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寒衣胸中郁气难消,对崔浩谄媚已让她无比恶心,却不想自家房里的丫鬟竟在她眼皮子底下撩拨,若再不狠狠敲打,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立场,今后还不知道要添什么乱子。
她俯身盯着巧眉的眼睛,阴森森地说道:“上次我便夸你这双眼生得好,你果然没辜负它,一心想将它往高枝上挂,既然如此,合该成全了你才对。”柔嫩的小手爬上了巧眉的脸,沿着眼眶慢慢描摹,“它既然这么钦慕崔浩,不如摘下来送给他当礼物,你觉得怎样?”
巧眉打掉她的手,惊恐的将身子往后挪,“你竟敢……直呼主君的名讳。”
“如何?你要去告状么?”
“别以为我不敢。”
“去啊,此刻他就在我阿娘屋里,去告诉他我目无尊长,告诉他我直呼他的贱名,看有没有人信。”
“你……你疯了!”
“我难道是今天才疯的么?”她扬起一抹天真而阴狠的笑,又兀地沉下脸来,“我阿娘顾及主仆情分,对你从来宽容,却将你纵得心高气傲、不知好歹。纵得你都忘了,你是我阿娘的陪嫁,身契还在我阿娘手上。在我阿娘手上便是在我手上,我要捏死你,跟捏只蚂蚁一样轻易。”
说完,她一脚踩在巧眉的右手上,“这会儿,用你这芝麻大点的脑子先想想,你这条命,还要不要!”
巧眉手上上次留下的伤还没完全愈合,此时被踩住,疼得直发抖。她猛地将崔寒衣推倒在地,然后捂住伤口又惧又怕的瞪着她。
崔寒衣从地上爬起来,没事人似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冷盯着她,“从今日开始,你便在我跟前伺候,不许再进我娘的屋子。”
“我……不。”
“再敢违逆,明日我便让娘将你卖了,不听话的奴婢,留着也没用。”
巧眉身子一抖,再不敢回嘴了。
崔寒衣冷哼一声,吩咐道:“去替我打洗澡水,我要沐浴。”
巧眉看着面前跟往日的温顺胆小判若两人三小姐,一股恶寒从背脊升起,她恐惧之余不禁猜测,难道真是上次落水招来了脏东西?恰在此时,自窗缝里漏进一束光落在崔寒衣脸上,分割出明暗阴影,衬得她犹如鬼童。
“发什么愣,还不去!”
巧眉骇得连滚带爬的开门跑了出去。
庄嫂正在厨房里烧热水,见她冲了进来,一副惊魂未定的狼狈模样,大咧咧的问道:“怎么了?撞鬼了?”
她惊恐的瞪着庄嫂,冲动之下便想将崔寒衣的秘密和盘托出,可脑海里却忽然想起崔寒衣说过的话。
崔寒衣捏着她的身契,也捏着她的命!向来心高气傲的她,第一次正视这个事实,且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等她打水回去,崔寒衣屋里已掌了灯,明柿也在,正傻乎乎的同崔寒衣玩耍,两个孩童闹作一团,仿佛适才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崔寒衣泡在澡桶里,让巧眉替她擦洗身子,明柿则在一旁叽里呱啦的讲些孩子话。
她兀自出神,思绪纷杂。
阿娘今日的态度很明确,她是决计不会找主君或主母求医的。一则没有将自己的病当回事,二来她此次落水让她心生忌惮,怕再被针对,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像自己已知不看病的后果。
母女间若不是一条心,那将来的路必将寸步难行。只是以她如今只有六岁的样貌,在人人看来都只是个不懂事的孩童,要如何说服阿娘听她的话主动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