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潇伏在屋脊上,望着对面的镖局。
他不是来投镖的,却是来杀人的。杀一个逍遥子认为该死的人。
但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因为逍遥子要他人杀的是西厂的人。
就是那个高手如云的西厂。
他手上有剑,这世上许多事都能用剑来解决,一名骄傲的剑客往往也更乐于用手中的剑去解决问题。
他也知道,可逍遥子不准他用剑。
因为高明的刺客往往不会用手去杀人,而掩盖本意最好的办法就是撒谎,如何能让世人相信自己的谎言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必须格外的小心。
他伏了一晌,镖局的人忙了一晌。
趟子手小武是这家镖局掌柜的儿子,今天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所以他今天心情非常好。
没有人察觉到另一双招子正盯着他们。
镖旗幌幌,小武敞开喊了一声“行吾~”便准备出店。
这是一趟官镖,押送的自然也是那些黄柏,这可是整个南京城内官员所供,由锦衣卫亲自护送,武阚亲自出镖。
所以武阚看都不看一眼儿子,甚至连饭也没顾上吃几口便跟着锦衣卫大人赶往上京。
而熊潇要杀的就是护送这趟镖的统领。
街口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只有这时锦衣卫会去吃饭,同时守在城外的锦衣卫会前来接应。
按理说,身为锦衣卫统领,对自己的属下应该过目不忘,可最近他迷上了一个女人。
动情的人和牲畜没什么区别,就算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察觉。
当然人不会那么蠢,人只会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有趣的人身上。
仅此就足够了。
杀一个人不需要太长时间,也许只需要一刻不到,可熊潇依然没有低估这个统领。
小武扛着大刀站在马车之上道:“爹,我以后能像你一样吗?”
武阚在这一片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从三十岁起开了这家镖局一真风平浪静,可谁又能想到他之前也是一名锦衣卫。
他的那柄钢刀已很久没有沾血了,不是他已用不到这样的刀。
而是他已经厌倦了拔刀。
身为锦衣卫一生的任务就是效忠圣上,而对他似乎已经成为过去,因为他不再有那样的动力了。
看只要到新来的锦衣卫统领他内心的厌恶就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所以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儿子,他走的每趟镖都心惊胆战,每一次都想着能够快点回家。
见父亲闭目养神,小武没敢在说话。
在小武的眼里父亲是个十分严厉的人,所以他从小对父亲很是顺从,并且将父亲所做的一切当做榜样。
即使父亲不愿承认自己他也只能默默承受,他相信他不会侮辱了父亲亲手创下的镖号。
很快小武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戴着斗笠抱着双手的人。
小武紧张的喊道:“你是谁?”
那人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我知道你们是谁。”
武阚瞪了眼小武,陪笑道:“先生有劳,武家镖号行商,来人莫要占线,若缺银赶路咱们这里有些,还望不要嫌少。”
那人道:“是少了些,可惜咱不要金,不要银,只要你武家镖局上下三十二口人命。”
武阚继续笑着道:“先生莫要说笑,不知武家上下哪位得罪了先生,老夫先在这里陪个不是,还请先生示下。”
那人哼了一声,拔剑就刺,武阚宝刀出鞘顺势一挡,刀剑相交,发出“当”的一声。
武阚毕竟年老,气力不济连退三步,
那人又是一剑刺,武阚已不敢小视拼了上去,可双手紧握的刀却被一剑震飞了出去。
双臂发麻的武阚已知大难临头,自知在劫难逃忙对着镖局之人喊道:“这贼人冲我而来,刀儿和你那些兄弟快些回城。”
他欣慰的看了一眼小武,或许是想说“以后的事就靠你了。”
武阚紧握双拳,明知不敌却迎了上去,妄想拖住一时半刻好让儿子逃走。
那人的剑并未迟疑,直刺向武阚咽喉。
武阚绝望的闭上了眼。
可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侠客一“剑”格开了白衣人刺来的那剑,冲武阚喊道:“武镖头莫慌,李大人随后就到。”
说话间,那剑客一连数剑刺向黑衣侠客要害。
武阚连忙谢过黑衣侠客,转身便逃,只见这二位已纵一横身影数交,招招凶横。
待武阚逃的没影,那逍遥子才摘下斗笠。
熊潇也明白过来,这一着并不是自己的运气好,而是逍遥子在给他制造机会。
逍遥子不耐烦地道:“只怕小黄孵出蛋来你也杀不了他。”
熊潇皱眉道:“以你的剑术要杀他很容易,可他却好好的活着,你是不是该像我解释一下?”
逍遥子转身离去,道:“我的事你最好不要过问,如果你想死的更快的话我不介意。”
熊潇一怔,一阵头晕袭上脑袋,接着他就倒在了地上。
这毒是逍遥子的绝招之一,
当熊潇醒来时他已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身边的青年竟是那个武阚的儿子小武。
见熊潇转醒,小武忙用手盖在他头上,高兴的冲父亲大喊:“爹,他醒了,您的药果然有效。”
其实这毒武阚并未见过,他也只是听那位李大人说过的毒效来赌一把,根据药理自己配了个方子喂熊潇服下。
见自己救命恩人已醒来连忙上去询问道:“敢问少侠哪里人士?”
熊潇撇嘴道:“在下好心救你,你却怀疑在下?”
武阚尴尬一笑,道:“少侠多虑了,若不嫌弃就叫在下老武吧,这是我儿子小武。”
熊潇爬起作揖道:“原来是武老英雄,倒是失敬,这位小武英雄也不失武老英雄之风。”
小武脸一红不知如何是好竟又站起瞭望。
武阚摆了摆手道:“哪里,我这不争气的儿子若能有少侠的十分之一老武我死也瞑目了。”
熊潇心想,真是个不要脸的老滑头,嘴上却道:“武老英雄过奖了,令郎虎头虎脑将来必成大器。哦,对了,在下湖广人士,姓孙名玉郎。”
武阚却不知熊潇这是在骂他,连夸好名。
倒是那李大人心里总是对熊潇不甚坦然,在一处树林里竟单独将熊潇叫去盘问了一番。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既然入了江湖就必定要守江湖的规矩,可这位李大人却从来不守规矩。
更可笑的是,正因为他的不规矩才得到了督主的提拔。
因为规矩是给那些没能力反抗规矩的认定的。
对此,熊潇一律配合,甚至这位李大人让他保护自己去花楼他也没有显露一丝反抗情绪。
那样确实是个极好的机会,可对他来说那只不过是诱饵罢了。
他才不会蠢到让整个西厂的锦衣卫拿着他的画像满世界去抓他。
而且他在赌,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十足的赌徒了,一个赌徒的愿望大概就是在庄家开始输的时候狠狠的压上一宝。
他朝着镖局车队的后方看去,直觉告诉他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在打这镖局的主意。
就在这时那李大人忽然勒紧缰绳叫镖车停了下来。
一名身穿劲装锦衣的青年吹了声口哨,可没有人回答他,甚至连回应的暗号也没有。
李大人使了个眼色,两名靠在他旁边的锦衣卫拔刀朝后看去,不一会儿马背上驮回两具死尸。
李大人下令由另外两名亲信带队继续赶路,自己断后。
熊潇被强征到锦衣卫的队伍。
风吹树叶,可怖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山间,他们不敢举火。
谁都知道敌人有几个,会从什么地方攻击。
甚至连壮胆的震慑也不敢发出。
熊潇却并不担心,因为他感觉到了两股杀意,其中的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当然另一股杀意也不弱,这一点那位李大人也感觉到了。
乌云密布,大雨即将,锦衣卫终于锁定了那股弱的杀意迎了上去。
杀意一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丝凉意。
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了李大人面前,洁白如玉的手上握着一把短剑。
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李大人,您不是说最爱奴家这样的小姑娘吗?怎么一见到奴家就跑了呢?”
那李大人也不顾及另一股杀意的震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浪蹄子。倒也省得咱家满世界的抓你,正好一并送去上京领赏。”
那姑娘冷哼一声,道:“想和奴家玩猫抓老鼠?呵呵,只怕大人你今天会留在这里哦。”
除了李大人外其他锦衣卫都不由的朝后缩了缩,手里的刀也比往日沉重了许多。
接着那姑娘掷出数暗器来,纵使如此在一片黑暗下也很难抵挡,李大人似也被激怒。
寒星坠落,李大人一拍马背跃起,足尖轻点马头,凌厉刀锋直逼少女胸口。
少女侧身道:“李长生,你个卑鄙小人,还我娘亲命来。”
一声尖啸,震的李长生耳膜生疼,一愣神间熊潇长剑出鞘,伴随着一声剑鸣。
李长生应声倒地,到死他也不敢相信,他不是死在少女手里,而是死在这个无名小子的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