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闻声望去,见那扇朱红色的铁艺牢门被缓缓打开。
当看清来人时,她忽然忍不住嘴角上扬,自顾小声嘟囔道。
“原来那半路杀出的救命之人,是你!”
花疏牙的到来,成功‘解救’了胡鹏笱有二位仙人。
当他俩见到他家千户大人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受了惊吓委屈的孩子。
不过井虎现在可没有心情给他俩当什么奶爸,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六爷的牢房。
早听说这小六子的牢房是四皇子命人特制的,可井虎就是做梦都想不到。
在这么一个永无天日昏暗潮湿的天牢里,竟有这么一个温暖干净世外桃源的地方!
这哪儿是来坐牢的,这分明就是来度假的嘛!
井虎气的一拍额头,心中愤愤骂道。
‘难怪每次你小六子临坐牢前,都笑的跟狗尾巴开花了似的!’
‘哼,还以为你是死鸭子嘴硬的说谢我,弄了半天还真是发自内心!’
本就来气,抬眼瞧见顾倾后更是气的大喊道。
“跪下!不像话!四殿下面前,你这番做派成何体统!”
这话喊得颇有气势,可顾倾哪里会吃他这套?
依旧枕着两只手,躺在床上饶有节奏的晃荡着她那条二郎腿。
半眯着眼睛不屑的瞥着井虎,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地痞相。
井虎一恼,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几步来到顾倾身前。
顾倾只觉颈间一凉,不过这样的威胁,除了让她凉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外,并没有丝毫的作用。
这事要放在几个时辰前,她可能还会怕。
可现在不一样,她已经不是那个刚刚穿书的小白了。
这脑子一冷静下来,思路就清晰了。
再说这种戏码她可写的太多了,她料到井虎所为,身为这里最高领导层的四皇子一定会出言制止。
可问题是,这花疏牙打进了这牢房,便站在屋子中央的地炉前暖手。
侧着身子,压根儿就没往顾倾这边看。
屋内就这么沉默着,门口两位仙人看着这一切,人皮都快紧张成猪皮了!
井虎也算是骑虎难下,举着把剑看着那个认真暖手的四殿下,简直是望眼欲穿。
‘能杀不能杀您倒是给句话呀!’
‘动手也不是,放下又太跌份儿。那手下都看着呢,不能杀您倒是拦一下也好收场啊!’
眼瞧着氛围越发尴尬,顾倾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打破沉闷,冲花疏牙开口道。
“四殿下可是为了念恩祠来的?其实我也没啥要求,等我死了您自己看着弄就成。”
花疏牙之前说等顾倾死后,会为她修建供百姓祭拜的地方,就叫‘念恩祠’,以备世人念她‘为国捐躯’的恩情。
不过都这种时候了,这六爷见了自己主子。
不仅不求情,反而惦念着身后事,不禁令在场的人有些吃惊。
花疏牙勾了勾嘴角,却仍旧没有回头。
只轻轻搓着微微发凉的手,看着地炉内的火炭,开口道。
“比起念恩祠,你就没有旁的话要同本王说?”
顾倾瞥了眼横在颈间的长剑,道。
“有是有,可就怕说了,叫某些没脑子的听去,再惹出什么乱子。”
井虎闻言眉心一紧,不服不忿道。
“说我呢!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我这么大个人能惹什么乱子!”
面对井虎钢铁直男式的脑回路,顾倾简直想献上自己以及隔壁老王的膝盖!
沉默片刻,顾倾默默伸出一个点赞的大拇指,感叹道。
“您这‘虎’是马戏团的虎吧,见套就钻。”
许是手暖的差不多了,花疏牙解开身上的银色披风,转身挂在衣架上,吩咐道。
“你们先下去吧,本王与六子有话说。”
找到台阶的井虎将长剑收回剑鞘,走到花疏牙身侧,轻声道。
“这六公公不沾毛都比猴精,您千万要提防着点!属下就在门口,随时等您差遣!”
井虎一行三人退出了牢房,屋内只留花疏牙与顾倾二人相互对望。
地炉火炭噼啪响的热闹,衬托的牢房内格外寂静,静的像是掉地上根针都听得见。
顾倾对一切本是胸有成竹,有把握的很。
心里根本没太把花疏牙当回事儿,该躺躺,翘着二郎腿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刚对视片刻,她这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心底莫名有些发毛。
为了不输气场,不得不先开口来掩盖内心的慌张。
“咳,那个,四殿下,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花疏牙说着走到床边,停在了顾倾那只翘起的二郎腿面前。
顾倾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
忙将两腿收拢,又起身拍了拍被自己踩过的褥子,示意花疏牙坐下。
这床被褥虽是深色,可被雨天的靴子底踩过,再拍也还是会有污痕。
不过花疏牙并不介意似的,毫不客气的坐在上面。
顾倾盘着腿,向花疏牙身前凑了凑,道。
“四殿下,恕我直言,您这人设估计要崩。”
花疏牙虽不太清楚什么是‘人设’,不过还是有礼貌的问道。
“为何?”
顾倾道。
“外人都知道您不信鬼神之说,可您偏偏将这么一块石头,说成是天启神谕,还要杀我,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花疏牙眉心一皱,心道这天启神谕不是你嚷嚷喊的么?何时成了本王说的了?
顿了下,解释道。
“不过是寻个由头想杀你罢了。”
顾倾嘴一撇,哼笑道。
“哼,这屋就咱俩人,您这还演呢。杀我?你是皇子,真想杀我还用找理由?再说了,你说的即刻问斩,那斩我的人呢?”
花疏牙抬手提起那块溅上污泥的衣角,边拍打,边回道。
“人在来的路上。”
顾倾笑道。
“敢问他那脚是现长的么?城中拢共就这么大,他就是爬也该爬到了吧?”
花疏牙被这话逗乐,笑盈盈的看着顾倾,道。
“是啊,长脚的时间太长,本王怕你寂寞,所以特来同你一起等。”
‘要死!’
‘有事说事,你笑毛啊笑!’
‘再这么犯规,当心老子犯罪了啊!’
顾倾咬着下嘴唇,尽量不让自己露出那种猥琐又可怕的姨母笑。
晃神儿间,她忽然想到什么,突然正色道。
“你…不会是在拿我试探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