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沉吟后,沐妍才慢慢扯着谎,道:“这无人问津的地儿,除了我们主仆二人,又还会有谁肯来呢?”见璎珞没有怀疑地颔首,沐妍又道:“方才,你无端晕倒,我便扶着你,本想将你扶上床榻休息一阵,奈何才有所动作,你便醒转了。”
见好就收,这是扯谎的最保险心理,这谎言说多了,出的破绽也就会越多,指不准将来还得为这段无厘头的谎言继续圆谎,那得是多么苦不堪言的负累。
所幸,璎珞本就不善在此种事情上精明过分,竟没有一丝的疑惑,不断颔首便罢,那面上竟还透着无尽的感激之色。
想来也是,其他富贵人家,哪家的婢女能够像她一般,能够得到自家小姐这般的疼惜,即便是有,那也是少之又少的,而她偏偏是其中的幸运儿,这般一想,又如何能够不感激呢?
“小姐,这都要晌午了,午膳怎还未有人端来,奴婢去厨房催催好了。”活动了下筋骨,发觉自己的身子并未有所不适,璎珞提议道,又不待沐妍的应承,就已兀自出了房门去。
留下的沐妍这才舒了口气,可这口气尚未喘上来,门外便有了动静,还道是璎珞去而复返,却不料入眼的竟是戾。
沐妍不曾真正与戾说过话,这下突然见他来访,心下难免是有些尴尬的,沉吟了良久,正欲打算开口问是否冷郁骐也回来了,戾却是先行开了口,道:“主人命属下前来向您打探,方才离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恕贱妾无可奉告。”冷郁骐怎会知晓有人来过?
话音甫落,就见冷郁骐青寒着一张脸,由戾的身后踏入房来,扬手屏退了戾。
他步步逼近,直至将她逼得退无可退,后背紧贴着墙壁。他终于开口,“方才离去的红衣男子并非赫泽宸!”
他肯定地言语,竟教沐妍的心莫名的慌了。就好比是妻子红杏出墙,却正好被临时回来的丈夫给逮了个正着一般。除了迫切的想要解释,但又不知从何开口外,心中剩下的再无他物。
大掌猛地扣上她细白的手腕,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沐妍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倔强的性子又不容她轻易屈服,明眸立即抬起,对上他冰冷蚀骨的眸子,道:“王爷您想听的是什么?”
“那个红衣男子是谁?”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手上的力道却也依旧不减。他方才用上十分的功力去追那名在他府内来去自如的红衣男子,奈何如何也是追不上。那股子奇特的滋味,于他而言,是羞辱,比起赫泽宸那日带给他的滋味来得更为教他难堪。
他承认,他这是好面子,可哪个男人不是如此?他可以毫不难为情地说,他并非君子,但也绝非小人,即便他地位高贵,可他仍旧是个男人,寻常男人该有的缺点,他绝不会少占一项。只因,他不屑让自己走向伪君子的道路。
沐妍蹙紧了眉,道:“恕贱妾无可奉告,因为就连贱妾也是无从得知他的姓名!”
“哦?”冷郁骐突然眯起了冰眸,大掌改捏住她的下颌,继续道:“本王倒是忘记了,你本就与青楼女子无异,这身子也肮脏的紧,离开了赫泽宸,而本王又不乐意碰你,这心自是酥痒难耐,这无尽的空虚自是需要找个男子前来填补的。”
言罢,他又突然“啧啧”了两声,道:“本来本王还道你当时只是不愿上本王的花轿,才不惜诋毁自己的清白,可现下瞧着,显然是本王高估了你!”
他的指尖使了力,仿佛是想让自己瞧清她的模样般,将她的小脸左右扭了一遍,继续道:“出落的还真是倾国倾城,只是可惜了……空有一副迷惑男子的相貌,实则只是一个低贱的娼妓!”冷郁骐的脑中突然闪现出当时吻她的景象,突觉腹中一阵恶心。
他的言语何等难听,可是沐妍的嘴角却是愈发地勾起一抹冷嘲的笑意,道:“贱妾在王爷的眼中只是一名低贱的娼妓,那为何王爷当日还执意非要贱妾不可,只是因为赫大哥曾做了什么教王爷心中记恨,而王爷又无法找上赫大哥直接抒发心中的郁愤的事吗?那贱妾就有一事不明了,难道王爷一直都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吗?”
“你……”
见他的面上已有了怒意,沐妍甚至笑出了声来,又道:“还是王爷甚喜找上一名无辜的女子,以此发泄呢?”
冷郁骐到底是怒了,就连手上的力道也明显加重了许多,只要再稍一使力,沐妍的下颌骨就极有可能就此断裂。
他低吼道:“论起无辜,你这个女人算得上什么无辜,凭你这般低贱的身份,能够当上本王的姬妾,已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哪里还构的上‘无辜’二字。”
“是啊,能够无端当上王爷的姬妾,本就该是贱妾三生修来的福气。王爷说得极是,贱妾根本就只是在自艾自怜,王爷若是瞧着厌烦了,大可将贱妾赶出府便是,即便是赶出沿江城,贱妾也是断然不敢对王爷有所怨言的。”
她在示弱,但也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她方才明白,在这里若想保留住自己的这条小命,学会隐藏自己的倔强是一定要的,毕竟就目前自己对冷郁骐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不被放在心上,甚至是已有践踏尊严之势。甚至,他可以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不费吹飞之力地要了自己的性命。
她不懂武,但懂人心。有时候掌握一个人的心,比起用武力掌控一个人的行为,更是能够保护好自己,同时也教对方对自己开始有所忌惮之意。
见沐妍自然而然地敛下了眸,冷郁骐竟心中气恼,道:“呵,早些打消你心中的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你即便是死,也该是由本王做主,更何况是离开。还有,若是教本王哪日知晓那红衣男子的身份,后果如何,你心中有数。”
沐妍仍旧低垂着眼帘,只是回道:“贱妾明白。”
冷郁骐狠狠地盯视了她一眼后,才拂袖离开。而璎珞早已去而复返,手中也早已端着今日的午膳,只不过是被戾拦住,不得进入房内而已。
冷郁骐不意对上璎珞手上的午膳,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抬眸对上了戾,却见戾也是摇首不知,这才开口道:“这是厨房做的?”
璎珞赶忙福身,应道:“回王爷的话,这正是厨房今日做给小姐的午膳。”
“平日呢?也是这些?”冷郁骐扫了眼正站定在房门口望着他们的沐妍,却是问着璎珞。
“是的,王爷,今日还算是好了些,前些日子里来,厨房做的东西根本就教人难以下咽。”璎珞仿佛是逮住此机会,趁势将心中的不满尽数吐露了出来。
冷郁骐眯起了眸子,朝身后仿佛沉默如影子般的戾道:“叫掌厨的过来。”
“是,主人。”随着声音的消去,戾早已不见踪影,而冷郁骐却是又折回了房中,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首位上,接过璎珞殷勤递过的茶水,轻啜了一口后,浓眉拧得更是无法再舒松开。
而计策得逞的璎珞则是躲在沐妍的背后,暗自得意。
很快,戾就将厨房内掌勺的两名大厨以左右手各拎一人的姿势给“请来”了。
不知情况的二人见冷郁骐此刻正猜不准情绪的模样斜靠在位置上,心下更是慌得不知所措,忙伏下身子,颤抖着声音唤道:“王爷。”
沐妍心觉好笑,一言不发地站于下首,心中猜着,莫不是冷郁骐这是要替自己伸张正义?
冷郁骐没有回答,反倒是望向戾,后者颔首,躬身道:“主人,这些日子送来月华阁的膳食,实则只是些本应及时处理制成潲水以供猪食的残羹剩饭。”
如此一听,沐妍的脸色微变,终是抬眸望向了冷郁骐,只待他到底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而璎珞却是气得双眸直冒火,喘气声也显然重了许多。她家小姐本就身子纤弱,厨房不允许她进入准备些简单食疗就罢,竟还敢拿些猪食糊弄她们,若是哪日小姐倒了,她定与那群人拼命不可!
“为何?”淡淡的言语,却透着无法抵挡的威压,冷郁骐连头也没有抬起,手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一把匕首,兀自垂首把玩着。
两名掌厨竟因此互相推搡起来,窸窸窣窣地衣物摩擦声,听得直教冷郁骐心烦,蹙着眉,冷声道:“不知道该如何与本王说明吗?”
“砰”的一声,伴随着话音甫落,匕首猛地被冷郁骐插入了身侧了木桌上,吓得前方正跪伏在地上的二人不断战栗,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王……王爷,奴才们知错了,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