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深情而漂亮的眼睛，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然而它却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七年，甚至十年，渐渐，便是连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都已经记不住了。
只隐约记得梦里有那样一个场景，一个少年深情地望着她，拉着手带她一起跑……
再然后……
赵晴蓦然睁开眼睛。
办公室的灯光依旧昏暗，只有陆风一人紧张地望着她。
今日，他穿着一身带着点太阳味道的白大褂，隐约遮盖着里面的淡蓝色衬衫。
“还好吗？”陆风倒了一杯水给赵晴，动作透着温润随性，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赵晴一时间无法弄清自己身在何处，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暖意。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找回了真实的感觉。抿了一口水，平淡地问：“我被催眠了？”
陆风帅气的脸上绽开了笑，眉眼弯成一条柔和的线：“第一，我学的是分子生物学；第二，即便催眠，你也不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因为很明显，这个人不在你的记忆里。”他用那浅宛如玻璃珠般的浅棕色眼睛望着赵晴，“你只是在邀请我成为dna鉴定所顾问的时候，不小心深度睡眠了。”
赵晴双手握着马克杯，望着水面中素颜干净的脸庞，细小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每次来学长办公室，都会补一觉。看来这里是风水宝地。”
说到这个话题，陆风眉心轻轻蹙了一下：“是你每次来都严重缺觉。不过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dna鉴定所还是多聘几个人。再不行，我也加入投资，这样就可以周转资金了。”
“学长的研究也需要资金，还是不要到处撒钱的好。”赵晴活动下筋骨从沙发上坐起来，将马克杯放下，“顾问的事你可以好好考虑，我等你的电话。在你这里赖了好一会儿，今天就先回去了。”
赵晴拎起手提包，将卡其色的呢子大衣套在身上，恢复了以往淡漠清冷仿佛与所有人都保持一定距离的样子。
她这一起，陆风忽然有些着急，紧跟着也起来送行。
就在赵晴转身要拉门的时候，陆风突然间抓住了赵晴的手臂。
赵晴驻足回头：“还有事吗？学长。”
陆风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微微炙热，似乎有什么脱口而出，但他又在思考，计算着是否应该在这个时机对她说出。
半晌，只淡淡问了另外一句：“那个情况，有所好转吗？”
赵晴对陆风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有些困惑，低头想了想，缓慢摇头。
“像这样，被我碰触着，也没有任何感觉，是吗？”
赵晴再次摇了摇头，眼神变得疏离。
爱情封闭。
无法爱上任何一个人，也无法相信爱情。
陆风仍是执着地紧握赵晴：“从事dna鉴定，很有可能加重这个情况。你会越来越不相信感情，不如和我一起做研究，或者……像我说的，多聘几个鉴定人，你只做管理？”
“其实，一个人挺好的。”赵晴认真回答。
陆风沉默良久，知道暂时无法说动这个固执的女人，终于松开赵晴：“我送你。”
“不用了，难得下雪，我想自己走走。”赵晴又拢了下脖子上戴着的白色厚毛围巾，对陆风示以阳光般的微笑，干脆利索地走了。
……
离开研究所，赵晴一路沿着商店街前行。
城市的街道上附着了一层绒毛般的雪白，霓虹灯在街头闪耀，将本该沉寂的夜晚点缀得五彩斑斓。
赵晴很喜欢这种一个人走在街上的感觉，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到时间并没有流逝很多，有些东西总还是会固执地抓着时间的尾巴，搭起一座连接时空的桥梁，就像是这雪，就像是这地，就像是这夜空，就像是她。
陆风总说，她记忆里的那双眼睛，只是因为她常年逃避爱情，所以才本能地塑造出来的一个情感寄托，而她自己却深陷其中，成为了记忆的囚徒，从此停滞不前。
实际上，赵晴也并不抵触陆风的这个说法，她也和他一样相信这双眼睛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但是于她，这并非一件坏事。
因为有一件事，陆风是说对了。
她不相信爱情，所以，她宁愿只痴心于那个不存在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里，无论是忙于工作的父母亲的常年冷战，还是在dna鉴定所上演的一幕幕夫妻反目，都让她将“爱情”这两个字归于不可触及的话题。
她承认，或许是胆怯，或许是鄙夷，或许是出于别的理由……
总之，她排斥“爱情”这两个字，从来不让任何一个类似于这样的话题，与自己的人生产生半点关联。
她只想孑然一身，好好的，平凡的走完这一生。
正想着，赵晴的小脸儿被一阵刺骨寒风扎痛了一下。
赵晴将毛围脖朝上提了提，然后跟着人潮走过马路。
咣——！
不远处突然传来两声接连响起的巨大声响！
周围所有人都被这响动惊得弯下身。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路人开始窃窃私语，既惊魂未定，又满心好奇。
然而赵晴却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就在前面，有一场严重的连环车祸。
赵晴不假思索地快步朝那边赶去，很快就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了拥挤的人群车群。
赵晴顶开围观人群，对着维护治安的交警喊了一声：“李队！”
李队见是赵晴，立刻迎了过来，说道：“小赵，你来的正是时候，现在有三辆车撞在一起……而且肇事司机还逃走了，现在正准备将肇事车辆挪到边儿上，还得麻烦你们提取一下肇事司机dna信息作为后面调查的证据。”
赵晴又向上拢拢包带：“我也是经过，并没带东西，我马上给所里打电话派人来送！”
“真是帮大忙了。”话说着，李队又接了一通电话，听了几句，立刻大吼，“救护车堵路上了？！不让路？不让路就逼他们让路，赶紧去疏导，立刻把救护车给调进来！人命关天！”李队愤愤按下挂机键，然后前往车祸处检查情况。
赵晴听着事情不太对劲，也跟着李队往里跑，然后看到了三辆撞在一起的车。
最后一辆轻微追尾，最首那辆高档商务轿车则是在转弯时被第二辆踩油门撞上。
这起车祸有点蹊跷。
赵晴一路跑到了商务轿车旁，几名交警正试图将车里的人带出来。但是因为撞得十分厉害，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所以交警也不敢冒然拽人，一切都要等救护车来了才行。
“要不再催催救护车？”一名交警说道。
“不能等了！”赵晴直接挤到最前面查看伤情，“这个人头部伤了，必须马上止血，不然会要命。李队，帮我找人去药店买点东西！”赵晴快速从包里翻出笔记本，果断冷静地写下几行字，将纸撕下，而后塞入李队手上，“拜托你了！”
“可是，小赵，你不是……”
“在考博之前，我是在医学院修的法医本硕，急救没有问题。”赵晴说道。
李队连连点头：“好，我这就找人去买，这个人就交给你了！”说完，匆匆带人离开。
赵晴准备先检查一下驾驶者的情况，遂将已经有些变形的车门拉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