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闻当时就闷哼了一声，带着几分怒意地盯着赵晴。

周围所有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赵晴不敢呼吸也不敢动。

五秒钟后，顾一闻又慢慢将眼睛闭上，似乎并没真的看到她。

应该是麻醉还没过去。

赵晴这才悄然松口气，将头发塞进信封。

确认完毕，赵晴将顾一闻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拽了一点。

她站那儿看了一会儿，随即转身拉开围帘准备离开。

对面一位老人家正看着她笑。

赵晴被视线盯得有些焦灼，又因方才做了些心虚的事，不免眼神有点飘忽。

她抿唇，对老人家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快步朝外走去。

半个小时后，赵晴回到了自己的鉴定所，今晚值夜班的鉴定师大齐和他的助理此时正在车祸现场协助交警采集dna，所以鉴定所里只有正在拎着衣服往外走的合伙人程志奇。

程志奇原先和赵晴所在同一家公安局当法医，但是由于相比动刀子，程志奇更倾向于谈生意，赵晴也更倾向于dna鉴定，所以这才一同在市里做了这家独立dna实验室。

对赵晴来说，程志奇可以算是她有限的朋友圈儿里的一员，性格开朗，心眼儿单纯，一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赚钱买房娶老婆。

可尽管是难得的朋友，关于见到顾一闻的事，赵晴还是不愿说出口，所以在程志奇瞪圆眼睛询问赵晴为什么又回来的时候，赵晴只平淡随意地说了一句：“睡不着觉。”

“睡不着觉你就回来加班啊！”程志奇五体投地，但还是担心地说了一句，“如果真的太晚了，今天就别走了，一个女生，太危险。”

赵晴知道程志奇是真心关心自己，难得划出一笑，点点头。

程志奇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刚好提醒你，别忘了过几天要去谈合作，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忘了，最好准备准备！”

赵晴满心都是鉴定手头dna的事，随口应了一声：“哦，好。”

程志奇见状，这才真的放心，继续哼着流行小曲儿离开，赵晴也继续闷头往办公室赶。

放下包，脱了大衣，赵晴第一时间将包里的信封拿出来确认里面的东西。

虽然路途颠簸，但幸好毛发毛囊尚且保存完整，赵晴这才稍稍松口气，然后准备亲自来做这个dna实验。

在缓冲间换消毒的时候，赵晴心跳剧烈得几乎快要冲破胸膛，从业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对一个鉴定结果如此紧张。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拢上白大褂，转身走入dna提取室。

从那里开始，赵晴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

dna提取、pcr扩增、后pcr处理、dna测序……

一晃，几个小时已经过去，赵晴穿着白大褂，焦急地站在测序仪旁等待着结果。

机器在运作，她的心也跟着里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结束声响起！

赵晴立刻走到旁边的屏幕上调出图谱，各种颜色在从黑色背景中跳脱出来，赵晴娴熟地将图谱发送至自己电脑，接着马不停蹄地直奔自己办公室。

在打开最终的软件后，赵晴立刻将顾一闻的信息将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做了一系列对比，无果，然后干脆又在全dna数据库里进行盲比。

很久之后，最终结果已经落在了屏幕中央。

没有任何匹配数据。

赵晴盯着屏幕盯了好一会儿，脑子一时有些放空。

之前被吊到了嗓口的心，一点点地坠了下来，再次沉入冰冷孤独的深海。

是啊，她到底想要找到什么，又想要确认什么？

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一次，像个傻子一样的……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儿盯了许久，过了许久，自嘲地笑了，还带着几分苦涩。

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仰头长长吸了一口气。

今日的夜，漫长得让人窒息。

……

顾一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头很疼，但也很宁静，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耳畔隐隐传来走动声、说话声，像是家人间嘘寒问暖的关心，有一点怀念，也有些陌生。

天花板是白色的，宽大方正的灯管联排镶嵌，规规整整，有些清冷。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厌恶。

最后还是来了医院，他最讨厌的地方，而且还是与那一天一样的，大病房里。

顾一闻轻轻舒出一口气，试图撑起有些无力的身体，麻醉消退后伤口传来的痛楚，令他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在混乱的记忆画面里，莫名窜出一句清晰的话语：

你一定会没事的，我陪着你。

那个前一刻还对他冷言冷语的女人，后一刻忽然深情款款。

顾一闻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捕捉不到这个女人更多的记忆。

果然还是做梦吧，梦醒了，所以遗忘了。

顾一闻反倒是松口气，下意识用手去扶吃痛的额头，这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一抬头，看到他的私人助理张泽阳正站在对面一个老太太的床前，一面吃着苹果，一面笑得前仰后合。

“泽阳……”顾一闻唤了一声。

见张泽阳的笑声连他的声音都淹没了，俊眉不由蹙动了一下。

忍着剧痛，顾一闻费力地抓起枕头，朝着张泽阳扔了过去！

这一枕头正中张泽阳后脑勺，正张嘴笑着的张泽阳差点就把牙镶在了苹果上。

他愣了几秒，这才发现自己老板醒了，立马将大笑换成大悲，跨着流星大步赶回床边：“顾总，您可终于醒了！我都快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