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熊潇跪在逍遥子的面前,问。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逍遥子,他喜欢更男人的霸气,但作为一个男人的逍遥子过于柔美,这令熊潇很是别扭。不过他对于眼前这个人只有感激。
当你的命都是别人给的时候,别人叫你做任何事,你也许都只有感激。
也许,这就是根植在每一个江湖人内心的江湖规矩吧。
逍遥子笑了,他喜欢花,尤其是雏菊。
他不舍得摘下任何一朵白色的花,哪怕它已枯萎。
像这样娇弱的花他从不愿任何人碰。
现在他一边浇着花,一边笑着,因为他觉得这句话很可笑。
如果是任何一个名门正派武术世家的老师傅,遇到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任何基础为零的家伙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能成为一个高手”一定会觉得这家伙太好高骛远,一定会教训他踏踏实实练好基本功。
但逍遥子没有。
因为逍遥既不是名门正派也不是武术世家。
逍遥子是杀手。
这个杀手在当年什么武功都不会任何基础为零时候第一次进入“暗河”杀手集团第一句问教练的话就是同样的这句话。
怎样才能成为一名高手?
很简单!
逍遥子将那柄唐刀扔给了熊潇,它不是一把剑,这是一柄只有单刃的刀,刀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看的出这把刀的主人不仅是一名用剑的高手更是个铸剑师;当然也看得出,刀主人生前杀过很多的人以至于最后一次没来得及拔刀就被宿敌斩杀。
“你拿起它,刺向太阳。”
逍遥子对熊潇说。
“把这个动作练二十万次,你就是一个高手了。”
“这是一把刀,怎么刺?刺哪里?师傅你什么都不教我,我怎么练?”
“你不需要知道怎么练,只需要练,在练的过程中自然就明白要怎么练了。”
“一直刺太阳吗?”
“嗯,早上朝东刺,中午朝天刺艳阳,傍晚朝西刺夕阳……你问题太多了,都问的我忍不住作诗了……”
逍遥子不耐烦的将熊潇赶到大树底下去练“剑”,自己继续照料着这些花。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教熊潇练刀而不是练剑。
在他看来这把刀和自己手中的剑都是可以杀人的“剑”,这孩子注定无法用剑,心里却藏着一把剑。
因为用鞘也是剑的一部分,却没有鞘可以收得住一把真正的刀。
而且,也没有任何一把剑适合这样一个人。
熊潇握着这柄特殊的剑奋力的刺着,每一剑都发出簌簌声,只一个时辰手臂就开始胀痛。
他的眼睛紧盯着太阳,甚至看不清东西。
当然,他饿了。
逍遥子是杀手,一个曾经很出名的杀手,一个杀过很多高手的杀手。
所以他并没有让熊潇停下。
他可以让熊潇停下吃饭,但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从他第一次拿起刀到现在,他始终都没有朋友和伙伴,并不是不想有,而是他们已经不能再用剑。
他继续打理着他的花圃,就像打理着那些朋友和伙伴的墓地一样。
破烂的衣襟已被汗水浸透,头上的汗水更是湿了干,干了又湿,这就是成功之路。
每走一步都需要用汗水去浇筑,每一滴泪都在风干后入土。
他没有认输,每一剑都艰难的刺出,任凭艳阳如何热毒。
“咣当”
利剑脱手,熊潇身子像一条丝帕一样,瘫倒在地上,嘴唇干裂发白。
逍遥子依然没有出现。
熊潇握起自己的剑,把它插在地上,细长的剑身撑起他疲惫的身躯。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刺了。
左肩扯动着剧痛,他终于听到了剑鸣,接着他再次重重倒地。
一名剑客,毕生的的心愿就是能够站在巅峰。
然而人们只会看到剑客潇洒的出剑,俊逸的身法,至于怎样炼成那并不重要,因为那太过枯燥。
可在剑客的眼里自己每刺出的一剑,都倍感珍惜。
每多刺出一剑离巅峰之路就更进一分。
当熊潇醒来时,自己依然躺在大树下,剑旁放着一碗冷饭。
逍遥子冷冷的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熊潇,道:“还能站的起来吗?”
熊潇趴在饭碗前大口啃着,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
逍遥子又道“你为什么不用右手?”
熊潇嘴上沾着米粒,瞪着逍遥子,但被对方冰冷的眼神逼视下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杀手是孤独的。
逍遥子是一名杀手,他的徒弟也将是一名杀手。
杀手要面对的是敌人,雇主,还有自己,要想战胜前面两者就必须战胜自己。
所以杀手必定要杀死别人,如果敌人不死,死的就是自己。
能做杀手的只有一种人,为筹嗜杀的人。
逍遥子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熊潇也不是。
夜晚,无灯。
熊潇无力的靠在树上大口呼吸,逍遥子文雅的吃着肉。
逍遥子嚼着肉淡淡问道:“你刺了多少剑?”
熊潇努力的在地上划着,他不认识字,所以他能用划痕计数。
逍遥子道:“你的剑呢?”
熊潇努力的划着,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即使将剑绑在手上他也无力抬起。
逍遥子无情的抹去了他努力完成的成果,但他依然无法拿起剑来。
那晚,他没有吃饭。
望着皎月他默默地流着泪,他甚至想要去死。
但他不能去死,他想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替岚报仇。
想到岚,愧疚的心让他深深痛苦着。力量就在眼前,只要忍着剧痛就可以拿起剑,但他的双臂就是抬不起来。
他恨,恨自己不能像别人一样成为父母的骄傲,他恨自己不能像太阳一样照耀着人们。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是一个没有根的人。
次日,地上多出一行剑痕。
第一行四划,第二行也是四划,第三行五划。
逍遥子再一次抹去了那些剑痕,他让熊潇将剑痕刻在了那颗大树上。
朝阳映着熊潇涨红的脸庞,似醉。
剑鸣声再次响起,虽然间隔的很长,但从未停下。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现在熊潇已能连刺两三个时辰,所以树上的刻痕越来越多。
起初的刻痕已越来越高,已更加醒目可见。
逍遥子对此并不满意,在他看来熊潇出剑还是太慢,慢到任何一只蚊子都能叮到。
他决定带熊潇去一个地方。
凡是杀手都不会只有一个住处,而且并不是每一个住处他都会常住。
放眼眺望,离这间花园三里外的低处有一个瀑布,瀑布的背后有一个隐秘的山洞,那是逍遥子的另外一个住处。
倘若杀手找上门,任谁也不会想到,那样危险的一个地方可以住人。
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此时逍遥子将熊潇赶去了那里,熊潇在水中使不出一点力来,甚至比第一次挥剑更加艰难。
水下冰凉刺骨无法握剑,但这并不是最困难的。
最困难的是他不能露出头来呼吸。
所以他下水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刻,只要露出头来逍遥子便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打下水。有几次熊潇差点呛水死在潭中。
熊潇仍没有放弃,现在已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挡他练剑。
当然只是练剑对他来说太过轻松。
逍遥子要求他在双腿和双手上绑上了铅袋,就是那种比铁还要重上一些的金属。
在熊潇听过的故事里很多高手成名前都做过这样的事,但并没有哪一位高手的师傅向逍遥子一样让他永生不得摘下。
虽然他也并不打算摘下,但他仍感激逍遥子。
一天的饭食必须自己前来拿,逍遥子并没有给这个臭小子送饭的意思。
那半年在鸡蛋和肉食的营养补充下熊潇长高了不少,但由于幼年时的坎坷,他的身高只能止步到这里。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将要得到力量。
可他并不满足。
他想要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他想要打败逍遥子,或许这样就可以替岚报仇。
熊潇对着皎月暗自发誓。
“岚,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会亲手提着这把‘剑’为你报仇。到时候我会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一一倒在我的‘剑’下,你就好好看着吧,到时候没有人再能够拆散我们。”
两行清泪流下,逍遥子路过,笑而不语。
半年后,逍遥子清扫着白雪。
“你练了多少刺?”
“十一万四千八百六十三刺。”
“为什么不再在岩石上刻字?”
“太轻松了,我甚至可以在铁板上刻字,师傅,你还有什么要教给我的?”
“永远不要自以为是。”
言罢,逍遥子将扫帚一收,扬起无数雪花。
熊潇看着,逍遥子舞着,那扫帚像是棍但更像是剑。
他看不清扫帚的的来路,提剑格挡,但仅三招就被扫帚连中数下跪倒。
雪花拍打在他脸上,熊潇若有所思。
他抚摸着手中的唐刀,他知道这就是剑,一柄可以斩断其它剑的剑。
“师傅,您这一招剑式叫做什么?”
“一剑飘雪。”接着逍遥子顿了顿道:“不准用扫帚,用你手中的剑把雪清扫干净”
熊潇紧握着剑,他一剑刺向太阳,雪花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