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天澜离开后第七天,夏国与东淼又开战了!明明在半月前才刚刚签订过的和约……而讽刺的是,毁约的竟是势力较弱的东淼。
没有人知道东淼毁约的原因,这个缘由就像是一个遗留千年的难题,旁观者无人能解。
战争开始后,夏国所向披靡,从边关打到桐州,只用了半个月,照如此速度,不出一个月天,帝都云城定然沦陷。
然而,一月,一月,又一月,夏国始终不能再向前一步——只因战神冷湮来了。
他只用了三天,便夺回了桐州,一直与夏国对峙。
听到这个消息时,青悠兴奋得在屋里乱蹦,“小姐,没想到这个冰山将军这么厉害诶,真不愧是大淼的守护神。”
慕歌微微的笑着,可是青悠分明看见,那笑容里隐藏着深深的难过和无奈,那丝丝缕缕的哀伤是她从不曾见过的绝望。
然而,无论如何,云城暂时无恙,于是,风华绝代也依旧歌舞升平,王孙大臣依旧在这里挥金如土,醉生梦死。
生活,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是慕歌每次进房间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然后才想起,这里少了一股清茶的味道。
——那冷峻无匹的少年身上特有的清茶的味道。
“冷……”她低低的呢喃着,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无数次的呢喃,青悠也曾无意中听到过,她觉得慕歌应该是在念着那个少年的名字,只是不知为何,她从不曾真正将那少年的名字念完整。
——俩年后。
“小姐,不好了——”
大老远的,青悠的声音已经传来,急切又惊慌。
慕歌正在练一幅字,神色淡然,“怎么了?”
房门咯吱作响,青悠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桐州…桐州破了……”
慕歌画画的手一顿,浓黑的墨汁洒在雪白的宣纸上,染晕出大片的黑迹。
“小姐,帝都已经大乱了,夏国这次好像是铁了心的要吞并大淼了,就快打进来了,现在所有人都在逃,我们怎么办?”
“楼里边的人,也都走了吗?”
“嗯,风华绝代里只剩下我们了。”
慕歌放下笔,漠然的出了门,看着曾经歌舞升平、金碧辉煌的大厅,如今只余红纱纷飞,清冷荒芜,雪飘了进来,入骨的凉。
“小姐,你看!”青悠在慕歌身旁忽然出声,指着门口。
慕歌顺着看去,那里有一个布衣扮相的男子在向楼里张望。
“请问,是慕歌姑娘吗?”一晃神的功夫,那人竟已经出现在两人身边,神出鬼没得很。
慕歌有些疑惑的望着来人,“我是,你是谁?”
“属下是将军的副将木海,将军有东西要属下交给慕姑娘。”
“冷湮?”慕歌皱了皱眉,忽然间无法确定他说的冷湮究竟是指谁。
“将军…将军他…”来人声音哽咽,眼眶突然就红了,下文久久说不出来。
慕歌心下一惊,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而升。
“将军怎么了?你到是说呀!”见他犹豫,一旁的青悠也急得大吼。
“将军已经殉国了!”木海说着呜咽的哭了起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竟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慕歌心下一顿,急急的抓住木海,“你说的冷湮,是东淼的将军冷湮?”
那一刻,慕歌忽然很怕,很怕那个‘冷湮’会是自己用了两年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忘掉的人。
木海哽咽着点头,然后将一枚精致的白玉佩双手奉到她面前,“这是将军要属下交给姑娘的。”
慕歌看着那个精良不菲的玉佩,忽然想起来,两年前,就是那个被他误认为是“冷湮”的少年离开的那一日,真正的冷湮特意来了风华绝代,点名要找自己。
那是个看似玩世不恭,风流不羁的人,但是眉宇间却又是浩然正气,他在自己面前只是懒懒的躺着,可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傲视天下的霸气。
后来,他就是把这块玉佩递到自己面前,他慵懒的说:“冷某纵横沙场半生,却无缘得一知己,今日与慕歌相谈甚欢,这玉佩便赠与姑娘了,权当交个朋友,但愿他日冷某战死沙场,还能有个朋友祭奠祭奠。”
记得当时自己还很无奈,如果说才十八岁就算是半生的话,那自己这半生比起他来未免逊色太多。
这玉佩一看便不是凡品,犹记得和他一起的王孙调笑说,那是冷湮的家传玉佩,慕歌自然不会收下,只是淡然的回道:“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的礼物慕歌不敢接受,不然这样,如若将军有一天真的战死沙场,届时还想把这玉佩送给慕歌的话,慕歌不敢不收,他日如若能帮上将军一二,慕歌自然义不容辞。”
那时候,她没有想到,原来十八年不是那个少年将军的半生,却几乎是他的一生,她更没有想到,他还记着自己的话,真的将这玉佩送到自己面前。
慕歌伸手接过那玉佩,紧紧的握着 ,“他…说了什么?”
她捂着心口问木海,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一个老妪。
“将军大行前只说了两个字——慕歌”
慕歌!慕歌!
原来那少年将军竟然真的那般念过自己么?慕歌闭上眼,浓重的疼痛快速的蔓延开来。
“他…是怎么死的?”
“是李尤,李尤与丞相韩廷勾结,里应外合,还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做要挟,这才逼死将军的。”木海及其气愤的说着,本就哭红的眼眶,此刻像是能溢出鲜血一般,交织着浓烈的恨意。
“慕姑娘,李尤的军队就快进城了,你还是快走吧!将军不会希望你出事的。”木海如是说。
李尤是五国之内出了名的好色与残暴,若真的进驻了这王都,背负着天下第一美人的慕歌就只有一个结果。
可是,她不想离开了。
在她心里深处任然期待着另一个结局。
慕歌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微微叹了口气,“木副将,可否帮我一个忙?”
“姑娘请说,木海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她把青悠拉到木海面前,“乱世之中,祸福难料,你帮我照顾好青悠,别让他被坏人欺负了去。”
“小姐,那你呢?”青悠哭得一时急了,紧紧的抓着慕歌。
“我留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
“不,小姐不走,青悠也绝对不会走的。”
“青悠…”
“青悠虽然愚笨,但也大概猜得到小姐留下来是要做什么,我不走,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慕歌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固执和绝决,也知道这丫头执拗起来谁也劝不动,罢了,她叹口气看向木海,“那么,木副将,你便留下帮我个忙吧!”
木海虽觉得疑惑,但还是点头说好。
——冬雪虽然美丽,但也冰寒彻骨。
望尽飘雪的窗前,慕歌白衣胜雪,那个冷冽的身影仿佛就站在自己面前,说着同样的话。
“冷湮。”她低低的喊,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可是却蓦然又收回了手。
他不是冷湮啊!
冷湮死了,那个少年将军死了。
看着那个渐渐虚无的身影,此时此刻,慕歌竟不知道究竟是悲伤还是快乐,救下那个男人的决定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有些遗憾,她终究还是等不到他回来,亲口问一问他的名字。
正恍惚间,青悠开门进来,静默的望着慕歌,“小姐,李尤来了。”
终于来了吗?
慕歌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像,那少年极俊无匹,剑眉星眸,凤眸微合,冷如冰霜。
或许结束一切,或许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们看天意吧!
“青悠,记住我的话。”
乱世虽苦,活法诸多,不拘不束,自得其乐。
青悠哽咽了声,眼中泪光烁烁,百般不舍,“小姐…”
“去吧!让他进来吧!”
见到李尤的时候,慕歌正在煮酒。
她看到他在见到自己的瞬间,几乎流下口水。
老实说,她很难相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计谋,置那个少年将军于死地。
尽管,她从来都知道人不可貌相。
但,这些都没有关系了。
后来,李尤的血,从他的心脏流淌出来,一路婉延在床上和她的身上,匕首刺进他心脏的瞬间,他便死掐着慕歌的手,细小的眼睛凸出来,都是不甘和不可置信。
也许,他从来没有想到,最后,会死在一个青楼女子的手上。
慕歌本以为,杀了人,她会恐惧,可是,她居然对此毫无感觉,只是回了房间,换了染着血的衣服。
然后,将那精致的玉佩挂在身边,拿着那副栩栩如生的画像走到窗前,任由雪飘进来,落在她的身上。
“冷湮将军,慕歌为你报仇了,这也算是尽了义字吧!”她看着那玉佩低低的说。
滚滚的浓烟,已经由楼下开始升腾,青悠和木海已按她说的放了火,风华绝代,曾经也是大淼王都的传说,如今,一把火烧了也就罢了。
她已嘱咐木海,无论如何要把青悠带走,从此,她在这世上已无牵挂。
那么,就这样吧!
他不会来,那个人终究都没有出现。
慕歌闭上眼,表情似坦然似悲戚。
这样也好,不来也好,就让一切都在这里结束吧!
也许,这是个解脱呢!
金红的火焰侵染了视线,慕歌却只在这漫而来的火光里,看见了他们的过往,如此近切,却又如此遥远。
一幕幕,一步步不断的在眼前闪现:
飞雪漫天,黑与白如此分明的对比,他静卧在那里仿佛就是为了等她上前的那一刻。
他的剑就在她的眉间,冷如冰雪。
他的眼睛,眉眼如画,孤傲清咧。
——你可不可以收敛一下你的杀意,你吓到你的救命恩人了。
他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恍若遗世。
——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我、又把我藏在房间里的人,是你,所以即使是喜欢,也是你喜欢我才对。
——你可以不去。
——慕歌,你为我唱一曲吧!
他微微一笑,便也是风华无双,惊才绝艳。
……
从无力到苍白,从苍白到尘埃,走到最深的过往,只为了,和我们错过的说再见。
彼时---
你站在窗前,
像一幅挂在深秋的风景。
我分不清你是在美丽还是在萧瑟。
当我唱起一首远远的,大淼的诗。
你皱着眉问我:大淼有好诗么?
大淼,大淼无好诗。
可我愿意为你,低吟浅唱
淼时鸣韵汉时关,
万里长歌人不还。
我醉了,忘记了歌词。
于是就一直反复着,反复着……
汉时关啊汉时关……
人不还啊人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