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生活在痛苦里那都不要去怪别人,要怪就怪自己没本事,要是觉得这话听起来不自在,那你有多大的火就冲我来,你看我怎么给你治治!
先王诏书一般不可违背的命令,就是父亲和哥哥一同丢弃自己的理由。
来到麻城之后的第四个年头,十八岁的女孩能有多大的本事,独自一人,在这个乱哄哄的城市间活的一点也不快乐,可又没有能去的地方,至少这里饿不死,还有份工作,薪水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没有人喜欢过自己。
范晓敏换下那一身黑漆漆的女式西装,今天的丧礼办的还算顺利,殓葬师的工作这个年头女孩子能胜任的并不多,可她已经做了四年。
“晚上九点‘驰骋之都’见,给你介绍个疼你的少爷!”
白色手机的短消息是好友发来的,说是好友,不过是一年前给她爷爷处理后事的时候认识的一个高三学生,那女孩一天几套衣服的换,生怕身边某一个男生不会给她回头,她认为这是美女魅力的证明,回头率说明一切,在学校里是这样,到了放学之后也需要消遣,去那种范晓敏觉得不三不四的地方。
“随便喝到痛快的美酒,无所谓心情的放声嚎歌,还有你想带回去或者跟他走都行的富家公子!”那个好友就是这样对范晓敏说的。
可是前几天开始,她一直没精打采的,像是有心事的少女需要一个知心人的安慰,又像是看透了世间沧桑的想要接触身边的所有顾虑。
范晓敏站在天桥上,翻找着手机中父亲的号码,是打过去?还是发一条信息问一句?她定部下来,即使现在自己走下天桥就是火车站,到了现在的晚上七点钟,随便买一张车票,天亮之前就能回到北京的家。
可是她选择了反方向,走下天桥出租车有的是,要么回自己的住所,吃一碗泡面,然后喝着榨汁机里自己配置的减肥饮料看重播的新闻,最后倒在沙发上一觉醒来,翌日还是要去殡仪馆任职。
她还没有走下天桥,就听见身后的两个人争吵着从向这边。
少年比自己小几岁的样子,但是满口老年人的愤慨:“对你的提防是无心的,但你更清楚到如今我接受的都是古文思想,事情要有根据的进行,否则我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你的建议在我这里就永远是一句话罢了。”
那少年穿着十分的土气,看上去他鞋子的花色有些少数民族的风格,这是范晓敏活了十八年头一次见到像民工一般手里拎着粗布口袋的小孩子!
蓬乱的头发,卡其色帆布裤子走起路来呼呼生风,那敞开的黑色夹克里边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紧身背心,麻城这边夜里还算有些凄冷的,可这位大叔并没有发抖的样子,步伐紧跟少年,头发随风摇晃着:“你急什么?麻城可不像艾城那么小,而且这里的黑社会很猖獗的,你要是乱闯,说不定被那帮混蛋遇上,你以为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你一个小屁孩……”
那少年突然停下脚步,小胳膊撩开袖子,一拳打在天桥的金属栏杆上,那槽钢一样结实的栏杆被他重重的一拳打成了凹陷,然后仰着头冲着那位大叔:“你见过这样的小屁孩儿?”
大叔不在说话,看着地上,范晓敏也注意到了,那个脾气暴躁的少年,一拳之后,栏杆变形,他的小手也破皮流血了。
即使如此,范晓敏还是觉得这个孩子非比寻常,要不是他的手有金刚铁骨般坚硬,别说流血了,就是骨折也有可能。
“好好好…”大叔双手作揖的冲着少年,“我错了好吗?现在听我的,那你的钱,我们去找家宾馆开一间房,美美的睡一觉,每天一早我带你去找你阿妈,这总可以了吧?”
那少年指着大叔的脸:“火车上的事儿我给你记着,这是最后一次信你,要是食言,没有下回了。”少年从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一个不大的红色纸卷,递到了大叔的手里。
那大叔嘿嘿笑着,搂着少年的肩,虽然少年很不情愿,但是他还是被那大叔搂着下了天桥,从范晓敏的身边擦过。
范晓敏觉得这事情很可疑,那么小的孩子,要么不是他的家人,要么就是被骗,就像今天好友给自己的信息,绝对又像前几次一样的是色眯眯的纨绔子弟,想要和自己有个一夜情之类的龌龊勾当。
范晓敏今天被好友的“好心”邀请,她决定放弃这个念头,反正也没有什么好事儿,干脆就跟着这两个人,看看这孩子的手到底要流血到什么时候。
要是那个大叔迟迟不在乎这孩子手上的伤,那就证明他只在乎这孩子粗布口袋里的钱了!一个大人,连住宿的钱都要一个孩子来出,看他的打扮,绝对不像什么好人,而那孩子,也一定是从乡下刚刚出来的。
凭借这四年工作之便的人际接触,范晓敏断定那个大叔对这孩子的企图肯定是满怀心思的利用。
一个身为殓葬师时时珍视死者幸福的人,对于活人世界的丑行那是加倍的厌恶,范晓敏和别人不一样的就在于她是四年前就离家出走的孩子,独自生活到今天也才刚刚成年,她很了解现在的世道,尤其是越来越多的孩子没有了上学的机会,开始步入都市打工赚钱,每个刚刚来到这个水泥丛林的稚嫩孩子,都是先被这个地方的好手骗个几次,就像交学费一样的才能长长记性。
感同身受的那种被骗,范晓敏记得当年也是拜托人找工作才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那些黑中介还有那些整天溜达在街头,看见外来人员,尤其是看到这样年纪的孩子时,他们都会丧尽天良的想法设法骗走外乡人的钱,因为这帮人都是城市里好吃懒做的人渣,以嗜取他人的活命钱来充实自己的猥琐!
走过两条大街,在那位大叔的指引下,那少年就像被牵着鼻子的小憨牛,听话的跟着走过街道,钻进小胡同,又走到了一条水汪汪的街头,车水马龙的夜市街道人多眼杂,并没有人注意这对可以的大人和孩子,同样范晓敏的跟踪也很顺利。
“这家伙……果然是个老手,居然比我都熟悉这里的街道!”范晓敏看到那位大叔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买衣服的小店,那孩子就乖乖的过去帮他买了一包烟,等待那孩子回来的时候,范晓敏眼看着那位大叔从一旁的烧烤摊上要了两个烤串,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少年一回来,那大叔嘻嘻的笑着接过烟,打开之后,点燃一支,拍拍少年的肩,指着十几米远处的一个发廊,那发廊的上边二楼的位置就悬挂这“旅馆”二字的霓虹灯箱。
“我去理个发,你先上楼,说我的名字,他们有人带你去房间!”大叔嘿嘿笑着,少年皱了皱眉,虽然很不情愿,可那大叔已经走进了发廊里边。
正看着少年独自从发廊一侧的狭窄楼道准备上楼的时候,范晓敏紧走几步,来到了发廊前面,那发廊的门面很小,里面的灯光略显昏暗,红色辉映的光线里,两个抽着烟的妇女正懒洋洋的看着高处架子上的电视,见到那大叔进门,其中一个像是见到了自己的男人一般,扭动着肥硕的肢体上前,手臂一下子搭在了那位大叔的肩上。
范晓敏摸出手机,拨通了110的号码,刚要按键,突然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力大无穷的小手给抓住了!
“哎哟……”范晓敏看着抓自己手腕的家伙,她有些惊吓的趔趄着身子:“你……”她看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个小手的手背上,是已经干了的血迹,“我……”
那少年眉头紧锁,眼神很难被人看透的眯在一起,成一条线的仰头看着范晓敏:“你干嘛跟着我们?你是谁派来了?”少年指着发廊里的大叔,“你是他的同伙?还是我外公的人呢!”
范晓敏被问的愣住了,她想要挣脱,可是那少年的手就像铐子锁住了自己的手腕,根本无法用蛮力摆脱,自己使劲甩手,不仅自己的手腕越来越疼,而且那少年的手也跟着自己甩动的幅度一高一低的甩。
“你要干嘛~~~~~”范晓敏有些委屈的娇怒着,眼泪要掉下来的样子:“我以为他…我以为他是骗子,你一个小孩儿……”
少年松开了范晓敏的手,转身上楼,但是范晓敏追着喊道:“你给他钱,他去那里边……”她收住话没有说下去,但想了想还是用委婉的用词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毕竟这少年还是个孩子,“你给他的钱他拿去干下三滥的事,你就这么无动于衷?是不是他说要给你办什么事?找工作?还是找人?”
少年停住脚步,回头向下看着范晓敏:“你还是早些去看看病吧!你的肝脏有问题,总是这么爱着急对你的身体没好处,”少年走下来几步,歪头看着发廊里边,然后冲着范晓敏,“他要是敢耍我,我捏死他!”
范晓敏见少年笑的天真无邪,手腕上的疼痛似乎已经不在意了,于是她上前一步道:“你…你怎么知道我……”
那少年撩开右手的袖子,露出黑色的斑纹,然后左手在上边狠狠的拍了几巴掌,就有汗液一样的血色从手腕上渗了出来:“我也是血液里边不好,不过已经习惯了,那个人是我阿爸的老朋友,就算我被骗,也不过是钱而已,你这姐姐可真够热心的,外公说这世上好人难做,所以你还是别总爱管闲事的好。”
“你是什么族的?阿爸?你果然是南方人啊?”范晓敏欣喜的拍着手,“南方好玩吗?很想有机会去看看的,就是没人带着…嘿嘿,你要不是个孩子的话,觉得你挺厉害的,居然会老中医的号脉!我叫范晓敏,是个…是个打工妹,我也是外地人。”
“我不会号脉,只是感觉,你一天要摸多少死人啊?”少年闻闻自己的手掌,低着头:“我叫楚良,里边的老色鬼叫赵百江,孩子怎么了?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和我有关系呢。哼哼~~~”
范晓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是她也不好直接说再见,等着楚良闻了一会自己的手掌之后,他却对范晓敏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我替往生者谢谢你的善良,你的工作无比神圣!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就是这世上巧合的东西有点叫人难以适应,为什么只有接触尸体的人才愿意和我说点平常话呢。”
“哎?我……那个,你接触的人都是……”
“你走吧,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只要你还在这个城市里,有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喊我的名字好了,我感觉得到。”楚良信心满满的后退着,“不要问,以后你会知道我是怎么回事的。”
范晓敏看着楚良上楼,那轻松的脚步显然没有了之前的忧郁,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心底里觉得要是这个小家伙再大个几岁,说不定自己会喜欢上他,呃……现在心里已经开始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