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光明正大打一场,那王朔锋还真就不怕了,就是担心对方在背后又有什么阴狠算计。
却说李平泩二人分配好房间后,坐在桌边等着酒菜上楼,武雀儿手指掐诀,两人四周便出现了一道无色屏障,少女这才有些郁闷问道:“他们两个怎么在这?还多了个小的,烦都烦死。”
武雀儿对于青衣少女兄妹二人的行事作风实在谈不上有好感,一个不讲道理,一个自以为是从来不听他人劝告。
“也许是巧合吧,别想这么多有的没有,洗完澡后小心些就行,估计今晚会有好戏看。”李平泩抿了口茶水,砸吧砸吧滋味点点头,还行,茶叶不是假的。
相比武雀儿的厌恶,李平泩倒是对王氏兄妹什么恶感,但也没好感就是了。
一个人从小生活在怎样环境,长大后就能培养出怎样的性格。
不用他来评判对错,谁也没这资格。
“咚咚。”
有敲门声响起,武雀儿起身开门后,店小二进屋后将酒菜搁在桌上,说了句请慢用,点头哈腰的走出屋子,顺带着关上房门。
李平泩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后说道:“试试看。”
武雀儿皱着眉夹起一筷子素菜放入口中,微微咀嚼几下后点点头:“没事儿。”
两人这才开始大块朵颐。
另一侧客房内,孙烨背靠床头手中折扇轻轻拍打手心,不知是想起了哪首曲子,开始摇头晃脑口里还是不是哼哼几声。
坐在凳子上的孙丙本着捧着一本比自己脑袋还大的书籍正看得津津有味,但被自己叔叔时不时的出声叨扰,孙丙神色有些不悦,开口道:“孙烨,你就不担心?”
对于这个从来都没讲过辈分尊卑的侄子,孙烨也从不介意,怎么喜欢怎么来。
他哗啦一下打开折扇,煽动清风,嬉笑道:“那骚婆姨和严老头都没个动静儿我急什么,我要担心也是担心到时候有没有个好看女子,最好身材像楼下掌柜,脸蛋儿像狐桐妹妹。啧啧啧,光是想想都有些遭不住啊。”
孙丙有些后悔搭理这从来没个正行的孙烨。
孩子不是不想论资排辈的喊他一声舅舅,可这德行,孩子觉得太丢人,还是算了。
大雨倾盆而落,雷光乍现,闪烁间照亮片刻黑夜。
估摸着时辰不早,原先大堂内的几桌客人此时也都起身准备回房歇息。
掌柜妇人放下手中瓜子走到客栈门口,望着急匆匆滴落额雨珠,暗叹一声,估计是觉得今天进账银子少了。
刚准备关门,就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缓缓前行,前方有两位侍女装扮的妙龄少女手持大红灯笼,一手撑伞,朝着客栈姗姗而来。
有婢女丫鬟马夫,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掌柜妇人立刻停下手中关门动作,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等着马车到来。
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两位女婢上前掀起帘子。
车厢内走出一位妙龄女子。朝着客栈款款而来,步伐轻盈,身姿曼妙,随着走动裙摆轻摇。待那女子再走近,妇人才看清她的全貌,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粉面桃腮,肤如凝脂,端着端庄,可凤眸潋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之感,朱唇含笑,荡人心神。
女子走下马车,对着婢女点头示意。
最前的一位婢女越有二八年级,头上青丝与后背处都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她放下灯笼后对掌柜妇人施了个万福,嗓音细腻软糯,笑道:“还劳烦掌柜的为我家小姐准备一间上好客房,若是有茶水点心瓜果则更好。”
掌柜妇人一听这话,心底急忙盘算一番,笑呵呵说道:“姑娘,现在马上要到严冬时节,其他都还好说就是新鲜瓜果有倒是有,不过这价格嘛.....”
说着妇人拇指与食指轻轻搓动,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少女微微一笑,从腰间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妇人,“要尽快。”
掌柜的笑容愈加灿烂,连连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王朔锋,青衣少女,李平泩,武雀儿,孙烨同时走出房间,四人见面没有任何要打招呼的意思,直直来到走道栏杆处,视线投向那名刚进门的美艳女子。
于此同时,楼下几桌刚起身准备上楼的客人也纷纷侧目望去,瞬间被女子的美貌震惊的停下脚步。
只有手提狭刀的斗笠客缓步上楼没多看身后女子一样,在与二楼几人擦肩而过时,低声提醒了一句:“小心。”
二楼所站几人都是修行之人,哪怕汉子嗓音低沉,却也是清晰入耳。
几人纷纷侧目多看了这斗笠汉子两眼。
汉子也不再言语,脚步不停,几息之后便消失在走道拐角处。
估摸着是没想到客栈内还有其他客人,女子被众人突如其来的视线吓得愕然片刻,身形不自觉的退后半步。
回过神来后,对着众人施了个万福,眉眼灵动,如池塘边被清风吹动的抽芽柳枝,柔弱无骨,风情摇曳。
李平泩几人对着女子点了点头。
之前与穷酸读书人讲述自己游学经历的锦衣男子刚想言语几句讨个脸熟,不成想却被人抢先开口。
孙烨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手指轻饶耳旁发丝,调笑道:“哟,实在是姑娘相貌动人,气质过于出尘,竟让在下顿时心生爱慕之情,敢问芳名如何?妙龄几许?家住何方?可曾有过婚配呀?”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话一出口,不光是武雀儿皱眉,就连青衣少女都往一侧挪了挪,似乎是想与他化清界线。
李平泩双手撑在栏杆上眉毛一挑,有点意思。
王朔锋双手环胸,眼神冷冽,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至于年纪最小个头最爱的孙丙,则是扒着栏杆,从缝隙中看看女子又看看孙烨,小声的“切。”了一声,转身走回屋子继续看书。
被人抢了先机的锦衣男子眉头微皱,脸色十分不悦。
女子抬头,见是位年轻俊秀的公子哥儿,脸蛋儿微红,羞赧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小女子名为陈独微,本是青蒿镇人士....”
后面的话,女子声音小如蚊蝇,但落在几人耳中,还是清晰可闻,“未曾...未曾婚配。”
只听啪嗒一声,孙烨合拢折扇一路小跑走下楼梯,将堵在楼梯口的锦衣男子往一旁轻轻推了推,快步来到女子身侧。
几名婢女扈从连忙侧身挡在自家小姐身前,防止某个登徒子趁机揩油。
孙烨将折扇斜插在后领口,双手一摊,示意自己就是想和小姐聊聊,没别的意思。
女子朝着孙烨腼腆一笑,在婢女的护送下匆匆上楼,与楼上众人擦肩而过时还不忘点头打招呼。
待女子走远后,王朔锋朝楼下一脸失望的孙烨咧了咧嘴,似乎是在说,“怎么着?吃瘪了吧?”
孙烨一脸惆怅,唉声叹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生一大憾事矣。”
武雀儿和青衣少女难得同一战线,纷纷朝公子哥儿投去鄙夷目光。
却说那掌柜妇人带着女子一行人来到房间门口,两者交换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本被人推搡的锦衣男子在女子走后对着孙烨出言讥讽道:“落花与流水估计都跟你没什么关系,最多也就是只蹲在潭底的青衣蛤蟆。”
孙烨一斜眼,问道:“你谁啊?”
锦衣男子双手负后,挺起胸膛道:“我乃桐沽州郡守门客,林闫。”
所谓门客,就是依附于某个大人物麾下,正门为其出谋划策,这类人要么是科举落榜后的读书人,文采公底不俗,要么是对朝堂各种决策有独到见解。
所以门客又被称之为谋士。
孙烨撸起袖子走到锦衣男子身边戏谑道:“看你这模样挺不服气啊,咋也别说什么文斗武斗,都是大老爷们,胯下带把儿的主,别总是刷嘴皮子磨磨唧唧的,练练啊?”
孙烨相貌虽说是典型的北人南相,身形修长,与锦衣男子靠近些,两人的身高差异一眼便知。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纨绔子弟,气焰跋扈,再加对方穿着气质,以及一口娴熟的朱雀王朝官话,锦衣男子一时间吃不准孙烨到底出身何处,有没有帮忙撑腰的官场后台。
随着孙烨的 欺身而进,林闫只能一退再退,直到背靠扶梯才停下脚步。
见两人情况有些为妙,保不准那位公子哥眨眼间就会抄起拳头动手,一旁的落魄书生鼓起勇气走出一步,抱拳轻声道:“林兄不过是一时冲动,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海涵一二,在下替林兄与公子赔个不是。”
说着落魄书生弯腰致礼。
本就对这凡夫俗子没什么兴趣的孙烨,之前举动都不过闲来无聊戏耍一下林闫,他收回手一边挠头耳朵一边笑嘻嘻道:“你说海涵就海涵啊,面子还挺大,你又是哪家府上的谋士供奉,说出来,吓死我算了。”
谁也没想到,孙烨的讥讽言语却让这落魄书生回答的一本正经,“在下是予荓书院的学生,名叫王著。”
听到是予荓书院出来的学生弟子,这下倒是 给了孙烨一个惊喜,他摩挲着下巴啧啧笑道:“我说怎么这么喜欢爱管闲事儿呢,原来是书院弟子,那行,看在你是个正经读书人的分上,今日之事我也就不跟你们计较。”
然后公子哥斜眼林闫讥笑道:“以后管好你的嘴,或许还能救你一命。”
说完,走上台阶,路过那王著身边时,拍了拍对方肩膀,语重心长道:‘既然出身正统,那就别学他人如何,好好读书便是。”
王著点了点头回道:“多谢。”
孙烨负手走上二楼再无停步。
天下七州,儒家总共开设有三十六座书院,龙腰州总计拥有三座,予荓书院最是其中之一,坐落在朱雀王朝中心地界儿,相比其他大洲三座学院就有些略显寒酸,所以从书院走出来的读书人都比较吃香,哪怕排名倒数,只要愿意走上庙堂,最低都是个五品起步。
哪怕是像孙烨这般登山修行的人,都愿意对书院弟子高看一眼。
回到房间,孙烨推门而入,背对屋门的孙丙转过身,眼神玩味儿道:“怎么着?看上人家姑娘了。”
孙烨一耸肩,坐下后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百无聊赖道:“这一路上荒山野岭的,连个母兔子都没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憋死个人,好不容易有了个姿色能入眼的,不曾想....”
孙丙没等他说完打岔道:“不成想对方还没等你开口就已经拒绝了,对吧?”
公子哥也不含糊,朝着孩子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不过没用什么力道,“你董个屁,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秋波流转眉目传情吗?这些东西书上可学不着。”
其实刚才孙烨想说的不是这个,但现在被人揭开糗事,公子哥也不想再解释什么。
他们一行人当中,出去隐藏在身后的云涟溪与严川,就属他境界最高,看到的听到的要远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孩子一脸嫌弃,拍开孙烨手掌,小声嘀咕一句,“无聊,一个女子而已,除了脸蛋儿白,胸脯多了二两肉,还有啥好看的,没劲。”
或许在他看来,世间最美的风景,就是书上一个个文字派兵列阵,次次变换间,形成个个完全不同的意境。
孙烨抿了口茶水,听完孩子的幼稚言语,哑然失笑道:“这些独一份儿的大好风光,只有等你年级再大些才能看懂。到时候你肯定要后悔年少时的不知风月为何物。”
孩子虽说从小天资聪颖,但有些东西只有到了某个特定年级才能深有体会。
青衫公子哥一手持茶杯一手食指轻敲桌面,闭着眼,聆听窗外狂风暴雨声。
今晚估计会有大热闹可看,就是不知道最后戏台主人,是那客栈掌柜,还是进门时刻意装出羞赧模样的俊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