尸问。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沙有榷说。
“你不知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装作流鼻血？”女尸有些恼。
“我只是想试点新花样，增加点吓人的效果。”沙有榷擦着鼻血，看文士，“可能这书呆子是有什么积年隐疾吧——不对，他莫非也是在装死耍我们？”
女尸探了探，摸了摸，“不会，死透了。”
“这么快？”沙有榷看女尸，“阿娟，你这本事可大有长进啊，哈哈——对了，赶紧下来，还骑上瘾了？不害臊！”
“我就不。”阿娟妩媚一笑，“你刚才不是说要跟那女鬼洞房花烛夜么？正好，我这也招了个男鬼，咱们喜事成双，新人两对，各办各的美差去。”
“我呸，瞧你那点出息，贱样，这种浑身冒酸味的穷鬼你也看得上？”
“你们男人不是总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管他酸不酸，那也是第一个死在本姑娘裙下的风流鬼，哼——”阿娟言不由衷，下了灵床。
“哈哈……”沙有榷掏出一把锐利匕首，擦拭着，“说起来，今晚确实很开心，总算吓死了一个大活人，不然还得劳烦本少爷掏刀子杀人——啧，那就没意思。”
“死了这几个，姓罗的明天还给不给咱们送人过来？”阿娟道。
“他敢不送？欠我的赌债，够买他全家老小的贱命！”
“那是，谁让咱们家沙少爷，是渥州霸主横陆帮的少帮主呢。”阿娟媚笑。
“以后少提这个，我前面还有两位兄长呢，都是六亲不认的主。”沙有榷望着灵床上的尸身，心满意足地伸懒腰，打哈欠，“本少爷有些乏困了，你去把那死鬼抬回来，咱们这就休息。”
“搬来搬去的，烦不烦？反正这也是个死鬼，凑合一晚能怎的？”
“头发长，见识短！万一白天有人来，事情败露，总会给我老爹招惹些麻烦不是？少废话，快去！”
阿娟甩发扭腰，转入里间。
沙有榷把玩匕首，哼小曲，悠哉乐哉。
“沙少爷……”阿娟很快又折回来，瑟瑟发抖。
沙有榷瞪着她，不耐烦，“你干什么，见鬼了？”
“她的头，没了……”阿娟扭曲着脸。
戚家小媳妇的头，不翼而飞。
成了无头尸。
沙有榷皱眉，环顾四周，“有人来过？”
“谁来过？”旁边接茬。
“我怎么知道，老子是神仙啊？”沙有榷又瞪阿娟一眼。
阿娟表示无辜，“我说什么了？”
“说啊，谁来过？谁把我的头，拿走了？”声音飘忽，却仿佛就在身边。
“我的头呢？把它还给我！”语气渐凶戾。
“还我头来……”索命般惨号。
“我还你娘个鸡腿！”沙有榷紧握匕首，挥刺，叫嚣，“哪来的贱人，敢吓本少爷？出来，看老子怎么替天行道，收了你！”
上下内外，顿时死寂。
“嘿嘿，跟我斗。”
沙有榷正得意，一道白月光从窗外飘了进来。
细看又不是月光，是人影。
人影又不是正常模样，少了颗人头。
人头其实也没丢，只是换了个地方，被别在了腰带上。
人头也不是别人的，正是戚家小媳妇。
人影迎面而来，鬼气森森。
“哈哈。”沙有榷猛啐，“装鬼啊？可惜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腰带上晃荡的人头，霍地睁眼：
“还我头来——”
阿娟抱头掩耳，放声尖叫。
沙有榷冒着冷汗，咬牙道：“还真是个无头鬼？那你飞啊，有本事你往上面飞！”
无头女鬼凌空而起。
飘啊飘啊，在半空荡荡悠悠，寂寞吟唱道：
“美人头，不常有。
贵公子，千金求。
求得美人同枕卧，
蝶浪春宵去万愁。”
“美人头，我自有。
赠公子，情可酬。
深闺夜长何所寄，
曲径通幽为君留。”
……
唱罢一曲，飞旋甚急：
“公子将至，快快还我美人头——”
叫唤声凄惨哀切。
沙有榷头脑空白。
这是鬼，只有鬼能这样飞，轻功再好的人，也飞不出这效果。
“有本事，让你那死人头也飞一个给姑奶奶看！”阿娟快被逼疯了。
她虽然和沙少爷一样心理变态，但毕竟还是个人，几天几夜呆在这恐怖凶宅扮鬼吓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真的撞到鬼。
她歇斯底里，跳脚叫喊，“来啊来啊，贱人，飞过来，看姑奶奶怎么撕烂你的脸！”
腰带上的人头伸长舌头，冲着阿娟绽露诡笑，忽地飞来。
沙有榷崩溃了，抢先一步跑出里间。
身后传来阿娟心胆俱裂的一声惨嚎，再无动静。
而外面的灵堂，油灯已灭，灵床上，模模糊糊，坐着个人影。
沙有榷跌了一跤，咬紧牙关，连滚带爬。
门口一点清光，是全部的希望，是他的救命稻草。
爬呀爬，眼看要到了，差一丁点，手指就碰到门槛了。
小腿忽然一紧，一只冷硬如铁箍的手，拖住了他。
沙有榷回头，瞥见一张暗青色的脸和一双死鱼般的眼，一点点靠近。
那男人鼻血未干，吐气冰凉，毫无感情地念叨：
“听说戚老爷家的小媳妇，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悬梁。”
“哎呀我的娘，那模样得吓死个人了。”
“死人有不吓人的么？”
“倒也是——我刚刚就差点被吓死，如今要吓吓别人，看他死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