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温不火的聊了会,言语间虽然没有之前的客套,但到底彼此并不熟悉很快便没有下文,慕歌便回到书案前继续练她的字。
凤天澜打开窗户,凤眸中倒映着苍茫的白雪,在视线的远处,大片的雪地里有一个并不起眼的图案,他回头看了眼正专心练字的女子,不着痕迹的抬手比了个手势,于是黑暗中隐秘的死角里,有人悄无声息的离开,而雪地中不起眼的图案慢慢被落下的雪花覆盖,痕迹全消。
片刻后,青悠端着药进来,绕过屏风看到的情景令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一人专心练字,一人临窗而立,一黑一白的身影分明气场千差万别,画面却偏偏诡异的和谐。
小姑娘呆了一会,随即撇撇嘴自我鄙视了一番,她可没有忘记这少年两次一醒来就拔剑的事情。
“小姐,药煎回来了。”青悠干咳了声,动作的迅速的将药放到桌子上,然后一下子跳的老远。
这药真的真的太难闻了。
浓烈苦涩人的药味霎时充满了整个房间,凤天澜回过头,盯着桌上那碗浓黑而苦味的泛滥的药面不改色,“要内服?”
慕歌放下手中狼毫,迎着他的目光眨了下眼,“是的。”
“刚才的和这个不一样。”
“不同的时段就会有不同的治疗方法,你已经醒了,就可以换药了。”
其实药方还是一样的,只是青悠心中不忿在煎药时又加了一些金钱子和半简子,前者味苦,后者气臭,稍懂岐黄的人都不会把这两味药放在一起,因为它们的药效是会相互抵消的。
慕歌一方面是在维护自家不忿的小侍女,一方面也想看一看面对这样的又苦又臭的药,这个少年会怎么做。
凤天澜挑了下眉,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玩味的表情,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身边有个神医,多年来受他影响,虽不会切脉断病,但起码的药性还是能分辨的。
被凤天澜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青悠干咳一声,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心里头还是有些打鼓,好像报复的小把戏被看穿了啊!
小姑娘正泄气的想着要不放弃算了,却见俊极无匹的少年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走到桌边对她说了声多谢,然后拿起药碗,仰头便喝了下去。
青悠目瞪口呆瞧着他。
慕歌紧紧抿着唇,忍笑。
青悠虽然加了药,却并未对药方本身的药效有什么影响,不过是小姑娘觉得受了委屈的戏弄之心,片刻之意而已,就算他不喝青悠也不会咬着不放,他之所以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大底也是因为知道其中缘由想安抚一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吧!
果然,青悠看呆之后回过神的第一个表情就是心虚和愧疚,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这样对待一个伤患真是不太不厚道了,以后还是多给他做点好吃好了。
不意外的瞧见青悠的表情,慕歌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低低的笑出来。
不愧是威名赫赫的少年战神,收揽人心的本事真是令人望尘莫及。
忽然间,凤天澜喝药的动作定了下来,他望向门口眼神凌厉,“有人来了。”
话音方落,房门便被拍的嘎嘎作响,两声之后,便被火急火燎的推开,“慕歌……”
慕歌一把抢过凤天澜手里的药碗,示意他先躲起来,同时将他未喝完的药一饮而尽,就是这瞬间,凤天澜已经悄无声息跃上房梁,而湄娘随之绕过屏风恰好看见慕歌将药碗放下,整个人都不好了,火急火燎的几步小跑过去,“慕歌呀,娘的亲闺女,青悠说你得了风寒,这可怎么好,快让娘瞧瞧。”
这她的可是镇楼之宝啊,一点风寒都要耽误演出的。
“湄姨我没事,小风寒而已,几日便好。”慕歌笑的温婉如水,与平日并无异样。
“几日?闺女啊你可知就这几日就有多少王孙贵族指明要见你了,你在这当口得风寒那大把大把的金子就没啦,娘不是跟你说过这几日一定要当心吗!青悠你个死丫头,慕歌病了怎么还开着窗户还不快去关起来!”湄娘想到那些金子捞不着了也是万分痛心疾首,只是眼瞅着摇钱树这身上的一股药臭味也不敢让她出去见人。
慕歌耐着性子,安抚了好一阵才把这尊大神送走。
青悠更是紧张得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湄娘一抬头就会看见房梁上的少年。
直到听着湄娘的脚步声下楼远去,青悠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凤天澜从容不迫的轻轻跃下来,丝毫不见慌乱。
慕歌没空理会屋里两人是何种表情,她正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嘴里又苦又臭的味道一点都没有散去,早知道就不该帮着青悠整人了,这就叫自作孽。
青悠瞧着自家小姐的样子就知道似乎闯祸了,她可是加了不少药的,于是心虚的摸摸鼻子试图扯个话题。
“湄姨那阵仗,真像是来捉奸的!”
“咳咳……”一口茶没咽下去,慕歌被自家侍女的话惊得哽在喉咙里,憋得脸都红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捉奸?!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的脑洞会不会太大了点?
凤天澜见慕歌反应如此之大,冷峻的表情反而松融下来,眼含笑意。
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
抬头瞥见被捉奸之一的少年,竟然凤眸含笑,好似还颇为赞同的点了下头,慕歌头疼得更厉害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捡回来的是个大麻烦。
风雪不散,城外白雪森森,天将暗未暗,在大片空地里,有人撑着水墨画的油纸伞茕茕而立,身形修长,温润的轮廓在秀美中透着清逸,他穿着暗青色的宽袖博裾袍子,森黑的大氅黑披在肩头,上好的貂裘毛皮围在秀美的脖子上,一眼看去便多了几分低调的华贵,他将油纸伞撑得很低,只露出下巴和嘴唇的轮廓,依稀可辨应是个绝佳的少年,周身温润的气息如江南烟雨春风拂柳,在这风雪凛冽夜里竟像是自成一脉,半分风雪都沁不进去。
在他的身后左侧,还笔直的挺立着另一个人,身材稍稍魁梧一些,同样撑着把油纸扇,看似二十来岁的年纪,面无表情的不知将视线落在哪里,像是雕像一般,直到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响,他才将视线收回来,落到眼前悄无声息出现的人身上。
“属下流筝,参见大人。”来人在少年身后俯身下跪,恭敬行礼。
少年并未转身,只出声询问,声音如箜篌天籁,“情况如何?”
“计划成功,殿下已被慕歌所救。”
“慕歌?”少年有些讶异。
“是。”
油纸伞下的唇弯起一抹优雅的弧度,单是这少年的冰山一角就足够令人惊心动魄,他似乎并无此自觉,嘴唇的弧度依旧保持着。
看来,有个意外收获啊!
“爷的身份可曾暴露?”
“未曾,慕歌现在正将殿下错认成冷湮。”
少年稍稍顿默了会,身后一跪一站的两人亦不敢出声打扰,只是片刻,少年再次开口,“既然如此,传令重棋加快速度,三天之内我要知道答案。”
“是。”流筝领完命令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墨画。”
“属下在。”
“冷湮现在何处?”
墨画想了想,“东淼与南夏和谈成功之后,冷湮已经率军回朝,不出十日必回云城。”
“想办法拖延他回云城的时间,但是要注意不能动静太大以防消息过早传回云城。”
“是。”
墨画领命而去,偌大的空地霎时只剩少年一人,他撑着伞悠悠的往城里走,嘴角的弧度一直不曾散去,暗中跟随的暗卫瞥见,很没出息的抖了抖。
神枭大人每次笑成这样都会有人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