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当我看着她的双眸,便觉得春天的暖风又回到了达隆郡。
她在一个寒冬的午后闯入了我父亲的军营,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三岁的女孩,所带的行李只是几件衣服一条破毛毯以及一支口琴。出于达隆郡的卫队的职责,我的父亲收留了这两个难民。
她的出现让生活从比不同了,在母亲去世十一年以后,我头一次在冬天的夜里喝上了温暖的热汤,男兵的床单不再是比泥土更脏的东西,兵营变得整洁而干净,就连一天到晚板着脸的父亲脸上也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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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那年,一天夜晚我抱着染着血的床单跑下楼,把她从睡梦中摇醒,我绝望地对说我快要死了。她只看了我一眼,然后无奈的微笑起来,拉着我的手去盥洗。这天夜里我和她睡在一起,那天晚上她给我看她在东家做女工的时候留下的伤疤,告诉我如何带着她的侄女从那里逃出来。我们分享所有的秘密,当我问到她喜欢的类型时,她总是找各种话题岔开;而当她偶尔和父亲眼神相遇的时候,她总是红着脸躲开了视线。
如果她陪伴我们的时间再久一些,我相信我最终会改口称呼她母亲,我将很乐意这么做。
但最后她还是离开了,她的血液在土地上慢慢变成了黑色,从脖子开始直到肩膀,整个都被食尸鬼撕咬去,篮子翻倒在手边,里面还装着为士兵采集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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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鲜花填满了她的棺木,她像平常的小睡一样安详,仿佛随时还会醒来,那双温柔的手还会抚摸着我的头,把饼干悄悄塞在我兜里。我还能听到她,她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就像往常一样。
“苏珊。”我回答她,“苏珊-苏南特,总有一天……”
“不要那么叫她,她会舍不得离去。”苏珊的侄女站在参加葬礼的人群里,她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布娃娃,蓝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看不出脸上有任何表情。“她说过的,如果她有一天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不要这样叫她。”
她示意我蹲下,学着苏珊的样子拍我的头,“苏珊还说,如果那一天到了,要我看着你。”那天我抱着那个小女孩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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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父亲更加沉默,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训练场上,我多了一条尾巴,那女孩总是跟在我身后约一米的地方,从不真正靠近,当我停下脚步,她也停下,如果靠近她想拉她,她就会跑开,一会儿以后又跟上来。
三年以后,那个小女孩接受了圣骑士的训练,一直很努力地学习如何治疗。
她的名字叫作丽莉-阿吉斯特。丽莉,我的丽莉。
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就连铺放在苏珊棺木中的白色永志花也不再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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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丧钟镇外的那条泥泞的路上哼哼唧唧走了大半天,天色依然呈现一片惨绿,两旁是黑色诡异的森林,中间只有一条在晨雾中显出灰白色的小路,拂过我面孔的风更是让人感觉从骨子里往外冒凉气。我有点后悔没多准备几件皮毛斗篷,做被遗忘者的时候,我从没有冷这种知觉,感谢这该死的天气总算让我回想起来了。
我继续低着头,拖着个大包往前走,一路上经过结满了病泱泱的南瓜的菜田,有几个脸色比天空黄不了多少的农夫在田间走来走去。他们是被遗忘者一族的女王希尔瓦纳占据这里以后来不及逃走的人类农民,没有体力与南方的狼人和东边的亡灵天灾抗衡,无路可退,他们仍然守在瘟疫时期之前的家园里,固执地种着南瓜,仿佛这里才是他们最后的阵地,却不明白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当我还是个菜鸟小战士的时候,我偷过他们的南瓜,那些南瓜被布瑞尔的炼金师做成了毒药,让我给旅馆地窖里的俘虏送去。为了报酬,我照办了,那个被他们抓来的中年人类男子先是骂了我一顿,诅咒我不得好死,然后看到了南瓜,竟然忘记了一切狼吞虎咽起来,看起来是饿坏了。
两分钟后,我从他的尸体上跨了过去,回到旅店,坐在火炉前用刚才得来的报酬换了份晚餐。
报酬真是样奇妙的东西不是吗?我突然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如果有人给我一大笔钱,叫我杀了凯尔萨斯,我会这么做吗?如果我从来不认识他,我会这么做吗?也许会的,我会把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然后用腕力一点点往下割,鲜血从他细腻的脖子上留下来,我的手指依次感觉到他的皮下脂肪、肌肉、喉管、然后是骨头,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咽,像是向命运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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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色中的湿冷的城市点着数盏昏黄的灯火,宛若一座鬼镇。姑且先去买些日用品,我还需要一间有棉布床铺和热水的房间住一晚,也许还要一次夜宵送餐服务。
正盘算着,忽然发现街中央停着两辆马车,一些人正在往上装货。
我原本准备迅速钻进旅店,正在我低着头往里走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冷风照着面门而来,同时冲出来的,还有一个黑色的庞大影子。
我迅速后撤,只见一个大箱子擦着我的脸与我错身而过,于是我立刻抗议,“喂!看着点前面啊!”
“这位客人,你最好在那里站一下。”大厅里传来一个女亡灵沙哑的声音。
为什么?
我本能的想探头张望,可是一伸脑袋马上又闪了回来——又一口箱子被人搬了出来,差点撞掉我的鼻子。这回我学乖了,站在原地等到里面没动静了,才走进旅馆。
“女王在上,我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希望客人都在外面吃过饭了……”旅店老板娘正是刚才对我喊话的那位,她看上去快忙疯了,我从来没看到过她这里一下子送出去那么多货。
“噢,血精灵帅小伙,快进来喝口水,如果你是来给乔汉送南瓜的,请走那边的楼梯。如果想登记住宿,请到里面坐一会……”老板娘忙着手里的活计,根本无暇顾及我。
“好的,瑞尼。”我找了个绝对不会被箱子抡到的地方坐了下来,“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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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数着从仓库里抬出去的货物——四箱干酪、两箱面包和肉干,还有若干桶淡水和烈酒。出货量的确比较夸张,至少对布瑞尔来说是这样,如果是奥格瑞玛这样的大城市,这样的消耗是很正常的。
“嘿,瑞尼,该不是又闹粮荒了吧?”几个坐在我旁边的旅行者向老板娘问道。我记得有一阵子天灾进犯把东边的亡灵壁垒围困了1个多月,物资全都被切断,只能从布瑞尔买了大量食物,一路杀进去。
“谁知道呢,喏,来进货的人不就在外面呢!”老板娘瑞尼一边填写单据一边招呼客人入座,然后用手一指门外,“那两辆马车就是他们开来的。”
“嗨,瑞尼,算一下这些的价钱吧。”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一句短短的话却让我浑身僵硬。
悄然回过头,瞄了一眼,立刻别转身去,悄悄把自己挪到墙后。 我有点欲哭无泪,连忙拉高了领子,后悔没有穿上法袍掩人耳目,偏偏穿了常穿的板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