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巨响石破天惊一般,震耳欲聋,似在耳边炸开,竟还有一瞬间的地动山摇,吓得皇帝寝宫内守夜的奴才们发出阵阵惊呼。
“放肆!皇帝面前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说话的是熹皇后,也是巨响发生后,这屋子里唯一一个保持冷静的人。
奴才们得了训斥,全都心有戚戚的跪下讨饶,窸窸窣窣的比方才还要扰人。
熹皇后眉心微皱,轻声道。
“都起来吧,回头再惊扰了皇上。雷霆之威下,别本宫都救不了你们!”
说着,熹皇后伸手抚了下荣帝的额头。
接着坐在那里微微顿了片刻,又开口冲身后的太医问道。
“张良,你来瞧瞧,皇上这可是终于退热了?”
张太医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那声巨响中,闻声后迟疑了下,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似的,忙上前去查看。
“呦!上天庇佑上天庇佑,皇上这热可终于是退了!待老臣给开个固本的方子,皇上服了,睡一觉,明儿这龙体也就无碍了!”
一语话毕,屋内的奴才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上夜里突发急症,高烧不止,呓语不断。
若是真的有个好歹,头一个问责的,就是他们这群奴才!
不过这样的好消息,张太医却没在熹皇后脸上看到半分喜色。
虽依旧是那张母仪天下雍容华贵的脸,可瞧着倒是有些晦暗不明,让人不知她究竟是喜是忧。
不过张太医之所以能在宫里混到太医院首领的位置,倚靠的可不仅是自身高超的医术。
什么该揣度,什么不该揣度,他掂量的比谁都清楚!
秉着非礼勿视明哲保身的原则,张太医本想以开方子之由,好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可谁知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侍卫慌张慌张的跑了进来。
还没待开口,熹皇后便隔着珠帘先声问道。
“可是律己司塌了?本宫前儿个不是准了重新修缮,银子也拨了,内务府怎么办的事?闹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惊了圣上!让宫外百姓知道,还道是国库空虚,出不起这份银子呢!”
宫里都道四皇子的性子便是随了熹皇后,和善,温润。
所以熹皇后这一生气,所有人倒有些措手不及的。
侍卫愣了下,忙道。
“回皇后,并非是宫羽倒塌,而是…而是天降陨铁,击中了…击中了东宫的房子。”
“什么!”
一听说是东宫,熹皇后猛地从床榻上起身,也顾不得什么仪表不仪表的,拨开珠帘几步来到侍卫身前,急着问道。
“疏儿回来了么?他怎么样?没事吧!”
侍卫道。
“皇后放心,四殿下今夜虽提前回宫,可上天眷顾,击中的并非四殿下处,而是东宫别处的齐舍。”
闻言,熹皇后扶着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气,红着眼圈念叨着。
“还好还好!疏儿无事,疏儿无事……”
她这边是放心了,可张良张太医这手却抖得如筛糠一般。
小医徒看着自家师傅抖落这一方子的点墨,心中疑惑不已。
忙轻咳一声,试图提醒他师傅莫要失态。
这一咳,也不知张太医是触动那根神经了,只瞧他一脸焦急的问那侍卫。
“被陨铁击中的,是哪间齐舍!”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凡,像是有人拨慢了本应流逝的时间,使得这一晚格外的漫长。
宫里的青石板路,因刚刚落过雨的缘故,有些湿滑。
张太医随一行侍卫走在上面,行色匆匆的,好几次差点摔倒。
小医徒跟着张良的时间不长,可还是头一次见他师父如此焦急的模样。
思来想去也想不通,不过一个太监居住的齐舍罢了,他家师父犯得着这么上心,还差点在皇后面前失态?
不过‘祸从口出,沉默是金’这八个字,是他入门时,张太医唯一立下的规矩。
所以他即便有疑虑,也只是存在心底罢了。
待这一行人来到东宫齐舍时,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人。
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嘁嘁喳喳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张太医老远便瞧见了站在最前方的井虎,嘴角一搭,脸上的褶子皱的更深了。
心道这还真是冤家路窄,越不想碰见谁,偏偏这人还绕不过了!
正想着如何跟这憨货打招呼,只听身边小医徒低声道。
“师父,是四皇子。”
张良忙抬眼眺望,见井虎侧面果然站着四皇子。
只不过方才看热闹的人太多,给挡住了。
张太医脸上的褶子不禁舒展了几分,低声道。
“这下好了,有四殿下在,那厮怕也不敢太放肆。”
说着挤过人群,来到花疏牙身后,弓着身子施礼道。
“四殿下万福。”
还没待花疏牙应答,便听井虎横眉冷目道。
“你怎么来了!”
这话的语气不中听,不过张太医倒不介意似的,客客气气回应道。
“千户大人,皇后心系四殿下。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惊着四殿下,这才派老臣来此。”
井虎闻言心中不屑,心道来看四殿下,却先到了这齐舍,这老东西扯起谎来,还真是张口就来!
井虎上前半步,哼笑道。
“哼,四殿下何等稳若泰山的性子?会因为这么点绿豆大的小事受到惊吓?笑话!我看怕是你私心求着皇后来此,明着为四殿下,实际上却是来探你家六爷安危的吧!”
面对井虎的发难,张太医也不正面接招。
而是一脸有苦难言的看向花疏牙,可怜兮兮道。
“诶呦,四殿下,这可真是误会了。老臣也是刚好给圣上瞧完病,又刚好撞上这事,这才……”
花疏牙眉心一紧,急着问道。
“好端端的,父皇怎么会病了?”
花疏牙离宫五日,夜深而归。
刚一回来就在琢磨怎么弄死他的小六子。
荣帝得的又是急症,病了的事自然来不及知晓。
张太医道。
“四殿下莫急,圣上这病来的急,可去得也快。这会儿皇上龙体已无大碍,不然老臣也不会出现在此不是。”
似乎仍是不放心,花疏牙眉宇间依旧泛着丝丝愁云。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么一张尊贵的脸上,莫说是旁人瞧着心疼怜惜。
就连井虎这样铁铮铮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共情似的一起皱眉。
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张太医松了口气。
环顾一圈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诶?六公公呢?”
井虎就知道这老东西醉翁之意不在酒,嘴角一耷,哼声道。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