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璎珞一声疾呼,所幸她反应还算及时,仓促之间跑上前去,险险地接住了沐妍的身子,并没有使得她跌落时磕碰了些尖锐硬物。
这种突发状况,其实璎珞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平日里她们主仆二人是极少出门的,即便这毛病是突然发作了,也还在府内,只管将她扶上床榻,稍作歇息,倒也就好了。
再者,自从有了上回那名由风和国来此游玩的千姑娘特地留下的食疗方子后,这旧疾也明显发作得少了许多。又怎知这毛病竟在今日又突然发作呢?
“小姐……您好些了吗?”这毛病倒也并不是什么大病,晕厥片刻后,意识便也就回来了,就总是如此折腾着,唯恐哪日就这样不再清醒……
沐妍勉强从璎珞的怀中坐起,却不意扫视到璎珞身后不出五步距离的那个男子身影,不由地蹙了蹙眉,心里正生起一丝疑惑,就见他无声地吐出六个字来,“三日后,上花轿。”
那淡淡的神情,却偏教她读出了不容抗拒的无尽威压,却又不待她反应过来,鬼魅般飞身离开。
而他如此行为也替她解了惑,之所以方才璎珞丝毫不知自己身后正站着一名男子,想来是因为这男子的武功的确是高深莫测。
这个人,突然出现,又突然说出那些话,到底是有什么意图?还有他那身让人防不胜防的武艺,莫非……他是武林中人?
可沐妍又迅速推翻了自己这一想法,若是武林中人,那股子仿若是他独有的气韵又与那些豪迈的武林中人截然不同。
“小姐,您方才在看什么呢?”璎珞一面搀扶着沐妍起身,一面一脸不解地问道。
沐妍慧黠一笑,道:“一只会飞的老鸹。”
“老鸹?”璎珞半信半疑地转过身去,不远处的房檐上,的确是有几只老鸹仿佛正充满敌意地俯瞰着她们二人。“小姐,咱还是快些回府去吧,这乌云盖顶的,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该变天了。”
“恩,也好。”沐妍淡淡应承了一声。
而这时,沐妍才忆起方才自己因一时被那男子给搅得心神不宁,竟糊里糊涂走进了这死路。暗恼自己的不冷静后,她突然止了步,凝神微侧过了脑袋,下一刻,蹙起的柳眉却又渐渐舒松开。她几时变得如此神经兮兮,那人早该离开了不是吗!
见这主仆二人终于离开,男子的身影凭空又出现在方才停伫着老鸹的房顶上头,那双冰眸微眯,带着莫名的戏谑之意,斜扬的嘴角,又流露出一股致命的危险感。
沐妍并未听从璎珞的建议立即回府去,而是出了这巷子,又转身进了一家布庄,挑了匹由褐色为基色的上好蜀锦,后转交给制衣店的师傅,交代两日后来取后,才匆匆往沐府赶去,因为老天真如璎珞所言,落起了雨来。
简单地沐过浴后,时辰也正入了酉时,所幸璎珞这丫头算是贴心,知晓她今日必会没什么食欲,只是去厨房给她熬了碗薏苡仁配以红枣的糙糯米粥。这便是那江姑娘那日留下的食疗方子之一,也正是她最中意的一种,做工简单,食用起来也颇有一番滋味。
“小姐,食不下了吗?”见沐妍只是食了小半碗,便将碗筷搁下了,璎珞习惯性地鼓了鼓腮,问道。
沐妍微微颔首,耳旁却传来这丫头细微的叹息声,教她不解地抬起了眸,“怎么了?”
利落地将碗筷等收拾好后,璎珞才又叹了口气,道:“小姐,奴婢这心里堵着慌,有些话又不知当说不当说!”
沐妍并没有说什么,只听璎珞又道:“小姐,赫将军分明来信说再过三日便是他归来之日,更是他正式向老爷提亲下聘之期,这事儿老爷他也是知晓的,为何还非要您入宫不可?”
凭小姐的绝世姿色,没有人会怀疑她会在这次甄选上被刷下。可对璎珞来说,问题的关键是她家小姐明明就已有了赫将军,眼下万事俱备,就只欠那劳什子的结亲规矩了。棒打鸳鸯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发生在他们身上!
三日?又是三日,怎么所有的事情通通都要发生在三日后,这是老天爷在与她开起了玩笑吗?
沐妍的面色微微泛寒,她现在唯一能够祈盼的人,除了赫大哥外,再无他人。今日遇上的那个古怪的男子,她更不会真听信了他的瞎话。若是因为摆脱此次新皇选妃而匆忙嫁娶,又不是非他不可!
“还有……小姐,今日桥边遇上的那个人,奴婢总觉得他仿佛对您是‘势在必得’,这成语在这也不知用的是否恰当,但奴婢对他就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而且,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教奴婢回来后这心里就一直不安宁,总觉得……总觉得……”璎珞说着吞吐了起来,歪头努力组织着脑里头的语言。
沐妍听着竟有些莫名的心烦,她本以为只有她产生了这种感觉,却没想到就连璎珞也有如此觉察。而她这次竟莫名地选择当起鸵鸟……敬而远之,是她对他生起的唯一态度。
“好了,若是收拾完了,就先端出去吧,我觉着乏了。”言罢,沐妍顺手将颊边的散发缕至耳后,却被璎珞突然的惊呼给着实吓了一跳。
“小姐,您的耳垂……”璎珞两手端着托盘,只那双明亮的大眼正充满惊恐,小巧的红唇大张。
沐妍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并未感觉到有何不妥,面上渐渐浮起一抹恼色,正欲言语,又见璎珞“哐”的一声,将托盘搁在了桌上。由于沐妍此刻正落座着,所以璎珞忙俯身凑近了她的耳垂,仔细打量,继而又转向她另一侧的耳垂……
沐妍柳眉蹙起,问道:“到底怎么了?”
“小姐,您莫不是中了毒?”言罢,似是想到什么,璎珞匆匆往梳妆桌跑去,将铜镜取来递与此刻面上正隐隐透着不耐烦的女子。
“小姐,您说会不会是今日那个古怪的男子做的?”璎珞一脸郁愤。初看到那耳垂上的似是被细针扎过般的少许红点痕迹,她还道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再瞧竟是真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姐另一侧的耳垂处尚未有这种表现。
“说不准的。没事,你先将这些撤了吧。”
沐妍明知自己可能是被下了毒,却反而面色如常。但实则,她并不是不害怕,而是知晓害怕并无法解决什么,那何必浪费情绪?
璎珞可无法做到如她般的境界,那张俏脸生生地染上了哀意,眼角登时滚落下几颗泪珠,道:“小姐,还是奴婢现下就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可好?”
“无碍,明日再说吧。”沐妍起身,亲自将托盘端起递交到璎珞的手中,示意她该离开了。
“小姐!”璎珞不情愿地低唤了一声,因瞧见沐妍那不容抗议的眼神,急得她就差跺脚赖皮了,但到底还是屈服了,贝齿咬了咬红唇,终是无奈离开。
是夜,罗阳县郊外竹屋内。
那生得如谪仙般风姿卓越的女子,本该是显着清冷,仿似有着难以相处性子的脸上,此刻却是显现出妖娆妩媚,那双仿佛能够勾人心魄的明眸微微眯着,大剌剌地落座于竹凳上,素手捻起一块不知由何种材料制成的粘糕,却不急着往檀中塞去,只一个劲儿地盯视着眼前那个静静品茗的男子,眼底含着浓浓的情意。
见他终于饮完将茶盏搁下后,她迅速将指间的粘糕又放回盘中,朝他娇唤了一声,“卓扬。”
江卓扬并未看她,动作轻慢地将那套茶盏如同宝贝般收拾好后,道:“你执意不肯听从为师的话吗?”虽语气平淡,但那淡然中却透出一股说不上的压迫感。
她面上一惊,敛下了眸,细如蚊蝇般地闷闷地唤了句,“师傅。”
江卓扬淡然一笑,继而问道:“是那草青团子今日做的失了水准,还是你近来的口味长刁了?”
“今日不知为何,明明腹中饥饿,可眼见着吃食,倒反而提不起胃口。”言罢,她望了一眼那颗被她捏过的草青团子,又望向了江卓扬。
江卓扬面上突然一沉,然后起身走近了她,执起她白嫩如玉的细腕,凝神诊脉……
“这身子可是又出了毛病?”周围的空气仿佛因为他突然的贴近,而融入一股独特的气味,她悄悄地深吸了口气,心里虽偷着欢,但面上却表现出一脸担忧。
“没有胃口应该是与你无关。”松开了手,他凝视着她,眉宇间却渐渐流露出一丝丝的凝重。
她不解,平日里他极少会流露出这般神情。
“你中了醉心针的毒。若三日后还无法获取解药,等到这红点布满整只耳朵后,那只耳朵便会失聪。”他修长的手指指向她那只已有着点点红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