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少女珞音

初蓉听着一贯不动声色的少陵这难得的抱怨之语，忍不住脆生生的大笑起来。她的身体有些朦胧和透明，没有过多的色彩，但是这一笑仍好像漫天云霞一样艳丽。

少陵的眼角也仿佛缓缓的漫出一点笑意，但是这笑意忽地凝住，一副全身戒备的样子。

“怎么？又有人来抢剑？”初蓉也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有点紧张的看着少陵，心里琢磨着青羽剑怎地居然抢手到此等地步？

少陵看着幽深的树林摇头：“不是来夺剑的，是有人在呼救。”他倏地站起来，伸手要去取青羽剑，却停了下来，向初蓉问道：“我不放心公主一人留在此处，可否一同前往？”

其实他只要带上青羽剑开拔，作为附身剑上的魂魄，初蓉是无法不跟着同去的。不过他还知道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可见还是挺把自己当回事的。初蓉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他很够意思，欣然前往。

初蓉跟在少陵后面飞快的飘着。少陵的行动着实迅速，飞快的穿行在草木间，躲避着斜伸出来的枝杈。初蓉凭借着没有实体这一优势不停的穿树而过，才算能跟上。

“其实……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哎……”初蓉飘了很久没有看到什么呼救的人，不由得有些怀疑少陵的判断。

“是有些远，公主请耐心些。”

初蓉在后面看着他飞快的闪转腾挪，又估算了一下已经跑过的距离，心中一惊：这实在不是寻常人听力所能及的距离。到这个时候，初蓉忽然意识到，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这个少陵是什么人……嗯，真的是人吗？

正想着，少陵忽然止住脚步。于是初蓉也在他身侧慌忙站定。她侧目打量这少陵，重新评定着他所属的物种。

少陵察觉她眼神有异，显然在动着什么神奇的心思，但是此刻实在懒得探究。他沉声道：“就在前面不远处了。不过我觉得公主还是不宜现身。毕竟不知道伤者何人。”

虽然初蓉对少陵的身份大有疑云，但是却忍不住听他的吩咐。“好吧，我在这里听着就是。”

少陵拨开身前的灌木，消失在林木中。

初蓉侧耳听着，果然这次能够隐隐听到些痛苦的呻吟声和小孩子的哭声。然后听到少陵道了一句“是你们？”，难得的有了一点惊讶的意思。于是初蓉好奇的躲在灌木后面，慢慢的绕过去，很想看看热闹。

看到了热闹初蓉就忍不住偷笑一声，连忙压了下去。这个少陵，真是……前有大美人拦路，现有小美女求援。而且看两人这意思，眼前这漂亮的银发姑娘和他早已相识。这个姑娘虽然面色苍白，一脸病容，可是却很清秀纤细。身体虽然很是虚弱无力，但是不忘有礼的对少陵点头示意，实在懂事。少陵也是颇为客气的对她点头道：“无需担心。”

初蓉盘膝坐在树后。少陵不让她现身，她只好胡思乱想：这个少陵这么招女人，实打实的是一盆大祸水……这样的话，叫他“小水”是不是挺可爱的？虽然他一定不乐意。话说回来，他总是一副认真刻板的模样，毫无热情，应不应该算是一盆凉开水呢？……

她正琢磨着，便听少陵颇为关切的询问道：“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吗？为何你家主人虚弱至此？”

然后是一个小童稚嫩的拖着浓重鼻腔的声音：“我们按照公子的指点离开都城。本来的确是拣人多的官道走，可是忽然碰上了奇怪的东西，然后大家都乱跑。我们也之好乱跑。跑着跑着我忽然觉得很冷，冻得快要晕过去了。缓过神的时候，就看到主人躺在地上了。公子，她是怎么了呀？”

小童说得不清不楚，少陵心知从他这里必然问不出什么，只能另做打算。低头探了一下女子的脉息，低头细细思索着，然后回答站在一旁的小童：“邪气入体。大概是遇上了了不得的邪物，邪气侵袭的颇有些深。但也无需……呃，无需担心，并……不难办。”

他的话忽然有些明显的不流畅，小童不由心起疑云：这位公子一向都是很靠谱的样子，怎么忽然犹疑起来？他挠挠发痒的脸颊，睁大圆眼睛对少陵问道：“公子，你怎么了……为啥这样看着我？不会是我，我……我被鬼附上了吧！？”说道后来，软软的声音忍不住打起颤来。

少陵为免吓坏小孩，立刻移开目光，说道：“没事，你情况很好。我只是忽然想到些别的事情。无关。”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细不可察的碰碰的手边长剑。

心里浮起初蓉迷糊的声音：啥事？

少陵皱眉问道：公主，不是说好不现身吗？

心中的声音颇为不在乎：放心，我刚刚仔细看了看，这姑娘和那个娃娃都是普通人，且没有通灵的体质，是看不到我的。

少陵心里有阵迷雾。

于是初蓉继续给他解释：你能看到是因为拿着青羽剑，之前那个女子和那位剑灵，他们和我乃是同类，自然也能见到我。普通凡人要是没有特别的体质就不会看到我，否则这世界的秩序岂不乱套？

少陵心下稍安，略微考量了一下，便坐下来为神识恍惚的少女疗伤。他扣住女孩纤细的手腕，凝神闭目，一股淡淡的墨色气息便顺着脉络被缓缓抽出，流向少陵。

少陵一边化解着进入体内的阴寒气息，一边又忍不住飞快的看了一眼出来乱溜达的初蓉。

站在一边的小童正歪头在自己的肩膀上蹭着脸颊，脸一直感觉怪怪的，仿佛上面沾了什么东西。忽然见少陵又眼神怪异的看自己，便像棵歪脖树一样僵住。

少陵忍不住心疑：公主，为何一直绕着这个孩子转？有何不妥？

哦，我就是觉得这个小娃娃长得好可爱呀！想多看看。

少陵咬咬牙，额上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跳：那也……无需捏他的脸呀！

咦？你看着这个小孩子又软又胖的脸，就没有想捏一捏的冲动吗？初蓉一边在少陵心里说着，一边还比划了一个捏脸的手势。

少陵看着初蓉的手，仿佛被刺到了一样，终于忍无可忍，在心里忿忿的回了一句：没有！

这下初蓉就不懂了：少陵仿佛并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想他当时苦劝自己修炼身体的时候，虽也疾言厉色，可是并无半分火气；还有自己拿嫁人这事在他身上做实验的时候，他都没有说一句半句重话，顶多嘛……是对自己那行为有些不待见；细数一番的话，少陵确确实实不曾真正生气过，此刻为了这个小童而生气……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顽劣，终于把小水逼上了崩溃的边缘呢？

讪讪的撇撇嘴，初蓉心里有点不服输：想她已是一百一十七岁了，绝对是世上大多数人的长辈了，做错了也要死撑一下。她咳嗽一声，语重心长的在少陵心头嘀咕一句：等你有了孩子也会这么喜欢的！

沉默了一会，少陵回答一句：喜欢归喜欢，我绝不捏他。

初蓉也沉默了一会，说道：那走着瞧呀。

很多年之后，当少陵抱起摇篮里小小的婴儿，看着他娇软的脸颊时，他确实产生了试试手感的想法。但因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便有些犹豫。他琢磨着只好趁媳妇不注意，轻轻且悄悄的捏一下儿子的脸颊，却不防怀里的小孩子也正鬼鬼的打量着他，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自己亲爹的脸颊上揪出了一个红印子。

但那真的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初蓉语罢心里就有些难过：就是少陵此时此刻就近拖着这姑娘火速去结婚，有孩子的话也至少要有十个月呢。那时候，这世上还能有她吗……