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龄小,瞌睡重,崔寒衣很快便睡着了,等她醒来,天已大亮。
巧眉还直挺挺的跪着,脸色苍白,眼睛下一片青黑。
“起来,伺候我更衣。”
“是……小姐。”巧眉提着那口气一松,软坐在地上,她使劲揉了揉发麻的双腿,许久才艰难的站起来,慢慢走到床榻前,替崔寒衣穿衣梳洗。
“崔浩走了么?”
巧眉动作一顿,“主、主君五更便去上早朝了,姨娘亲自送他出的院门。”
“梳洗完,陪我去找阿娘。”
“是。”
崔寒衣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看来昨晚那一番连唬带吓的成效不错。
二人出了房门,正巧在院子里碰上陈雪鸢。
陈雪鸢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崔寒衣赶忙跑过去,抱着她的腿,关心道:“阿娘是哪里不舒服吗?脸白白的。”
巧眉看着她天真可爱的模样,脑子里却浮现的是她的另外一幅面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陈雪鸢拉着女儿的手,温柔道:“霓儿到娘屋里来,娘跟你说说话。”
“好。”崔寒衣歪头对巧眉说:“巧眉姐姐,我待会想喝粥。”
“是,奴婢这便去熬。”巧眉说完飞快的走了,像是有鬼在身后追似的。
陈雪鸢盯着巧眉的背影,有些不解,这丫头今日怎么这般乖顺?
“阿娘?”崔寒衣摇了摇她的手。
陈雪鸢回神,冲女儿一笑,然后拉着她进了屋。
进屋后,陈雪鸢关了门窗,将崔寒衣拉到里屋的床榻上,低声问道:“霓儿,告诉阿娘,昨天为何会在你爹爹面前说那番话?”
崔寒衣猜到阿娘要问此事,早有准备,便是陈雪鸢不找她,母女俩也总要说明白的,她们不能离心。
“我想让爹爹请大夫,替阿娘看病。”
“阿娘没病,下次再见爹爹,休要提此事了,知道吗?”
崔寒衣盯着陈雪鸢,眼神逐渐变得幽深,她沉沉道:“阿娘,你又要扔下霓儿吗?”
“傻孩子,说的什么胡话,阿娘怎会扔下你呢?”
“那你为何不肯请大夫看病?难道要等到病入膏肓,药石无用了才请吗?到时候又有什么用?”
陈雪鸢听她语气深沉不似孩童,心头隐约觉得不对劲,却仍旧哄道:“娘说了,娘没病,你这孩子怎么就这般犟呢?”
崔寒衣忍不住怒吼道:“什么叫没病?没倒下、没死就叫没病吗?当年薛九娘下药的余毒一直留在你体内,更本没化解,这些年又没得到悉心调理,以至于身子骨越来越差,昨日你都咳成那般模样了,若再讳疾忌医,过两年我还有娘吗?”
陈雪鸢震惊的盯着她,仿佛突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儿了,“薛九娘……你为何知道这么多?谁告诉你的?”
“是啊,谁告诉我的?”崔寒衣冷笑:“你知道因为这病,你在我八岁的时候便死了,死后我受尽欺凌。扔进水缸算什么?大冷天被扒掉衣服赶到院子里罚跪,吃馊掉的饭菜,被打鞭子、抽耳光,连崔家养的狗日子都比我好过!好不容易熬到及笄,崔浩却为了攀附权贵,将我嫁给一个有癔症的疯子。这疯子每每将我打得半死,可主家却嫌我吵闹,割断了我的舌头。”
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后来我杀了他,又烧了他全家,把自己也烧死了。你问谁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我用我的一条命告诉我自己,这辈子,绝不让你死,也绝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