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带文森特启程后,我向我熟悉的银色黎明后勤部帐篷走去,就像千万次走过的那样。我想,我将要出一趟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想走进去,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了。于是,我便在旁边的树桩旁停了下来——我听到了帐篷里丽莉的声音,正在和艾莎聊天。
-
“喂,艾莎……”丽莉似乎也喝多了,“我说……我和贾斯丁的婚约取消了。”
“哦,真替你遗憾,不过,我不太喜欢他。”
“真巧,我也不喜欢,那都是我父亲的意思。”丽莉笑了。我在外面听到之后暗爽不已。
“说实在的,我已开始觉得你和迪恩副队长会在一起,你们挺般配的。”
“呵呵,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丽莉说。
-
“一开始?”
“恩,你别笑话我,我早就有一个喜欢的人。”丽莉似乎醉得比我想象的还厉害。
“快说快说!”艾莎很感兴趣,唉,这些女人啊……哦,不对,我也是女人,把这事忘了。
“我……我喜欢的是一个女人,”丽莉似乎快哭了,“我真蠢,到现在才承认,我……爱着的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对面阵营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像是在狂风中漂泊了许久的尘埃,终于落到了地面上。
“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后来我就遇到了弗雷,他很像她,一开始我觉得应该和他在一起,可是……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丽莉用力吸着鼻子,似乎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是这似乎徒劳无功,“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她哽咽得话都说不清楚,“我是不是很奇怪?你想笑就笑吧!”
-
“我不会笑你,动了真心的人都不该被嘲笑。”艾莎一直这么善解人意的。
“我……”
“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吗?”艾莎问的问题让我差点跳起来,我明明已经死了几个年头,但是此刻,仍然像个毛头小孩般紧张无措。
“弗莱雅……弗莱雅-雷德帕斯……”整个世界,只有她轻悦柔美的声音在低回着。
-
脸上的温度在不知不觉间飙升到了顶点,我猜想我的脸上此刻一定挂着白痴一样的笑容。
【怎么样,美不死你吧?】弗雷的声音差点把我吓死。
“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我说,“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是也不能这样吓啊……”
【你不去向她表白吗?】
“不,不是现在,有一天我会变回弗莱雅-雷德帕斯,到那一天,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吧,如果你坚持………】
“高兴点,弗雷,我们很快就要启程了。”我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去取一样东西。”
-------------------------------割-------------------------------
我的父亲在消失前告诉我,他在盖罗恩农场给我留了一样东西。那个被天灾军团盘踞的农场中央,一个银色扁平状的东西静静躺着,它身上被死灵骑士染上了沉重的邪恶气息,吸引了很多食尸鬼向那里靠近。
但是在我拿起它的时候,它身上的邪恶气息忽然全部消失殆尽。我的父亲,达隆郡民兵队长,一个铁血军人,小孩子看一眼就会吓得停止哭泣的男人,他留给女儿的东西并不是所向无敌的利剑,而是一面他一直带着的盾牌。
盾牌是战士的责任,布满战火的记忆的盾牌伤痕累累却依旧坚忍而沉默,它默默付出一切,对加在它身上的伤害不置一词,因为它知道,它的身后是需要它保护的人。
我将盾牌高高举过头顶,钢铁凝重的色彩让我想起来父亲那个厚厚的瑟银头盔,还有刀削斧砍般硬朗的面容。
-
“呐,弗雷,这就是你哦,你像一面盾牌!”
【开玩笑,我的脸有那么平吗……】弗雷又开始嘴硬了,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对了,你父亲说,你曾经在他墓前问过他一个问题,你问了什么?】
“……这个嘛,我只是问了他,又没有曾经为我感到骄傲…”——而他的回答是,每时每刻。
“我们走吧!”我快步走向前,向着那个早已在大路上等待着我的身影走去。
-
踏上地精的飞船,我最后看了一眼隐藏在地下的庞大迷宫幽暗城,却在飞船塔下面发现了丽莉的身影,她没有跟过来,只是默默地朝飞船挥了挥手。
很多话不必说出来,因为还没有开口,喉咙里已经是一片寂静的海洋。
-------------------------------割-------------------------------
脚下感觉到一阵微微的震动,地精的飞艇上巨大的热气球已经开始加热,尾部的螺旋桨开始旋转起来,越转越快,产生了巨大的推进力。
从没坐过地精飞艇的凯尔忽然地抓紧了我的手腕,此时飞船一点点离开了飞艇塔,突然浮空的摇晃让他很紧张。我想了一下,忽然放松了精神力量,把弗雷踹去接手身体了。
-
“来,到这儿来。”弗雷带着凯尔走到船头,高空的景象一览无余,凯尔的长发在风中飘飞,他既紧张又兴奋地抓着飞船的护栏,向下眺望。我看着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的的他,无奈的提醒弗雷应该去船舱拿一件防寒的风衣,一会飞船进入了高空气流会很冷。
“弗雷,我们在飞了!”他的眼睛舍不得放开眼前的景色,一件风衣轻轻披在他身上。
“是的,你要是冷,就回船舱去。”弗雷柔声说。
片刻后,飞船在一阵微颤中冲入了气流中,爬升,再爬升,当他们都觉得乱流中一丝丝刺骨的寒冷侵入皮肤的时候,忽然,一片灿烂的金色笼罩了他们——飞船已经到了云层的上方,层层叠叠的厚软云朵像是一大片棉花糖,又像是一片白茫茫的汹涌海洋,地精飞船现在就像是在海洋里航行的一叶渺小渔船。
-
太阳从远方探出头来,将这云上的壮丽灿烂的世界染上了变化万千的色彩。弗雷静静站在凯尔的身后,他看见血精灵之王那如同火焰般在风中翻飞的长发,一时间他无法区分那片让他目眩的耀眼金色到底是来自太阳还是那个身影。
弗雷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被那光芒刺痛到流出泪来,他低下头去,看见甲板上两人的修长影子正紧紧挨在一起,心跳渐渐加快了,我静静感觉着他心里的波澜,这纤瘦修长的身体似乎被一下一下的心跳撞得疼痛起来。
弗雷鼓起勇气,却只是伸手轻轻抓着身边人的风衣一截空落的袖管——从影子上看起来,他们的手正紧紧握在一起。
-
“弗雷……”凯尔忽然想起来什么。
弗雷赶紧放开手,心跳得更快了。
“穿板甲其实挺辛苦的。”凯尔忽然说道,把手按在肩头吃力的扭扭脖子,“肩铠太可怕了。”
“还在疼?”弗雷皱起眉头,翻看凯尔肩上被勒出来红色印迹,“回船舱去。”
“可是我还没看够……”
“你要是想一会儿疼得受不了,也可以站在这里。”弗雷眯起那双魅惑的眼睛,凯尔思想上挣扎了一会,乖乖回去船舱里。
-
弗雷让凯尔躺倒床上去,自己在套房配备的医药箱里翻出了药酒。
撩开灵纹法袍的领口,让凯尔的双肩露出来,两条被背带勒出来的痕迹让弗雷心里一紧。将药酒倒在手心里,双掌摩擦到感觉灼烫的地步,然后轻轻覆上他的肩膀。
凯尔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感觉到疼了,紧锁的眉却在弗雷轻柔的力道中放松下来。不得不说弗雷的手法很好,修长柔软的指腹沿着经脉时轻时重灵活地游走着。凯尔原本紧张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静静享受着这份温柔,紧张感一旦去除,积压多日的疲倦便涌了上来,从窗口钻进来的微风凉凉的吹拂在他的身上、脸上,却并不觉得冷。
精灵本来想对抗这一刻的睡意,但是肩上那股令人舒服的力道却一次次地瓦解了他的抵抗。
-
弗雷拉过毯子盖在他身上,看着凯尔安静地睡去,那双魅惑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那双苍白的、泛着淡淡粉色的柔软的唇,他注意到自己此刻的想法,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俯下身体,小心亲吻他的长发,弗雷嘴唇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轻轻把金色的发色撩到他的耳后。
-------------------------------割-------------------------------
我听到弗雷温柔的声音在空中低回,如果我游历艾泽拉斯的时间再久一些,我也许就会辨认出那首一度被行走世界的游吟诗人所钟爱的歌谣。
-
在蓝色的夏夜
我将会顺着小道走下去
被玉米刺伤
压碎短草
在梦中我会感到的双脚的寒冷
我会将我的头发沐浴在风中
我不会说话
头脑里一片空白
但无尽的爱将会在我的灵魂中积淀
我将会走很远,很远
就像迁徙的鹿
穿越乡间
如同和你在一起一样快乐
-
也许弗雷迪恩-织星想要的并不是海枯石烂的爱情,他更渴望和最爱的人一起安静地吃一顿饭、走一段路、说一会话,这些平凡的细节,足以成为他的天荒地老。
-
有人将旋转的风车比作命运之轮,风起的时候,它开始旋转,任何人都无法将它停下。它似乎是在势不可当地碾碎一些东西、创造一些东西,可是谁都无法预料——何时命运之轮会随着风的停止而停止,像是几个牧羊人用来解闷的赌局。
在我们渐渐远离的大陆上,就有着这么一个造满风车的磨坊,磨坊主一家的命运也像是这样的令人费解和无法预料。但是我宁愿相信,风车的停止象征着过去的终结——就像那个改变文森特命运的夜晚;而当它再度开始旋转的时候,新的旅途就会展现在我们面前,正如我们的飞船正穿越云海、驶向大洋彼岸的那个充满未知的神奇大陆——卡利姆多。
在泰坦的语言中,卡利姆多的意思是:闪烁星光之地。
-
-
——《静止的风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