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衡,玩笑开够了,也该收场了吧!”
这一声低沉且带给沐妍独特感觉的嗓音,教她猛地仰起了脑袋,恰好使得冷郁衡的手指探了个空。
“王爷!”她扬声唤道,摸不清心下到底是何般滋味,但那股子欣喜之意自是无法掩饰的。
也不知该说是冷郁骐将这个时机把握的实在太好呢,还是他早就无声无息地站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看着热闹。
这是沐妍在那一刹那欣喜过后,心头迅速涌现出来的揣测。也怪不得她会如此揣测,又是谁让冷郁骐竟就在这最后关头,才出声制止呢?
可是……他唤他郁衡?莫不是当朝三皇子,冷郁骐的同母胞弟,冷郁衡?
“铿!嗡……”铁器碰撞时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囚室中回荡着。沐妍这也才知道,禁锢着自己的理该是铁索之类的东西。
而也随着这声音后,她的身子总算是得到了解脱,一直以来,自己的足下始终是没个支撑点以致自己能够站稳,这铁索一被斩断,沐妍立觉身子一沉,险些就向水底沉了下去,赶忙手脚一阵扑腾,终是在喝了几口恶心的污水后,被冷郁骐一把拉上了岸。
“呕!”一伏在冷郁骐的怀中,沐妍就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地干呕,竭力想要将方才咽入腹中的污水给全数吐出来,可努力了半晌,也仅是稍稍吐出些许。
眼前的黑布也已经被冷郁骐给扯去,以致她现下抬起脑袋,便能够瞧见眼前那个仅能够容纳两人的“水牢”,以及站于自己眼前这个眼神阴鸷的男子。
可,这个人……真的是传言中俊逸非凡的冷泠国三皇子,冷郁衡?
沐妍努力不让自己面上的神情有所变化,毕竟她很清楚她现下的表现,决定着冷郁衡将来对她的印象。
她倒并不是十分想要他认可自己,接纳自己,只不过是不想无端因着自己一时的反应,伤了他的心。
冷郁衡这个名字,对于冷泠国皇室而言,是个耻辱。
沐妍不知道十年前,到底冷泠国皇室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当时也尚还年幼,这勉强能够称之为知晓的故事,也终究是从他人的口中耳闻的,她不是过目不忘,更不是过耳铭记之人,再加上原先的她对此事并无太大的兴致,自是虽听过,现下也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
只隐约记得,十年前在冷郁然被送去夜殇国前不久,冷郁衡竟被皇宫内的人传出,生命垂危,只怕是命不久矣。这是坊间流传的版本,沐妍也只是记着这些,其余的说法还真的是无法再从脑中搜寻出来。
而当时的沐妍之父沐易,在朝堂上不说有很多的分量,但也终究是有着点点自己的耳目以及尚还算是能够与皇室中人接触较多,也勉强算是比起一般人来,更为亲近些的。
而沐妍自是也对他口中说出的故事更为信服些。只是可惜,时间过去太久,记不得的也仍是记不得,再如何去搜寻,脑中也仍是没太深的印象。
但,自那一年过后,冷郁衡这个名字,就再不曾出现在朝堂上,姑且不说坊间的人仍多是好奇着,在那不久仍是悄悄谈论着,可时间一久,这事情也就被所有人淡忘,只记得最终得出的结论——冷郁衡,是皇室的耻辱。
而,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也仿佛是真的如百姓口中所言,自缢而死或是被皇帝悄然处死,总之,就是从那以后,就再不曾出现在人前,恍若人间蒸发。
可是,冷郁骐方才的确唤他“郁衡”!
沐妍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避过冷郁衡左颊上那块古怪的大片印记,瞧着颇像是被大火烫伤后结痂的伤口,好不恐怖。
冷郁衡厌恶地将视线从沐妍的身上移开,冲着冷郁骐道:“王兄,这毒妇居心叵测,为何不让我……”
冷郁衡咬着牙,在望见冷郁骐似笑非笑的神色时,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问道:“王兄早已知晓?”
“呵。知晓如何,不知晓又能如何!普天之下,即便所有人都想要毒害本王,可偏偏她,绝非是其中一员。”
冷郁骐这番似真似假的话,竟教沐妍的心猛地触动了几下,扬起小脸不解地凝视着他。
他竟然说,他相信她!他竟然……相信她对他没有谋害之意?而且,听他言语中的意思,他指的并不单单只是眼前这件事情!
难道是那次“杀鸡儆猴”的事件后,他对她……有了不同的看法?可是……会吗?
沐妍不知道,怪只怪,她仍旧是不懂冷郁骐的心,更无法猜透他的心!
“可是,她身上藏着的嗜心粉,总归是证据确凿,人赃俱获。莫不是王兄已经中了这毒妇的美人计,现下已经分不清何为好人,何为恶人了吗?”冷郁衡一气之下,将手上包着嗜心粉的锦帕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发簪在摔落地上之时,竟还上下弹跳了两下。
冷郁骐闻言,面上倏地一冷,竟是训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现下是王兄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这毒妇分明就有毒害之心,可王兄竟还一意孤行,维护这毒妇!”
冷郁骐突然俯首望了一眼怀中的沐妍,不动声色地将她搂紧了些许后,抬眸道:“郁衡,她不是那个人的人。”
“可……”冷郁衡浓眉紧蹙,一脸愤怒地盯视着冷郁骐怀中的女子。
“嗜心粉出自何处,本王心下早已知晓,的确与她无关。”
原来他早就知晓!为何?也是为了试探于她吗?可方才,他又为何说信任她?他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冷郁衡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许,问道:“王兄所言可是当真?”
“呵。”冷郁骐轻扯嘴角,将怀中不知是否已经昏厥的女子给打横抱了起来,背对着冷郁衡道:“今日被迫收下的这份大礼,真是教本王开了眼界。”
话音甫落,冷郁骐竟难得地叹了口气,将手上的银色半边面具向后抛去,继而轻言道:“太久没来这里了,方才险些在外头迷了路,走吧。”
所有人都以为冷郁衡是人间蒸发,或者真的已经归为尘土。可外人不知,这十来年,冷郁衡过着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因毁去的左半边面容,以致他整个人的性情变得极为古怪,再加上被先皇禁了足,终身不得踏出皇宫半步,更是令冷郁衡的心理覆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阴霾。
冷郁衡这一生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冷郁骐,除去他,再无一人!兄弟间的手足亲情,以致他格外的依赖冷郁骐。
对沐妍这个突然闯入冷郁骐生命中的女子,自然是恨之入骨,尤其是在自己发现她还藏有谋害之心的时候,更是想要一刀杀了她不可!
冷郁骐此番回宫,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才返回沿江城,一是因为赫泽宸始终纠缠的缘故,二自然是因为自己唯一的弟弟,冷郁衡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冷郁衡现下能够自由出入皇宫的原因。
如此一来,冷郁衡对冷郁骐的感激以及依赖自然更胜之前。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的人,想要对他在乎的人不利!谁敢动冷郁骐,那么,那个人就必须死无葬身之地!
这水牢,是冷郁骐特地命戾寻人修建,打算作为礼物送给他。竟没有想到,一直身居皇宫的冷郁衡,竟对他现下的生活如此了解,得到释放后,便取了他送与他的沿江城地图,以及那水牢图纸后,先他一步赶往沿江城,掳了沐妍。
冷郁骐自然是知晓他掳走沐妍存的是什么心思,他本就想要虐杀了沐妍的,只不过没想到竟从她的身上搜到了嗜心粉,心里的怨气便更是汹涌,知晓这嗜心粉的效用,就立即想要让沐妍也尝尝这毒的滋味。
他小时候便是这样,容不得冷郁骐身旁其他人的存在,尤其是女子。不曾想长大后,这种想法竟是更为猖狂。
戾曾经有意无意地特别与冷郁骐提起过,三皇子这种近乎病态的依赖,对所有人都是不好的,可当时的冷郁骐仅是笑笑,未曾多说一言。自然的,后来也就没有人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