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半睁着眼睛,眼神开始涣散,他用力喘息着,嘴角的一抹鲜血将他的脸色衬得越发惨白。当我赶到他身边的时候,却听见他哑着嗓子小声说话,“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找到他……我…已经不指望……有人接受我…我已经……如你们所愿,回到……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别说话……”马库斯拿起药水想给他灌进去,可是文森特惊恐地别开脸,他已经神志不清,开始用人类语哽咽着说,“为什么你们还要打我……?我已经那么小心了,一点都不想……吓到你们,跟一个血色十字军说话真的……那么难吗?”
“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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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开始微微抽 搐,他忽然亢奋起来,他意识到马库斯在他身边,又改回了通用语,“我如果真的对你们有恶意,我只要呆在提尔之手……袖手旁观就好了……可是我找到父亲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大人的想法真奇怪!你们这些……大人!”他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忽然呕出一口鲜血,再也说不下去。
马库斯连忙扣住他的下颚将治疗药水灌了进去,“不是这样的文森特,我全都明白了,你听见了吗!”他托着文森特的脸,逼他与自己对视,“你历尽艰难,来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这很让我钦佩!但是有人陷害你,让你承受很多痛苦,我很抱歉我曾经误会了你!”
“马……库斯……”
“如果我是你的父亲,我一定会对你说,我为你骄傲……我很抱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马库斯轻轻抚摸着他漆黑的中发,轻柔的为他绑上绷带。
“谁知道……”文森特清冽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也许你就是……”
“看着我,文森特!”马库斯绝望地看着人类闭上了眼睛,“不,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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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光芒更加朦胧,柔柔地拥抱着他几乎支离破碎的身体,冰冷的地表渐渐吞噬着文森特仅有的体温,曾经温暖的胸膛已经平息下来,不再起伏。我一直把着他的脉搏,在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变得冰凉的时候,我感到那皮肤下面的搏动消失了。
“不,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你让开。”我挤开不知所措的马库斯,伸手摸他的动脉,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搏动,于是将双手叠在一起按在文森特胸前,用手掌根部的力量用力按了下去。文森特单薄柔韧的身体随着大力的按压晃动着,再也没有一丝生气,嘴唇渐渐青紫,就连捏着鼻子往他嘴里送气的时候,他冰凉柔软的嘴唇里也只有浓浓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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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快去找医师!”我对着一脸慌乱的法师大喊,“丧钟镇的马奎尔,或者幽暗城的苏珊,谁都好!快去把马牵来,他不能动!”
马库斯咬牙放开了文森特的手,跳上骸骨战马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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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我和马库斯在西瘟疫之地初见文森特,作为一个阵营敌人,他所表现出的谨慎让我欣赏不已;而他在达隆郡哨塔旁单枪匹马干掉一小队食尸鬼更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哪怕是自身难保的时候,他依然先想到别人;就算付出得不到好的回报,他却始终不曾后悔过。
文森特带着善意而来,可所遇到的人都对他做了什么?我…居然也在他即将崩溃的时候,对他说,马库斯不会再见你了。否则他怎么会独自跑到磨坊来,紧紧抱住一具枯骨,只想把自己被诅咒的出生抹杀掉?
“文森特,呼吸!呼吸啊!”我看到自己的头发随着按压的手势晃动着,失血休克,我知道这是失血休克!我当然知道怎么做,可是曾经学过的急救技艺在一个即将消失的生命面前是那么脆弱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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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来接你回家的人已经出现了,马库斯在呢,他也想自己为你做急救,但是他已经那么多年没喘气儿了,怎么做的了人工呼吸呢?你得原谅他是不是?”我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可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月光下文森特的皮肤像是透明的玉石一般,浸染鲜血的唇显得更加艳丽,他似乎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
他曾经对正在啃咬他的那只瘟疫犬说,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醒醒吧!别任性了!马库斯已经知道错了,难道你宁愿跟那条狗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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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马蹄声渐渐响起,远处的风车已经停止转动,破晓越来越近了,而我,在回过头去看之前,放开了贴在文森特胸前的手掌——因为我感觉到了……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