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宫中便流传着一句话，投身帝王家，半点不由人。
可见不论是皇上还是王爷，用‘风光都入旁人眼，谁怜背后辛酸泪’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不过这些在顾倾看来，应该改为‘入我书中人，只言剧情不言人’。
花疏牙凄惨的身世，乃至整个随满国的堕落。
不过是她写书时，用来衬托主角强大的绿叶罢了。
可当她创作的人物，有血有肉的站在面前，将自己的苦楚向她展现的时候。
顾倾那颗顽石一般坚硬的内心，竟第一次因为笔下的一个角色，而产生了一丝愧疚。
她垂眸盯着花疏牙手中的那颗松子，见他剥了半天，却仍旧是完好无损。
顿了顿，叹口气道。
“啧，怪我，当时的重点都放在人物性格上，也没给你添加点生存能力啥的。”
说着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寻来一方砚台，接着夺过花疏牙手里的那颗松子，放到床沿上用砚台轻轻一砸。
“你……”
花疏牙刚说了一个字，那奶白色的松仁便被顾倾顺势扔到了自己嘴里。
看着面色吃惊的花疏牙，顾倾对他投去了怜惜的目光，安慰道。
“是不是觉得好神奇？没事儿，身为皇子，不懂剥松子这种粗活也不丢人。不过以后若有什么不明白的要先问我，别急着露怯。”
花疏牙没搭碴儿，而是一把夺过顾倾手中的那方砚台，心疼的左右翻看。
看着看着眸色一凝，接着指着砚台上那道细微的嗑痕，冲顾倾说道。
“这是上好的端砚！整个随满国，就剩这么一方完整的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砸，直接将它从价值连城砸成了分文不值！”
“这是…这是端砚？”
顾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都干了什么蠢事。
莫说是在古代，就是现代，那端砚也是砚台中的佼佼者，极为难得贵重。
这就尴尬了，她前脚刚嘲讽完人家的生存能力，后脚就露怯的啪啪打脸。
唉，可见当年说‘笑人不如人’的这位老祖宗是何等睿智啊！
看着花疏牙那一副失了江山的表情，顾倾砸了咂嘴，埋怨道。
“你说你也是的，六子又不好舞文弄墨的，这玩意你给他…不是，你给我那不是糟蹋东西吗！再说给了就是我的了，我就是扔泡脚盆里泡脚，跟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花疏牙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犯错不仅不知悔改，还这般强词夺理的颠倒是非的！
他自问自己也算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了，可跟这种人，倒像是秀才遇见兵，有理他也说不清了！
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其实顾倾那么说也是好意。
本是想宽慰花疏牙，东西坏了就坏了，别太在意了。
可这话到嘴边，也不知怎么的就变了味道。
察觉屋内气氛有些凝重，顾倾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咳，这个四殿下，您说这时辰过了好一会儿了吧，怎么救我的人还不来？别是咱们猜错了，我就一太监，真有那么大能量？”
这招果然有用，只见花疏牙拇指轻轻抚着砚台上的细痕，先是默默盯了顾倾片刻，这才开口回应道。
“你与旁的太监不同，旁人都是自小卖进宫中，签了卖身契，要毕生为奴。只有你，是当年父皇下了布告，斥重金，着专人寻来的。 ”
这故事新鲜，顾倾一听便勾起了兴致，吃瓜群众似的急着问道。
“为何？”
也不知是不是还惦记着毁砚台的事儿，花疏牙抚着砚台的手指忽然一顿。
接着抬起头看着满眼兴奋的顾倾，嘴角微微一勾，轻声道。
“你猜。”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床榻之上，一深一浅两对眸子相互对视，一呼一吸间火花四溅。
深得那个玩味十足，十分欠揍。
浅的那个恨意满满，咬牙切齿。
顾倾心道行，小家伙挺能记仇，天蝎座的吧！
花疏牙自问从不是个喜欢逗人的性子，可自打这次从寒沁寺祈福回来，也不知怎么了，逗小六子倒成了他最大的欢愉。
就在二人对峙之际，忽听牢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钟声。
似利剑划破这寂静的长夜，挑星斩月一般，震得人心底都跟着发颤。
宫墙之内，夜半鸣钟，放在哪里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顾倾恍惚间想起有一部宫廷剧，前脚刚敲完钟，后脚就有人通报说皇上殁了。
不过按照她书中所写，荣帝不该这个时候死才是。
“四殿下，这可是丧钟？”
顾倾话音刚落，便被花疏牙一把攥住手腕。
从那手的力道上来看，他这会儿心底的激悦绝对是可见一斑。
还没来得及反应，顾倾便被花疏牙拉着一同站了起来。
花疏牙眸中似有流光闪动，甚是还有一丝饿狼瞧见猎物时的兴奋。
这样的眼神盯的顾倾心里发慌，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小心问道。
“你爹死了？”
不怪顾倾这么想。
花疏牙一副中了彩票的表情，除非他爹死了，他要登基，顾倾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儿值得他这么开心。
许是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花疏牙忙松开顾倾的手腕。
轻咳一声，平复下激动地心，道。
“看来本王猜的没错，你果然是他们的人！”
顾倾眉心一拧，疑惑道。
“他们？他们是谁？”
花疏牙道。
“你方才听见的，并非丧钟，而是迎钟。”
顾倾越听越糊涂，问道。
“啥是迎钟？”
还没待花疏牙给她解释，只听牢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欢呼。
犯人们高歌呐喊的声音此起彼伏，沸反连天，听着就跟跨年演唱会那么热闹。
接着牢门被推开，井虎一脸焦急的冲里面喊道。
“四殿下您快躲躲，传旨的公公说话间就到。皇子进天牢，被人发现可了不得！”
话音刚落，顾倾便从那群鼎沸吵嚷的声音中，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太监声。
听那太监喊话的意思，这圣旨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疑惑间一扭脸，不禁吓得一声惊呼。
环顾四周，除了这硕大空荡的牢房，哪里还有花疏牙半点影子？
“卧槽？人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